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生與死的瞬間

舒萊紅着眼眶，似冷水澆頭，給了她當頭一棒，仿佛整個身體都不是她自己的了，也不知道如何拖着這副軀殼泰然的走到了太平間。

這個全部都籠罩着死亡陰影的白色空間裏，躺着一個孤獨而又飽經風霜的中年男子，頭上血跡被處理的妥當，像是睡着了一樣，他用被單罩起來，安詳的躺在那裏。

舒萊失魂落魄的走進去，也不去翻開被單，孤影單只的站了好一會兒，順着牆無力的滑落在地上。太平間的溫度都在零下攝氏度，舒萊沒來得及換下的睡衣略顯單薄，她抱着胳膊輕喃：“爸，今天我穿了很漂亮的衣服，是件禮服，我還化了妝，他們都誇我很漂亮……就是有些不适應，可能是第一次的原因吧。”

“爸，你做的醬爆雞丁稍微有點鹹，可我卻都吃了，就連時桄都怪我怎麽那麽小氣。”

“爸……今晚有些冷，我把厚衣服找了出來放到了你的床上，家裏的稀飯可能又涼了，咱們回家的時候熱一熱再吃，你胃不好，躺在那裏一定很涼吧。”

舒萊顫顫巍巍地爬上病床，小小的身體縮在父親的懷中，她輕悄悄的把被單拉下來，閉着眼睛的父親顯得那麽安靜，不再有緊皺的眉頭，平靜的“睡着了”。

“爸……今天我讓你失望了，物理測試我考了59分，瞧一會兒是不是又要的沖我說教了，這是我第二次考的這麽差，能不能……起來……陪我說說話……”

“打我也好……罵我也好……能不能別留我自己一個人……”

“爸，這個游戲不好玩，這裏那麽冷，我帶你回家啊……爸……”

她笑着笑着，笑出眼淚，用手擦掉以後自言自語的說着：“爸，我不哭，您也一定不想看我哭吧，我不是笑起來最好看麽？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爸記不記的您說過愛笑的女孩有福氣，我笑了17年攢了17年的福氣，換你回來行麽？”

“爸，這樣還冷嗎？是不是暖和了一點？”舒萊用手指輕捋過父親的頭發，臉上慘不忍睹的傷痕雖已被縫上線，但已沒有知覺，她還是小心翼翼的觸碰着，歷歷在目讓她心疼的一滴滴掉着眼淚，“爸，您變醜了。”

“爸，今天我學會了一首歌，可別笑我啊，您從小說我五音不全，可大家還都挺喜歡的。”

“我唱給你聽好不好，唱完我帶你回家。”

淚水打濕了整張臉，強迫自己不發出抽泣的聲音，舒萊一反常态，她又笑又哭的唱了起來：“我…我，我沒忘記你，你忘記我……連連……連名字你都說錯……證證明……你一切都是在…在在騙我……騙我……看今天你怎麽說”

那二人黯淡的靠在牆角處，時桄看不下去轉身就走，袁時遇一把拽住他：“去哪？”

時桄背對着他，推開袁時遇的手，蒼白的幾乎透明，狹長的眼睛毫無焦距的望着前方，似欲言又止了一下，最終只是悲愧交集的走掉了。

Advertisement

舒萊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無助的癱在地上，一刻也不想離開。

“舒萊。”少年的聲音有些發顫，輕輕開口，“起來，地上涼。”

舒萊遲緩擡頭，看到面前站着的是袁時遇時，傻笑得燦爛，濕乎乎的頭發黏在臉上像個瘋子，袁時遇一把扯進懷中，裹緊了這可憐人，輕輕拍着她的背，低聲：“沒事了，會沒事的……”

她嘶啞着嗓子：“你知道麽？我……我失去了唯一的親人。”

看着了無生意的童舒萊，袁時遇糾心的疼痛，他像安慰着孩童一樣摸着舒萊的頭發：“我知道，我知道……”

舒萊愕然清醒，卻掙脫開少年的懷抱，退後幾步，恐慌地看着自己，十分厭惡他用近似憐憫的神情望着她。

袁時遇下意識看向裹得厚實的大衣，還好沒露出血跡，他伸出雙手再次攔過眼前這個精神極度繃緊的女孩，懸崖勒馬，溫熱的肌膚感染着舒萊冰冷的手指。

他沉默着，垂眸存了私心，看着舒萊赤紅的雙目，她默默流淚不許自己抽泣一聲。

袁時遇将舒萊的頭按在懷裏，溫暖着她瑟瑟發抖的身體，難有的溫柔，幹淨纖細的雙手抓住握緊拳頭的小手揣入兜中。

“乖孩子。”他抱着她，像是哄着新生的無助的嬰兒一樣輕輕拍打着舒萊的背部，“什麽都不用說，我懂，我都懂……”

終究，眼淚，洶湧了失态了，陰郁的抽噎着。

誰都不知道，袁時遇有多怕，自此童父去世，眼前這乖巧的孩子就不再說話了，他不願看着舒萊走上和他一樣的道路，盡他所能，傾盡所有，做個十惡不赦罪孽深重的人也好。

她那日的情緒是一輩子難有的失控，偶爾回想起來還是戳心窩的痛，父親的意外身亡是她永遠都無法彌補的過錯，本想着找到肇事司機得到應有的報應，便是為父親的死有個交代，直到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時候，她錯了，錯的離譜，如果能重新選擇，她寧願選擇當個村姑娘，寧願從未和他們有過接觸。

女孩在少年懷中，哭的近乎發瘋，壓抑的心情此刻崩壞的争先恐後的迸發出來，他抱着她就像得了稀世珍寶般，舍不得松手。

後來，在那麽難熬的日子裏，有幸認識他，若是放任她孤立無援，恐怕就沒有以後如此優秀的童舒萊，世上早就又多了一個極端份子。

當時的那句話，那麽清晰，那麽鼓舞人心，将她從欲想死亡的邊際中奮力拉扯出來。

小心探詢道：“舒萊，想不想和我一起涅槃重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