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谷氏變态

荀城大學的三食堂被譽為是黑暗料理界的聖地,詭異的食材搭配與超出常人承受能力範圍的調味導致三食堂嫌少有客滿的時候。

三人甫一進門,谷陸璃就自覺去刷了三份魔鬼太空變态辣的麻辣香鍋。

談方方拉着宋堯山先去找了坐的地方,剛随意聊了兩句,谷陸璃就來了,往談方方面前一坐,側對宋堯山,擺出一副冷漠臉。

“今天上課感覺怎麽樣?”談方方眼神在他倆之間一繞,不動聲色地試探,心想着難道倆人是上課上出了嫌隙?

“還行。”宋堯山笑着看向谷陸璃,“沒在谷學姐面前出醜我就很滿足了。”

谷陸璃垂眸斂目,态度肉眼可見得消極,連他話都不接。

宋堯山卻不惱,只笑眯眯地看着她,氣氛也沒見有多尴尬。

談方方總覺他倆之間有故事,于是進一步又道:“你們兩個像是挺熟的,以前認識嗎?”

“哦,見過一面。”宋堯山倒是配合,又搬出谷陸璃昨天信口扯的謊原封不動地扔給談方方,又話裏話外不遺餘力地稱贊谷陸璃,“那天見的時候就覺得谷學姐很有氣勢,沒想到學姐教課也很厲害,跟同學關系好像也還蠻好的,互動很有愛。”

谷陸璃上課脾氣大管得嚴,下課油鹽不進刀槍不入倒是人盡皆知,但這個關系好......從何說起啊?

談方方忍不住就樂了,連谷陸璃也掀眼皮觑了宋堯山一眼,以她對宋堯山的了解,他該沒那麽傻缺得真會這麽認為,最後半句應該是故意留了鈎子在把話題往起挑。

“是嘛?你怎麽會這麽認為啊?”談方方果然上了鈎,跟遲肅然一樣吃了宋堯山一記套路,憋笑問他。

“學姐跟學生的互動還挺有趣的,”宋堯山一揉頭上的小卷卷,揉出了幾分呆萌與天真,“跟那個李琛和賀——”

“賀超?”談方方“噗”一聲斷了他的話,登時笑得東倒西歪,拍着桌子不住大笑,“你居然會認為阿璃跟賀超關系好?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笑,宋堯山眼神“咻”一下就亮了,追着她就想問緣由,一臉的好奇像是個無污染無公害的大孩子,談方方忍不住就跟他開始扒拉谷陸璃那些陳年舊事。

“阿璃研三代副課、當助教的時候,正好代的就是賀超他們班。”她剛說了一句,就轉頭無聲征求谷陸璃意見,谷陸璃由着她去了,反正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就當給麻辣香鍋多配個菜,不至于讓氣氛尴尬也能堵了宋堯山的嘴。

談方方見她沒阻攔的意思,就笑着又對宋堯山繼續說:“賀超屬于那種什麽課都想曠的人,但自己本身又不是學霸,挂了科不想補考,就想找阿璃走後門。他家裏也算是有錢,時常跟在阿璃身後要請她吃飯。那阿璃肯定拒絕他啊,拒絕次數多了,他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居然開始送花送口紅送香水,一副要追人的架勢!”

宋堯山一怔,卻迅速換上了副興致勃勃的表情:“哦?”

廚師隔着櫥窗向他們揮了揮手,宋堯山跟談方方都沒發覺,谷陸璃也懶得叫他倆,自己起身去端他們的麻辣香鍋。

宋堯山餘光瞥見她動作,也趕緊跟着去,他一個餐盤端了兩人份的鍋,分給談方方一份,谷陸璃端了她自己的一份回來往桌子上一放,又拿了飯卡準備去買飲料。

“師姐你還是要可樂麽?”谷陸璃與談方方經常互相幫對方打飯,倆人之間也不算得那麽清楚,畢竟博士都是有食補的。

談方方點了點頭,谷陸璃眼皮一掀,對着宋堯山态度雖然冷淡,但卻也不吝啬,又道:“你呢?喝什麽?”

