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滾回去

?  車開到醫院大門口停好,洛花讓張佳樂扶着點韓文清,她提着包跑去挂號,韓文清頭昏昏沉沉的眼前直發黑,靠在張佳樂身上他整個人滾燙地說不出話來。所謂病來如山倒,縱是身強體壯的韓文清也支撐不住。

“韓隊你沒事吧?”張佳樂見韓文清這麽虛弱,也不敢怠慢。

“……還好。”韓文清緊皺着眉頭,閉着眼嘴唇泛白。

這可不是還好的狀态,張佳樂暗暗道。

“先挂針。”醫生檢查後開了張藥方,洛花讓張佳樂扶着韓文清在病房裏躺下,她趕忙着跑去繳費,韓文清身體溫度太高得先打退燒針再挂水,一躺上床他就昏睡過去,護士給他紮針都不見有反應。

藥水挂上,明顯感覺韓文清舒服了些,眉頭也舒展開來,同時呼吸像是也順暢了不少。

洛花交完費抱着一頓藥走進病房,張佳樂坐在韓文清身邊在發短信,不時他會擡頭看着吊瓶用量。

“他幾天沒睡覺了?”洛花将藥放到桌上,輕聲問。

“……三天吧。”張佳樂擡起頭看見洛花站起身讓開位置,他只知道最近韓文清忙得分不開身,關于他轉會的事情搞得霸圖上下不得安生,韓文清一面操心着升級百花缭亂的號好讓他适應,一面負責張佳樂外部公關工作。

見韓文清累成這副樣子,張佳樂心裏也不好過。

“真是夠拼命的。”洛花坐在一邊床上嘆了口氣,一隊之長這重擔比外人想象中還要累人的多。

窗外黑蒙蒙的沒有月光,醫院裏也十分安靜,洛花起身将大燈關閉讓床頭小燈開着。

張佳樂的臉在燈光下影影綽綽,他低着頭聲音沉悶:“……是我不好。”

“管你什麽事情?”洛花好笑,忽然想起:“對了,我剛忘問了,你叫什麽名字呀?”

張佳樂無語,睜着他那雙略微憂郁地雙眼盯着洛花:“你不認識我?”

洛花眯着眼睛湊近了點:“你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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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佳樂。”張佳樂心下暗罵了一句,搞毛線呀?不認識他還把他抓來當苦力,被騙了怎麽辦?女人都這麽沒防備心嗎?他還以為她知道他是誰呢!

“哦,你啊……千年老二?”洛花想起有人在她微博底下留言說到這個稱呼。聽說張佳樂一直被葉修壓着從來沒得過冠軍,只是不停地在拿亞軍,最後他憤然退役,要不是這次他突然複出霸圖,可能大家都會為他的退役而感到遺憾。

“卧槽!”張佳樂頓時冒火,突然想起有人在睡覺他又不得不按捺住自己火氣,瞪了洛花一眼,低下頭悶悶道:“這麽說……也沒錯。”

“第二也沒什麽不好吧,總比一直第三強。”。

“但沒人不想做冠軍。”張佳樂說。

他的聲音在昏暗燈光的房間裏顯得更外清冷,帶着一股子決絕和不甘。

洛花打了個哈欠,沒什麽情緒地說:“我們總希望一切都完美,總希望所有機緣都同時出現,總希望整條路上都風和日麗,鳥語花香,卻沒有想到追求完美的我們本身就是一種極端的不完美。”

“……”

張佳樂微微怔住,沉默良久,他勉強扯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

“什麽鬼啊。你電視劇看多了吧……”

“恩,這的确是電影裏的臺詞,挺好看的,你要看嗎?”洛花歪着頭問他。

張佳樂稍有點窘迫,沒想到洛花忽然轉移了話題搞得他一時不好接話,只能沉默着低下頭。他不是不會和女人相處,不過眼前這人是他未來隊長女朋友,這裏面關系便複雜了不少,韓文清躺在床上,身邊有女友照顧,他再待在這裏似乎就不太好了。

“我要不先走吧。”張佳樂站起身準備告辭。

“那我送你回去,反正很快。”說着洛花起身去拿車鑰匙。

張佳樂俊臉一白,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去。”開什麽玩笑,這姑奶奶開車跟個開飛機一樣,他坐一次沒死已經算是命大,他可再也不想感受什麽速度與激情了。

洛花倒很熱情:“很快的,再說這麽晚你打車也不方便吧。”

