第17章 章節

經過斟酌，浮努卡讓其中三支隊伍暫時留在城裏，餘下的浩浩蕩蕩地前往戰場。要瞞過阿伊羅尼也是有訣竅的，這部分人并不是真的不參戰，只是延後一天。所以阿伊羅尼并不能擅自判定達羅檀那消極應戰，這樣想讓雙方力量懸殊的目的就能達成了。

羅與山治并沒有編排在作戰人員中，而是像兩個獨行俠那樣緊緊綴着第一支隊伍。不管怎麽說，這支先鋒軍隊也都是城中數一數二的戰力，盡管在兩名海賊眼中沒有一個能稱得上是真正的戰士。

兩人吊在隊尾，身上多了一件深灰的鬥篷。戴起兜帽後遮起了山治燦金的發色，也遮住了羅軟白的斑點絨帽，行動起來會更加隐秘。沿着石階走下這座白色巨城的時候他們才知道道路兩側那些被毀去的建築是多麽怵目驚心。山治再也沒什麽「這座城市不會輕易被毀」的想法了。隊伍走向瀑布下游，從一道石橋鑽進成片的叢林。

“被做過标記的人不是不能擅自離開異界的嗎？”山治掃一眼羅，“但他們應該是要離開這裏前往吠離耶的吧？”

“規則可是那家夥定的。所有異界都是它的能力範疇，想把戰場定在哪裏就定在哪裏。”醫生聳肩。他突然想到，自己在發動能力的時候，大概也是這樣的嘴臉吧。關于空間，規則就是絕對，不能否認，也不能反抗。

這支隊伍比他們想象中要強大得多。至少每個人都能在叢林中迅速前進，這條路他們已不知走過多少次，只怕蒙住眼睛也不會落得太遠。在異界生存的日子，已經将他們生命的一部分磨練成戰士。

幾乎走了整整一天，快到夕陽西下的時刻，高大的雲杉林終于被抛在身後。眼前沒有繁密枝葉的遮擋，露出大片的空地來。環繞在四周的是陡峭的山地。比起那些連綿的山景，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空地中央的巨型遺跡。

對，遺跡，暫且可以這樣稱呼它吧。以前方的矮山丘為地基，由灰白石材雕刻而成的數枚圓環标志圍繞着一株巨大的青石蓮花。除了蓮花，大部分标志都是殘缺的，但從餘下的部分依然能看出它們曾經恢弘的模樣。這些标志都像山一樣高大，正對着他們的這面雕刻着令人眼花缭亂的佛像。潔白的雲在矗立的圓環中段緩緩飄移。一條曲折的小徑從衆人腳下直通到山丘之上，那些圓環标記的底座。

自己見過無數城市建築還有遺跡，而這地方所具有的令人仰止的氣息毫不遜色于任何一個地方。

隊伍停了下來。羅和山治聽到，從人群中傳來仿佛是禱告的聲音，他們在念着阿伊羅尼的名字。

“搞什麽，不該算是仇人的嗎？”山治苦笑。就算這樣說着，他當然也知道他們一定是被迫的。

“真是惡趣味。”像是知道他正想什麽，醫生如此評論。

“聖城代表的是神性。你們也可以将這場戰争看作是神性與人性的戰争。”浮努卡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為他們解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總之因為我們比水之城的人要弱，所以大半時間阿伊羅尼都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如果不是它從中做出種種改變，達羅檀那的人早就會死光了。所以……城裏的人對它的感情很複雜，愛恨參半吧……”

“惡魔就是惡魔，本質是不會變的，”羅輕聲開口，“不能因為它對你露出笑臉，就以為它是個好家夥。”

金發男人側一下頭，感到他其實是在說一些更為深刻的東西。

祈禱很快結束，最前方的隊伍開始繼續向前。他們立即跟上，走向那坐落着遺跡的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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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山下的角度根本看不到蓮花底座有一處空闊的平臺。只有爬上來親眼見到才能體會到這地方有多恢弘。平臺兩側的圓環即使只有殘缺不全的部分也足以沒進雲層中。雕在圓環上的神像寶相莊嚴，在教徒眼中應該算是神跡了吧。

“今晚在這裏休整，明天一早直接進入吠離耶。”命令下達，陸續抵達的隊伍就在平臺附近各自找地方休息。

羅和山治攀上了一道圓環遺跡，又沿着那道弧向上走了走才停下。這裏視角很好，可以俯瞰所有隊伍。金發男人左顧右盼了一陣，看了幾尊離得比較近的石像，十分贊許地開口。“那家夥的想象力還真是不錯。”