“我也要可樂,冰的,謝謝學姐。”宋堯山也不客氣。

她一走,那倆人又在她背後八卦起來。

談方方說的那事兒當年鬧得還挺大,系裏看熱鬧的人不少。

谷陸璃那時候也才二十四五歲,賀超讀書晚又複過讀,年紀堪堪二十一,長得帥又多金,追人的架勢認真又誇張,倆人差了不過三五歲的模樣,真要說起來女大三抱金磚,談場戀愛也不是沒可能,連谷陸璃導師當年都笑着說那男孩兒要是真心的,就讓她考慮看看也無妨。

結果谷陸璃卻連賀超是不是真心都懶得管,讓他追得久了,煩狠了,直接罰他挂了的課多交一份結課論文,沒挂的課重新清算出勤取消成績進補考,公報私仇得一次讓賀超挂成了滿堂紅,承包了系裏半年份的笑料。

賀超算是就此安靜了,沒成想過了半年後,又來了個挂科的女生追着谷陸璃哭哭啼啼追足了整四天。

可能人總是抱着僥幸的心裏,覺得女人既然為難了男人,就不會再為難女人,卻不知“人前不要尊嚴的求情哭”也是谷陸璃的雷點之一。

“重考吧,”女孩兒找谷陸璃的第四天,谷陸璃正跟談方方在食堂裏吃小炒,她按着不住抽搐的額角,不厭其煩地說,“你要是不哭,好好承認一下錯誤,保證下學期不缺勤,我沖着你這毅力就打算通融一下,給你五分送你六十及格了,結果你這幾天哭得我都快厭生了。而且,你不止哭,還假哭。”

坐她對面的談方方聞言“噗嗤”一聲忍不住樂了。

“省點兒力氣吧。”谷陸擡眼觑着那捂着臉只會哼哼唧唧連眼淚都掉不下來的小姑娘,“再哭讓你直接大三清考。”

那女孩兒登時吓得花容失色,忙不疊轉身就跑,差點兒沒讓板凳絆上一跤。

“好好上課學習考試不好嗎?”谷陸璃斜了她背影一眼,回頭跟談方方吐槽道,“幹嘛都非要幹一些低三下四求人的事兒啊。”

她拿着兩瓶可樂回來的時候,談方方正好跟宋堯山八卦到這兒。

談方方拍打着桌面,直接開了罐可樂喝了一口,左手飲料,右手香鍋,邊吃邊跟宋堯山說:“結果這下好了,賀超跟那女生在班裏的人緣都不錯,阿璃算是一口氣把一個班的男生女生都得罪光了,自此就多了個外號叫谷變态。”

這很好,這很谷陸璃,果決幹脆,絕不拖泥帶水,宋堯山擡眼觑她,眼裏俱是笑意,谷陸璃事不關己得把另外一罐可樂抛給他,宋堯山擡手接了,道:“學姐,你的呢?”

“喝你的。”谷陸璃坐下掰開筷子,低頭夾了一塊兒浸滿辣椒油顏色紅得喪心病狂的土豆,吹了一下,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态度依舊冷淡。

“阿璃不愛喝飲料。”談方方對宋堯山印象倒是挺好,見狀打了個圓場,繼續跟他邊吃邊聊。

谷陸璃胃裏的難受勁兒還沒過,吃了幾口變态辣就越發抽疼了起來,還有些想吐,她忍不住就揉了下肚子。

谷陸璃打小腸胃不大好,這些年又因家裏情況情緒時常起伏,胃痛發作得有些頻繁,這種程度的辣對她來說似乎太過刺激了。

她一動作,宋堯山就敏銳瞧見,在與談方方說話的空當偏頭關切問道:“學姐,不舒服啊?你是不是吃不了辣?要點些其他的菜嗎?”

谷陸璃是一句也不想回宋堯山,正眼都不願瞧他,想着給夠他冷眼拂盡他顏面,他也就該消停了。

她只能忍着又低頭安安靜靜吃她的香鍋,祈求宋堯山能閉嘴。

“阿璃挺能吃辣的啊,不過偶爾才吃一次,平時吃得挺清淡。”談方方辣得吸吸溜溜地擡頭道,“學弟,放心啦。”

