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領導你這是,減肥功效卓絕啊!”魏晉發出一聲贊嘆,“最近每次見你好像都跟上次不一樣。”
“那必須的。”應正宗笑着低頭捏了捏自己的肚腩。他現在雖然離标準身材還有些差距,但身上的贅肉明顯消失了不少,總體形象大大提升。
“我們可是每天都在魔鬼訓練營裏頭九死一生……我已經是所有人中進度最慢的了,我們社長說我是易胖體質,經常給我單獨加任務。”
“說到這個,我早就想問了,你們那社長自個兒明明又瘦又帥,他為啥要辦什麽減肥社啊?”
應正宗一聲長嘆:“這你就不知道了,他給大家看過自己中學時的照片,跟現在根本不是同一個人,瞧着比我還富有彈性。他說他深知胖子的痛苦,所以要幫我們早日甩了這幾十斤肉。只有減了肥才能被人尊敬,才能享受應有的人生……”
“得了吧,說得這麽冠冕堂皇。”洛宇冷不防吐槽道,“領導就是死心不改還想追王芝。”
老楊爆發出一陣大笑。
魏晉也笑,沒出聲響,顯得有些寡淡。他的感冒拖了許久一直沒好,原本就巴掌大的臉,雙頰更加消瘦。
領導被拆了臺也不着惱,樂呵呵地接道:“所以小魏啊,以後少帶這些吃的來,這太折磨了。”
“我願替你多受一份苦。”老楊說着就把他面前的那份搶走了。
“見者有份!”洛宇特別捧場地湊上去。
“水果不礙事的吧?”魏晉瞧着他們分櫻桃,“我剛好路過水果店,自己買了一斤,想起你們好像不怎麽買水果,就又帶了一點過來。”
老楊沖他豎大拇指:“賢惠啊。”
這句沒什麽營養的調侃讓洛宇和魏晉同時頓了頓。
那天談過幾句後,魏晉最終答應了洛宇保持朋友關系的請求。兩人再也不提告白的事,至少在表面上回到了從前。
洛宇痊愈之前,魏晉堅持每天送飯過來,洛宇也沒有阻攔。在那之後,魏晉有時也會像今天這樣串個門,或是跟他們一起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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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經徹底袒露心跡,魏晉似乎反而能坦然地關心洛宇了。他原本就心思細,想對一個人好的時候更是無微不至,卻又從不忘記把室友們都一并算上,避免給洛宇增添尴尬。
但越是如此,洛宇越覺得胸口窒悶,仿佛撐着一塊巨石。
其實魏晉最近的日子并不好過。當日李毅在公車上含沙射影,認識魏晉的人都聽出了端倪。八卦的傳播擴散之氣勢,勝過革命火種。表面上一切如常風平浪靜,只在魏晉走過人群時,偶爾飄出一兩聲竊竊私語。
洛宇跟魏晉不同系不同屆,交際圈沒有多少重疊,且一看就直得如同真空中的光線,因此這流言兜兜轉轉也沾不上他的衣角。但洛宇能明顯感覺到,魏晉不再跟自己單獨行動,即使走在外頭也絕不靠近自己身旁。其中混雜的各種原因,他也多少猜到了一些。
這要是放在過去,洛宇鐵定不管不顧地挺身而出,将這個學弟護在身後了。可自從魏晉捅破那一層紙,洛宇自己也常常陷入混亂之中。
流言蜚語對他從來構不成困擾,怎樣與魏晉相處卻成了難題。魏晉太敏感,又太善于隐藏那份敏感,洛宇每次與他對視都無法忽視心裏莫名的愧疚,不願給他錯誤的暗示,又生怕再傷他一次。這朋友當得也委實辛苦。
“哎你們說,戀愛到底是怎麽談的?”應正宗面露向往,仿佛已經看見了希望的曙光。洛宇笑了一聲:“簡單嘛,看兩集電視劇就會了。”
“那電視劇裏就是捧個禮物出來對女主告白的,我去學了,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看見了。”
“你那是時機不對,時機不對。”老楊高深莫測地擺擺手。
“你有經驗?”應正宗問。
“……沒有。”一屋子光棍面面相觑。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老楊說,“萬變不離其宗,總之就是制造荷爾蒙呗,吃飯唱歌看電影,校園裏散個步,雪地裏打個滾……”
洛宇聽着聽着,臉色就微妙了起來。仔細一想,這樁樁件件,他好像都幹過,身邊也一直是同一個人。
老楊渾然不覺地繼續羅列:“然後在恰當的時機灌醉對方,或者灌醉自己,實在不行裝個醉……”
魏晉控制着渾身的肌肉,不讓自己轉過去看洛宇的表情。
“看不出來啊老楊,很有研究嘛!”應正宗一臉拜服。
“關鍵是總結歸納。你看那些青春偶像劇,基本也就是這些橋段排列重組。”老楊眯了眯眼,語不驚人死不休,“哪天把這些副本全刷完了,好感度不減反增,差不多就該結婚了。”
魏晉終于忍不住瞄了洛宇一眼,卻見洛宇不知何時翻開了一本書,大半張臉都埋進了書裏。
魏晉想了想,慢吞吞地站起身,小聲說:“不早了,我先走了。”
洛宇側耳聽着他開門的動靜,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沒有擡起頭。
寝室裏的另外兩人東拉西扯聊了半天,漸漸地沒話說了。應正宗突然戳戳洛宇:“你這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是在讀啥天書呢?”
——
魏晉開始越來越少地出現在洛宇面前。盡管如此,有時在校園中偶然遇見,他倒能若無其事地揮手寒暄。
真正表現反常的人是洛宇。不知從何時起,只要一靠近魏晉,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心生慌亂,仿佛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擱,更選不出合适的表情挂到臉上。洛宇自己都解釋不了這種變化,又不是個會演的人,即使想裝作平靜也是欲蓋彌彰。
魏晉将他魂不守舍的樣子全看在眼裏,有意識地更加疏遠了聯系。
等到洛宇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至少半個月沒見過魏晉了。
“最近忙嗎,明天要不要……”一條短信打了十分鐘,最後又全删掉了。
當初明明是自己提出要求,結果又是自己找不回從前的心态——有時他甚至不知道哪種選擇對魏晉的傷害更小:一開始就決然回絕、徹底斷開,還是像現在這樣如履薄冰地忐忑相待。
他舍不得一個朋友,又接受不了一個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