羅半開玩笑地接過他的話。“你最好祈禱它別想出什麽不該想的東西。”

“你這話說的我很想立刻就确認一下你是不是真的羅。”看着醫生皺起眉甚至開始伸手壓住額角想還有什麽新的證據，山治笑了起來，“算了，這次放過你。”

“可這次我也想确認一下你是不是本人。所以說，”羅認真地看着他，“不如證明一下你自己，黑足屋？”

山治張了張嘴沒辦法反駁。這沒什麽難的。要說證據，随便什麽都可以拿來用，曾經在他面前做過什麽說過什麽，只要雙方都有足夠的印象就可以。但此時此刻他好死不死地偏偏想到了另一個事實，也的确可以拿來當做自己不是什麽假貨的證據。那句話在他的大腦叫停之前就滑出了舌尖。

“你胸口幾乎都是刺青，要我說，”他努力咽了一口空氣——為什麽老子的心髒要跳得這麽快呢——“跟你這家夥配得要死……”

“謝謝，我相信這是你本人的意思。”男人臉上忽然現出在山治眼中有幾分可恨的笑意。

金發男人立刻扭開頭，與此同時他看到下方有人在招呼他們。簡直是救星！幾分鐘後，拿着一些面包和水，山治回來分給羅一半。

“唔，沒有你做的好吃阿……”醫生将食物和水都裝進肚子裏，又忍不住喟嘆。

“下次開宴會的時候，保證讓你吃個夠。”山治漫不經心地回他。

“好阿。先定個烤魚，可以嗎？”

金發男人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笑了一下。

夕陽早已消失在地平線下，無數星辰開始在天空中閃耀。羅躺在遺跡上，枕着手臂無意識地向上空望去。才看了兩眼就發現頭頂星星的排列完全是亂七八糟，只是看起來像夜空而已。那家夥畢竟不是萬能的，不然就真的能叫神了吧。仔細想來，也就只有這些蛛絲馬跡的小地方還在微妙地提示着自己，這裏不是真正的世界，而只是由不知道算什麽的東西虛構出來的一片空間。

山治坐在遺跡邊緣俯瞰下方。他仍舊戴着兜帽，香煙的火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滅。光芒出現的時候能夠映出他的眼睛與額前垂下的發絲，光芒黯下的時候又像是夜幕中遼遠淡泊的星光。他的表情很專注，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在一切虛構的東西之中，這個人的存在是絕對真實的。

醫生望着他的側臉，被一些念頭迅速占據了心髒。他躲避不了地想，要是能和黑足屋一起留在這種地方，可能……也不是什麽壞事，至少不會被既定的身份分開——身處兩個海賊團，同盟結束就是敵人，這簡直毫無懸念。但無論在哪一邊，自己的選擇都一定不會後悔。

“明天就會結束。”他對山治說。

“嗯。我知道。”

[25.伊甸園的蘋果]

這是個夢境，山治确定。

原本在睡夢中知道自己在做夢并不是一件很常發生的事情，但毫無疑問此刻就是如此。他在一片青蔥的樹林中向前走去。最近一直在自己身邊的醫生并不在，可山治發現自己在下意識地尋找那個身影。這感覺非常真實，仿佛找不到他的話就會發生一些可怕的事情。至于那是什麽，自己不知道也不關心。

山治只知道，「要找到羅」這件事就像某種無法遏制的念想，沿着血管呼嘯奔騰進心髒。

他在樹林中越走越快。四周的杉木也許有上百米高，形成廣闊深遠的叢林。他加快腳步将這些植物成群結隊地抛在身後。突然間像是某種奇妙的感應，金發男人猛然間停下腳步，慢慢轉頭望向右手的方向。

從那些杉木粗壯的枝幹縫隙間透出一株蘋果樹，在整片杉樹林中，這低矮的植物反而十分醒目。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樹下那個人的身上。黑色的長外衣。還有那頂标志性的絨帽。特拉法爾加羅就坐在那株蘋果樹下，捏着一只熟透的蘋果。山治看見他将果子遞進嘴裏，咔嚓一聲咬了一口。

像是察覺到視線，羅慢慢擡起頭看着他。

“你找我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