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麻雀壓枝頭
時間轉瞬即逝,正值半月後,她從墓園回來。
黑色的轎車停在公寓下,沒等張叔下車替她開門,舒萊就已經跳下車。
收拾東西的時間并沒有多久,舒萊從公寓裏提着行李下樓,張叔上來便接過舒萊手中的行李放在後備箱。
天空仿佛不作美,雖變成小雨點,但還是淅淅瀝瀝滴個不停,張叔撐開傘準備跑去樓梯口接過第二個有些沉重的背包時,舒萊自己噠噠噠的打開後車門鑽了進去。
張叔高舉着雨傘的手,停了很久,望着眼前靈動的小姑娘,眼裏一片祥和。
總歸不好的一切都會過去的,即便每一步都走的艱辛,在不遠處仍迎接屬于她的輝煌。
這一天,馬上就要到了。
開車駛向袁氏公館的一路上,大多數都是舒萊不安定的自言自語,前幾日他從時桄嘴裏聽到眼前的小姑娘文靜溫婉到不願多說一句話,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樣奧。
他摸着下巴上的胡渣,透過後視鏡瞅着她糾結的表情,忍不住安慰:“童小姐你放輕松啊,我家老爺子難不成會吃了你?又不是那種動物園裏放養的野生老虎。”
幾聲咯咯的笑意,使舒萊心頭彌漫的緊張煙消雲散。
公館到了,第二次來這兒她就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沒見過世面,現在看上去,她當真從灰姑娘變成了白雪公主。
立冬這天雨一直沒挺過,她在心裏迫切希望,父親能再天上看到她能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生活。
舒萊從小就有點迷信,人舉頭三尺有神明,像她父親這麽善良的男人,一定能上天堂,所以她相信這天淅瀝瀝下個不停的小雨,是他慈眉目善的父親掉落的感動,是為他懂事的好女兒送別。
望着車窗外,公館裏跑出幾個人接她,想了想經歷的一切,她只能刻意的擠出一絲笑容,她欠袁時遇太多,在她處在崩潰邊緣的之際,留在她身邊時刻謹慎的那個人想了無數辦法,才有了今後不至于堕落深淵的她,人活着,必須要懂得感恩,這是父親教給她的話。
童舒萊,知道嗎?以後啊!你就有一個新的大家庭了。
恩,生活的美滿又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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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雙手克制不住的顫抖,
父親死了,麻雀落到枝頭變了鳳凰。
車靠近老宅,剛停穩,張叔還未來得及拉下手剎,舒萊左側的車門已經被一雙修長的手拽開,少年很高很高,迫于無奈一只手撐在車門上,慵懶的像只貓,他敲敲車窗:“走吧。”
舒萊低頭下車,一把大傘舉過她頭頂。
她發誓這是她見過他最美的樣子。
“吃過飯了嗎?”
舒萊眯着眼:“沒有。”捂住肚子,靠近他,卻還是被細雨打濕了睫毛,眼睛裏頓時涼絲絲的。
“梵高!閨女!”隔得老遠,震天的喊聲。
袁時遇回頭,笑了,該來的人都來齊了。
“時桄!左安!”舒萊用力揮揮手。
左安聽到回應,高興的跑了起來,身後的時桄舉着傘擔憂的叫道:“你這不老實的,還下着雨呢!”也跟着追上來。
遠處兩人和他們的距離漸漸縮短,一個黑色棉襖飛揚跋扈,一個白色毛衣英氣逼人,來到時遇跟前卻又顯得如此渺小,他們兩人也不算矮,平均身高都在一米八,舒萊縮在傘中央,也着實被袁時遇伶仃清冷的氣場哆嗦了幾下。
“閨女喲,以後可要多多關照了!”左安嘿嘿直笑,一頭小辮很是張揚。
袁時遇打開左安:“說話走點心。”
左安恍然想起,多了幾分愧疚,縮回手,舒萊吸吸鼻子,然後重重地拍了左安伸在空中的大黑手說:“沒什麽的哥們,這,就當你叫我閨女的謝禮了。”
左安大眼瞪小眼對于舒萊轉變的性格有些摸不着頭腦,然而袁時遇單手插兜,沒有說話,并不打算理會他。
袁時桄輕聲笑了起來,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他似知曉舒萊的心思一樣溫和的說:“咱們要打要鬧的先進屋吧,入冬了冷的狠。”
“進不去,老頭腦子裏有白點,去左山的後堂拿族譜把門給鎖了,我也剛回來,老彭去找那糟老頭子了。”
時桄咧嘴笑道:“蘭姨呢?”
