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禮物

譚韶詩回了房間，坐下來休息順便寫個影評。

她為了收集生活中的靈感，習慣記下一切令自己有所觸動的細節。雖然今天看的電影是大衆眼裏的爛片，但主角被欺負的情節确實勾起了她的回憶，興許能對韶光系列的設計有所幫助。

想是這麽想，譚韶詩真的要開始寫感受的時候，印象深刻的只有餘芷的擁抱。

她不是第一次想起這麽不舒服的回憶，卻是第一次有人在旁邊安慰。

譚韶詩有些恍惚，心思早不在影評上面了，慢慢放下手機，瞧向房間裏默然走動的時鐘。

才過了十分鐘，餘芷肯定在開車。

譚韶詩咬牙，忍下發無聊信息去打擾餘芷的沖動，決定找點事情做。她思來想去，記起自己給餘芷的烤餅幹承諾，走出房間，要轉去廚房看一看烤箱怎麽樣了。

客廳中，室友祁小萱仍然坐在沙發上，茶幾仍然擺着蛋糕陣。蛋糕沒有動過的痕跡，祁小萱在打電話，語氣裏盡是得意，“她自己要買的，關我什麽事！買了好多呢，每個口味來一樣，名字特別好聽，有‘傾心’‘最好的你’……”

這是在刺激男友嗎？

譚韶詩看着眉飛色舞的祁小萱，無法理解，默默加快腳步往廚房走。她把外表沒多大變化的烤箱打量一遍，照着說明書稍加清理，通電試用，看到燈光照常亮起松了一口氣，在心裏做起計劃：

烤箱沒事，材料便不是問題了。明天放假，餘芷道別時說了‘明天見’，大概會叫她出門約個會。她可以約在下午見面，早上買食材做好小餅幹，成功的話直接在見面的時候送出去。

譚韶詩覺得時間剛剛好，深感滿意，準備回房間找個成功率高、口感造型好的餅幹食譜。

然而，她走到客廳，被哭哭啼啼的祁小萱一吓，腳步緩了下來。

“小萱，你怎麽了？”譚韶詩小心遞上紙巾。

祁小萱吸吸鼻子，“他……他居然罵我。”

“罵你？”

“說我對不起他。”說到這裏，祁小萱扯開嗓子開始大罵，“呸！我哪裏對不起他了！收個蛋糕有錯嗎！他把我趕出公司，我都沒怪他，他憑什麽……”

祁小萱一激動起來絮絮叨叨說個沒完，譚韶詩聽了前兩句話就猜到了大概：原來，祁小萱的炫耀過了頭，讓男友直接發火吵架。

現在的人真會玩。

譚韶詩不懂這種小情侶的作死玩法，默然聽着，給祁小萱遞紙巾倒杯水。

祁小萱罵夠了，擦好眼淚跟她道謝，“謝謝你……我沒事了。”

“早點休息吧。”譚韶詩拍拍祁小萱的肩膀，無意間掃了時鐘一眼，驚了驚：什麽？一轉眼就十點半了？餘芷是不是已經到家了？

祁小萱沒注意到她的異狀，去廚房洗了個手，拆了包裝拿起叉子，挑出一個抹茶味蛋糕慢悠悠吃起來，“嗯，你先洗澡吧，我吃點蛋糕。”

譚韶詩看得一愣一愣的。

為了這些蛋糕，祁小萱和男友大吵一架，哭過鬧過，最後卻心平氣和地開吃？

瞧一眼抹茶蛋糕的清新綠，譚韶詩哭笑不得，默默為即将出局的祁小萱男友惋惜兩秒，然後就不參與別人家的破事了，回房間找手機打電話。

手機有一條未讀信息。

餘芷：“我到家了。”

譚韶詩看了一眼十五分鐘前的時間，心道不好，用最快的速度打字解釋：“嗯嗯。我剛去跟室友說話，沒看到手機信息。”

餘芷秒回：“沒事，明天有空嗎？”

譚韶詩考慮到餅幹八字沒一撇，撒個小謊，“上午想睡懶覺，下午見？”

“好，你醒了打給我，我去接你。”

“嗯嗯。”

“早點休息吧，晚安。”

“晚安。”

譚韶詩發完信息盯了屏幕半分鐘，确定沒有回音才放好手機。了卻一樁心事，她邁着輕快的步子在房間裏打轉，找了換洗睡衣，換上浴室拖鞋，哼着小曲在家裏晃悠來晃悠去。

到了浴室，她看到自己在鏡子裏是一張微笑的臉，眨了眨眼，沒好氣拍拍臉頰。

洗澡而已，興奮什麽。

——

剛買烤箱那會兒，譚韶詩折騰過三次，按着一長串清單買材料是真的煩躁，做起來卻很順利，出來的成品看着像這麽一回事。

有這種謎一樣的自信，她在鬧鐘響起的時候關掉，賴床到了九點多。到了這地步，她仍然沒危機感，奔赴超市買東西，推着購物車不緊不慢轉來轉去，還有空比對一下積分換購是否值當，看看雜七雜八的裝飾品，等售貨員去取全新的可愛擺件……