“挺方便的,你照顧好韓隊就行,恩……再見!”張佳樂火急火燎地揮了下手便奪門而出,背影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膽小鬼!”洛花嗤笑一聲回過身,躺在病床上的韓文清臉色憔悴,英氣地眉頭不經意間會皺起看起來睡得并不安穩。

洛花漸漸收起笑容,不知是在給韓文清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大家都是膽小鬼,可大家都不想做膽小鬼,所以都在找尋改變的方法。你是,我也是……”

洛花一夜未合眼,韓文清半夜換了三次吊瓶,後半夜他又開始發燒,洛花給他用在外面便利店買的毛巾不停擦着身體好讓他盡快把溫度降下去,配合着藥效溫度終于降了下去并且也沒有再反複,洛花整夜繃緊的神經也算稍微緩解,天邊已亮,倦意洶湧襲來,本就沒休息好的洛花有點支撐不住,她抓着韓文清的手迷迷糊糊倒在床邊睡着了。

在醒過來時,耳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談話聲,似乎有人來了。

洛花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見床邊站着張佳樂,張新傑,林敬言三人,一排人站在床頭,韓文清靠在病床上正在翻文件。

“就按這張單子分配下去吧,現在材料夠麽?如果不夠……醒了?”韓文清見洛花醒來放下文件,“要不再睡會兒?”洛花臉色也相當的憔悴,韓文清看得眉頭不由皺了皺。

“不用了,咦?你們怎麽都來了?”洛花揉了揉眼,有點詫異盯着眼前幾人。

“佳樂早上說韓隊住院,我想你一個人可能不太方便,所以我們過來看看。”張新傑心思缜密,猜想有些事情洛花一個女孩子也不好代勞,便一道和林敬言,張佳樂兩人趕過來,正好見韓文清去廁所,洛花趴在床邊看起來剛剛睡着。

“讓她先睡吧。”韓文清這麽說,于是幾人交談聲音便放的很小。

“你們倒是積極,我沒什麽問題,韓哥你好點沒?”洛花心思都在韓文清身上,昨晚他高燒不退的樣子真把她給吓到了,洛花傾身用手背碰了碰韓文清的額頭,還好,不熱。

“恩,沒事了。”韓文清拉過她的手握在手裏,“昨晚你辛苦了。”

洛花凝視着韓文清的雙眸,頂着一張腫臉傻兮兮地笑着撲倒韓文清懷裏:“不辛苦不辛苦,韓哥你沒事就好了,昨晚真是吓死我了——”

“咳咳,兩位大早上別亂秀恩愛啊。”林敬言握拳放在嘴角輕聲咳了幾聲以示警告。他們都還在呢,這兩口子就這麽旁若無人摟摟抱抱,他們這三個可都是單身漢,虐狗行為可不太好。

洛花看了他一眼,得意地笑道:“林大師,你羨慕不來吧。”

“我的确沒韓隊這麽好運。”林敬言臉色十分平靜,絲毫不為所動。

“那你就要多努力。”

“借你吉言。”林敬言說。

“這麽說來你就是那個落花谷雨開?看不出來嘛,韓隊你喜歡這類型啊?”經過一晚上的休整,張佳樂同學再一次滿血複活。

“我什麽類型?”洛花問他。

張佳樂差點脫口而出一句“人面獸心”,昨晚飛車印象可沒把他吓死。但臨到過頭他還是假模假樣的說了句:“溫柔可人。”

“噗——”林敬言很不給面子的笑了。

“小張還是太年輕啊。”張新傑說。

一直未作聲的韓文清也冷聲道:“胡說八道什麽呢。”

洛花又不傻,不是聽不出來他們在打趣她,不過她倒大方的很:“溫柔可人有什麽用,會打游戲嗎?會搶BOSS嗎?會殺人嗎?恩……我說的是游戲裏。”

“但我寧願你不會打游戲,不會搶BOSS。”最近被洛花糾纏受不了的林敬言汗顏道。

“恭喜你現實就是如此殘酷。”洛花說,“反正你之後還得面對我。”

“哎,那我還得祈禱日後能少碰見你。”林敬言看着她淡淡笑了。

“好了,我沒什麽事了,回去吧。”韓文清打斷他二人的鬥嘴,從床上下來讓洛花去辦手續,洛花雖然擔心他身體,但見他精神不錯的樣子便只能妥協,乖乖地去把費用都給結清。

張新傑三個都是打車過來的,韓文清的車停在車庫,剛好能坐下五個人,四男一女幹脆還是洛花開車。

張佳樂一聽駕駛員是洛花,吓得臉都白了。

“我開慢點啦。”洛花沒好氣道:“不要小看一個高玩的手速和反應力。”

“這和開車有關系?”林敬言問。

“嚴格來說是有關系的,開車需要極強的專注力和反應力,手速可以在危急時刻迅速調節方向躲避傷害,在某種方面來說,游戲玩得不錯的人開車技能應該也不錯。”張新傑一本正經道。

“……可我考了三次駕照都沒通過是為什麽?”