宋堯山只好點了點頭,又繼續跟談方方攀談,兩人都是健談的人,就算谷陸璃不加入話題,氣氛也不冷。

谷陸璃把麻辣香鍋裏的辣椒撥開,又把菜上沾着的紅湯在鍋壁上蹭掉,謹慎又緩慢地吃了沒兩口,額頭就沁出了一層汗,胃裏翻江倒海得也更厲害,折騰得她頭暈目眩的。

宋堯山跟談方方聊着天,不動聲色地注意着她,見她開始不住倒吸氣,就将他那罐冰可樂開了遞過去。

谷陸璃視而不見,低頭又緩慢咬了一口紅薯,也不伸手接,宋堯山像是跟她卯住了似的,可樂也不往桌上放,就那麽端着懸臂舉在半空中。

談方方見狀話音一頓,眼神在他倆之間打個來回後就凝在谷陸璃臉上,笑得意味深長。

谷陸璃讓兩雙眼睛注視半晌,喉頭一梗又有些想吐,礙着身體不舒服,她妥協得挺快,在宋堯山殷殷切切的目光中無奈地接過了可樂。

宋堯山也不避談方方,頓時笑得分外知足,又順着适才話題繼續跟談方方聊天,肉眼可見得越發開心。

谷陸璃悶頭剛灌了兩口,就有些想打嗝,喉頭隐隐冒出了詭異的血腥味,她詫異得将可樂随手放回桌上,蹙眉疑惑得深吸了一口氣,伴随着一股上湧的二氧化碳,她遂不及防“噗”一聲就吐了出來!

宋堯山與談方方正聊得熱火朝天,聞聲轉頭,只見谷陸璃偏頭扭着,一手捂着嘴悶聲咳嗽,眉目糾結,似是非常痛苦,血從她指縫間慢慢透了出來,“滴答”一聲濺在桌面上,像是一朵血色雛菊。

談方方:“?!!”

宋堯山:“!!!”

談方方對着這麽偶像劇的一幕一時傻眼,沒反應過來,卻見宋堯山愕然只在一瞬後,猛地起身,往谷陸璃身側毫不講究得半跪下去,仰頭看她,緊張得嗓音都劈了:“學姐,你怎麽了?!”

“胃疼。”谷陸璃喑啞地擠出兩個字,眼睫虛眨,擡眸只輕飄飄瞥了他一眼,身子一軟就朝他倒了過去。

宋堯山一把将她接住,打橫抱着就要起來。

“打120。”谷陸璃一手顫抖着抓住他襯衫衣袖,下巴上都是血,疼得面目扭曲,厚厚一層粉底都裂出了縫。

“等救護車來你就疼死了!”宋堯山嗓音猛地一提,站起來抱着她就跑,“我車在外面!”

反應一時沒跟上的談方方,就這麽被遺棄在了食堂裏。

談方方:“?!!”

*****

谷陸璃被宋堯山一路抱着跑進醫院,直接就進了搶救室,躺上病床蜷成了一團。

醫生正要詢問情況,她偏頭一口血就吐了出來,白瓷地板上瞬間綻開一片豔紅花叢,刺得宋堯山一陣眼暈。

“去拿個馬甲袋,叫消化科的醫生下來止血!”醫生一怔,低頭一辨那血色與血量,立馬交代護士,他将谷陸璃往圍簾後一推,低頭又對她道,“只能平躺,不能側卧,頭偏向一側!”

谷陸璃含混地應了一聲,神志在清醒與不清醒之間不住搖晃。

圍簾一拉,宋堯山就被擋在了外面,他下意識就想跟着往裏走,護士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拿了記錄板讓他做登記:“病人姓名,年紀。”

“谷陸璃,”宋堯山壓了壓情緒,“27。”

“病人之前這樣嘔過血嗎?”護士道。

宋堯山低頭一看手表,冷靜回她:“九分鐘前吐過一次,血量跟剛才差不多。”

“再之前呢?”護士又道,“有沒有病史?胃或十二指腸潰瘍?”

宋堯山愣了一下,迅速搖頭:“我不确定,可能有,她能吃辣,但平日卻吃得清淡。”

“那她心髒有問題嗎?”護士擡眸瞥了他一眼又問。

“應該沒問題,”宋堯山愣完秒答,“她大學的時候玩過蹦極。”

護士讓他推理式的回答震了一下,眼神難以言喻,嘴角一抽立馬又追問道:“肝髒呢?肝硬化有沒有?”

“沒沒聽說,這麽年輕不會吧?”宋堯山完美呈現什麽叫做一問三不知,臉上驚惶擔憂陡轉茫然,連搖頭都慢了半拍。

護士耐不住斥責他:“你是病人家屬嗎?!她估計是胃出血,胃出血很危險的,百分之十的病人都挺不過來。你要不是她家屬,麻煩趕快聯系家屬,要簽字的!”

她那個也不知是不是危言聳聽的“百分之十”的概率直接給了宋堯山又一記重擊,他一身的血液似乎“唰”一下退了個幹淨,渾身冰涼,壓着倉皇強行鎮定心神,連說出口的話似乎都帶出了寒氣:“我是她同事,可以簽字嗎?我不認識她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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