“天太冷,我讓她去你家了。”
“去了新宅?”袁時桄看着舒萊鼻頭紅透透的問道
“嗯哼,她說要弄個滿漢全席招待我們家的小祖宗,等我從公司出來就見蘭姨提着東西在門前。”
他故意咳咳兩聲,瞥了一眼張叔:“出此下策,順便讓彭叔把蘭姨送去了新宅。”
時桄秒懂,便笑罵道:“真是壞不過你啊!”
“我靠!那還要等多久!要不一起回我家?”左安白牙露起。
“傻帽,你拿着這個自己回去吧!”時桄哀嘆,無可奈何的把雨傘丢給左安,“等到點了和你家司令官再一起來!老這麽折騰,累不累?”
左安擠擠鼻子,一拍腦袋:“瞧我這兒腦子,俺才不回去,俺也不願瞎折騰!俺寧願凍着!”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也把舒萊給逗樂了。
這會兒,雨開始下大了,張叔讓他們都進車裏暖和,三位少年不知耍什麽壞心眼,硬是躲在老宅多出來的樓檐小亭下避雨。
舒萊當然不願和張叔獨處,盡管她知道張叔是個老好人,但總是有那抹尴尬溢流在空氣中,她也果斷選擇了在這塊亭子裏呆着。
看着幾個孩子拒絕上車,張叔好言相勸,最終還是灰溜溜的開車去了新宅,左安望着車駛去的路線哈哈大笑:“太有咱們的了!這張叔要是喜歡蘭姨就追啊!你們家老爺子做得都這麽明顯了,把蘭姨和張叔留在自己身邊,不就是想成人之美嘛!”起勁唱道,“嘿呦,張叔在,害怕,什麽?”
舒萊垂了眼,吸吸鼻涕,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半晌過後,她頓時覺得呼吸停滞住了,暖暖的圍巾繞在了她的脖頸上,再擡頭對上一張好看的笑顏。
舒萊眼睛亮晶晶的,随着突如其來的溫暖,綻放了同樣會心的笑容,她握住時桄冰涼的手:“阿遇說再等等袁爺爺就回來了,你冷不?把手放在圍巾裏吧。”她和傻姑娘一樣指指圍在她脖子上兔毛圍巾,彼時還帶着一股袁時桄獨一無二的香味。
時桄笑眯眯:“哦?我的手可以與你的脖子有肌膚之親蠻?”他學着舒萊說話。
舒萊恍然,直搖頭,嘟囔:“你可以不伸那麽裏面啊?”
時桄揉亂舒萊的腦袋,朝手上呼氣:“我以後就要當你的小哥哥了,這點冷受得,受得。”
舒萊抿嘴一笑,小哥哥,叫起來極好聽。
上海的冬天,又濕又冷,很少見雪,她在北方呆慣了,理應不會怕冷,只是誰知,遠遠不如長住久安的幾個男孩子。
不知不覺她意識到自己愈發矯情,什麽時候她怕過冷了?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被誰寵壞了,看着眼前的時桄,笑了起來,是他吧?
左安回頭,無奈:“不就怕冷麽!大爺我也冷呢!閨女過來爺給你暖床,別和那書呆子你侬我侬的!”
舒萊和時桄互相對望,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我靠!沒完了還!”左安怒,把舒萊推到袁時遇旁邊,自己挨着時桄,笑罵道。
“左安你別得了便宜賣乖,我家小妹妹都不介意你叫她閨女了,怎麽我當一把小哥哥的瘾都不行?把她拖到你那邊,你丫還想怎樣?”他努努嘴,似笑非似的說道。
袁時遇淡淡掃了時桄一眼,并不說話。
他穿着橘色鵝絨外套站在亭邊,掉光漆的黃色亭子愈發青白,少年混血的外貌像是置身畫卷中,膚白若玉,那亮色的外套仿若是為他量身訂造,煞是好看,只是神色冷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