張新傑,林敬言看向張佳樂,相互對視一眼,默默轉過了頭。

“你可能缺那麽一點運氣。”洛花對張佳樂使出會心一擊。

“開你的車!”韓文清擰過落花的頭讓她看路。

誰都知道‘運氣’這詞是張佳樂無法避免的傷痛,雖然這樣說很不科學,但很多事情運氣也是成功的一部分,張佳樂卻總在臨門一腳時被上帝抛棄,不可謂上天不公。

“那我明白了,下次繼續得了。”張佳樂心态還算好,并沒有因為洛花這話傷心難過什麽的。

車裏一時沒人再說話,洛花笑着來了一句:“這話聽起來倒聽像霸圖隊員的,是吧韓哥?”

“恩。”韓文清點頭應道。

聽說韓文清因為最近事情忙到身體受不住,經理連忙給他放了一天的假。本來最近就是假期,因為涉及轉會的事情霸圖已經算額外加班,但這些工作少不了隊長的監督,所以韓文清也沒多少休息時間。

夏季的Q市十分悶熱,洛花早已經是一身汗,到韓文清宿舍她熟門熟路地換了身衣服,坐在電腦前玩游戲,休假對于宅女來說還是打游戲最好。

宿舍有空調,洛花把溫度稍微開得高點,韓文清感冒了不敢吹太冷。

“怎麽忽然跑過來了?”一回宿舍洛花就讓韓文清躺着,他生病需要多休息,難得休假得抓緊時間好好休養休養身體。

“我想你了,所以就過來看看。”

“說實話。”

“這難道不是實話?”洛花此時的神情有點茫然。

“你看起來很着急。”韓文清說。

洛花沉默了,她安靜地退出游戲,然後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着五彩斑斓的屏幕,腦子裏什麽都沒有想,近乎滞然。

韓文清也不逼她。

過了一會兒,像是下定了決心,洛花低聲說:“我只是太緊張了,緊張的像個新手。可是我不應該緊張的,心裏卻一直平靜不下來。一想到馬上就是挑戰賽,心髒就在撲通撲通跳動,怕輸,怕丢臉,怕大家會失望……我也變成了膽小鬼……”

韓文清沉默地聽她說完,然後把洛花摟到自己懷裏,嬌小的女孩緊緊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埋在他脖頸間發洩似的傾訴:“我怕葉修會輸,怕老魏輸,怕自己達不到水平,也怕……我根本不應該選擇拳法家,韓哥你讓我抱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從來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而是肩上擔負着每個人的期望,人生不能回頭,選擇的路便要一直走下去,她……這次不能失敗。

若晖哥曾經告訴她,人在面臨絕境時又兩種選擇,一是自絕經脈在原地逃避不前,二是回過頭重新再選擇一條路。往往許多人做不到第二種方式,因為太艱辛也太費勁。游戲沒有巅峰,只有不斷更新的打法,玩家和技巧。

游戲裏的瓶頸正是洛花焦心的原因,拳法家的一種形式她走不通,那就必須換一種形式了,就像韓文清改變打法一樣,就像江淮度寒……

洛花突然想到什麽:“韓哥,你知道江淮度寒嗎?”

韓文清眼神一閃,淡淡道:“知道。”

“是你?”

“……”

“原來是你。”洛花苦澀地笑了笑,腰上的手倏然收緊,洛花拍拍他的手讓韓文清別多想:“我只是惆悵在所有人都在進步時唯獨自己卻原地踏步,其實我不是怕改變,而是怕丢棄原有打法的自己會更加迷茫。”

玩榮耀時洛花保持着原游戲裏的打法,有一部分的改變但大部分習慣卻根深蒂固,現在現實告訴她這種打法因為職業限制威力只有這麽多,這是游戲的一種限制手段無法改變,那只有自己重新找到一種形式才能将自己的實力發揮出來。

這點來說,她和韓文清是同樣需求突破的關系。

“洛花。”韓文清捧着洛花的臉頰,目光中冷厲不容置疑,他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你告訴我,你為什麽想打職業聯賽?”

“……因為喜歡啊。”

“既然喜歡為什麽會害怕?”

“太在乎所以會恐懼,就像感情一樣。”

“錯!”韓文清皺了皺眉,聲音變得冰冷而又強硬:“你的心不堅定,葉秋不怕失敗,魏琛也不會怕,你怕什麽?他們的事情與你何關?連自己都無法顧忌好卻多管閑事,你自己有沒有做好?總找借口給自己壓力,不過是自己還未到水準而已,你要再這樣下去,你幹脆退出吧!”

從來沒被韓文清如此兇狠地批評過,洛花吓了一跳,卻固執地瞪着他:“你不明白!他們怎麽不害怕,輸了怎麽辦?輸了你們霸圖還可以繼續,葉修不行!魏琛也不行!我怎麽不能着急!”

“呵,你憑什麽說他們不行?”

“我……”洛花一時語塞。

“顧左言他,固執己見,我猜想葉修也找你談過話,你現在的狀态一上賽場幹脆乘早滾蛋,稍微被吓到就選擇退縮,你以為你是為隊伍在做貢獻?你這根本就是在拖後腿,要害怕就幹脆別上場!”

“閉嘴!”洛花已經有點生氣。

“林敬言猥瑣流很厲害又怎樣?你現在的重點又是什麽?說白了不過是實力不夠而産生的無聊想法,做好目前該做的,這麽簡單的事情做不到嗎?”

“你給我閉嘴!”洛花直接推開他,從韓文清身上下來,惱羞成怒道:“你根本就不懂!來不及,沒時間!你可以不怕,霸圖輸了可以繼續但興欣不行!我也不行!我……我害怕輸……”

她蹲下身來抱頭大哭,她該怎麽做才好?怎麽做才能突破?她的進步空間在哪裏?比賽時間越逼近她越焦心,想改變怕時間不夠,想突破卻找不到方向,葉修讓她自己找,可她找不到……

韓文清逼她承認自己的無能,看清現實,葉修逼她自己找到方向,因為她能力夠強,他們都相信她。可有時候相信就像一塊厚重的磚塊,壓在她的肩上除了呼吸困難便再也起不到什麽作用。

“站起來!”韓文清從床上下來,一把拉起她扣住她的手腕就向外走,聲音冷硬:“跟我走。”

“放開我——”洛花臉上還滿是淚水,她沒想到韓文清沒有安慰她反而扯着她朝主樓走去,洛花不敢吵鬧,卻使勁想掙脫韓文清的束縛。

“不要亂動!”韓文清忽然扭頭吼了她一句,洛花一愣不敢再吱聲。

韓文清帶她到機房,霸圖因為在夏休期除了高層領導技術人員在俱樂部,其他隊員都回家休息去了,機房沒人韓文清把洛花随便往椅子上一扔,粗魯的摁開機子。

“不是怕輸嗎?那就輸到不怕就行,賬號卡——”

洛花抿着嘴心緒起伏,卻不敢忤逆韓文清,她遞上賬號卡,韓文清也打開機子插上自己的卡,兩人直接開房間PK,也不用修正場,洛花當仁不讓的一直輸,開始心情激動手速快的驚人,依然死得很快,一遍又一遍,輸到洛花已經麻木,韓文清還在不停點繼續,洛花也憋着一股氣不認輸,一次又一次倒下,一次又一次被打敗。

也不說話,各自一言不發的敲打着鼠标鍵盤。

兩人這動靜引起了張新傑的關注,他和林敬言從隔壁房間走過來看了會兒,問:“這對進行了多久了?”

“三個小時了吧。”

“怎麽樣?”

林敬言苦笑:“洛花可一直在輸。”

“搞什麽呢?”張佳樂也湊過來。

“誰知道?”

“夠了麽?”窗外天色已黑,韓文清終于停下了手。

洛花高頻率的爆手速此時胳膊已經忍不住疼的發抖,她咬着嘴唇極為不甘心地說:“夠了。”她情緒已經平複,急躁,焦慮,恐懼都在一次次失敗裏徹底消散。

她現在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平靜,腦子終于可能好好考慮些事情了。

“那現在就給我滾回興欣。”韓文清遞給她賬號卡。

洛花站起身接過卡,從韓文清身側緩緩走過:“挑戰賽後見。”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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