一件件事情加起來很費時，譚韶詩提着東西回家，看到時針指向一點，還有點恍惚——不是吧，我什麽都沒做呢，三小時過去了？

她震驚，加快動作烤制餅幹。

三點，餘芷發了條信息問，“起床了嗎？”

譚韶詩一看便腦補出了餘芷苦苦等候的慘狀，覺得拖延的自己太過分了。

昨天，她不給确切的時間，只說了一個含糊不清的“下午”。以餘芷體貼的性子，要是不确定她什麽時候起來，肯定早早準備好等她信息了。

她看了一眼不知什麽時候能冷卻的餅幹，思忖片刻，果斷把送餅幹的計劃推後。

譚韶詩在三點半上了餘芷的車。

“嗯？”餘芷聞一聞她身上的氣味，“甜甜的。”

突然靠得這麽近，譚韶詩本能縮了縮，不知所措地揪着安全帶，“是嗎？”

餘芷輕輕“嗯”了一聲。

譚韶詩覺得這一聲軟糯的鼻音特別勾人，抿了抿唇，覺得眼前的餘芷早已看穿了一切，老實交代，“我今天試了試烤餅幹……可能留味道了吧。”

餘芷點點頭，撫着她臉頰親了一口，“本來就甜。”

譚韶詩懵了懵，而後紅着臉低下頭，揪了指頭不敢對視。

……一見面就這樣，太刺激了吧。

她深呼吸幾下，冷靜下來一點便偷偷打量餘芷。

餘芷已經坐回了駕駛座，系好安全帶準備開車，注意到她投來的目光時淡淡一笑，“怎麽啦？”

真是游刃有餘。

“沒什麽。”譚韶詩當然不會說真話，乖巧問，“我們去哪裏？”

“去看楓葉？”

“好。”

今天是周末，景區公園人山人海，譚韶詩擠在人群裏，擡眼能看到美不勝收的楓葉，沒能欣賞幾秒，便被身邊吵鬧的人聲給打攪了。

她不喜歡擁擠，不喜歡照相，皺着眉不斷躲避別人的碰觸，有了想走的心。

餘芷看出了她的抗拒，護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不知不覺逛回了門口。

“四點半了。”餘芷體貼說，“我們去吃飯？”

譚韶詩看了一眼景區地圖，發現她們根本沒走多少，感到抱歉，“要不……再看看？”

餘芷輕笑，“你想看？”

對着餘芷的眼睛，譚韶詩撒不了謊，別開目光說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話，“我可以陪你看。”

“沒事，下次再來。”餘芷勾着她的手搖一搖，“我餓了。”

譚韶詩立馬投降，“好，我們去吃飯。”

她們回去的路上遇到大堵車，到了繁華的商業區已是七點多了。停車位有限，她們轉悠來轉悠去才搞定，就近選了一個商場上樓逛了逛，在各大餐廳門口同樣見到了人山人海的等座大軍。

譚韶詩一看就心煩，沒能掩住情緒，苦着臉四處打量。

“就這家吧。”餘芷比對了一下等待的人數，“坐一會兒，很快的。”

譚韶詩擠出笑，聽話坐下。

挨餓到了八點，她們總算能夠進去就座，從點菜到上菜用了不少時間，盼到的是一頓不算可口的飯菜。

好好的假日，約會沒點順利的地方。

譚韶詩身心俱疲，只想回家，餘芷沒有強迫她再在外頭逗留，主動說：“回去吧。”

她被溫柔的聲音安撫，轉眸看去，見到了餘芷的微笑。

譚韶詩忽而想起了一些細節：公園裏擁擠不堪，卻也有活潑開朗的小女生，找着機會就拍照，玩得不亦樂乎；餐廳等候區吵鬧，有一對膩歪情侶會用悄悄話聊天，說個什麽話會相視一笑。

一天不順之後，她只有抱怨與不滿，餘芷卻能保持微笑與她商量一會兒去哪裏。

譚韶詩為了自己糟糕的表現感到愧疚，想着要補救一下，思忖片刻記起了自己烤的餅幹和在超市買的擺件。

能送餅幹最好，不能送的話，把可愛的小熊擺件當禮物也不錯。

“你在樓下等一下好嗎？”譚韶詩有了計劃，到了樓梯口不急着下車，先跟餘芷說了一句，“我有禮物送你。”

“禮物？”餘芷訝然。

“嗯，我現在上樓拿給你，很快的。”

譚韶詩得了餘芷點頭，加快腳步往樓上趕，憑着一股興奮勁用最快的速度找鑰匙打開了門。

家裏有人，不止一個。

“韶詩，你這麽早就回來了啊。”祁小萱心虛地迎上來，“累不累？我給你倒杯水。”

譚韶詩沒答話，愣愣地看着客廳裏的另一人。

七年後重逢，方小筠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站起來有禮貌地問候，“你好。”

“……”

恍惚間，譚韶詩像是看到了高中入學那天來搭話的方小筠，也是這麽一臉無辜地對她笑，說着“今後做好朋友”的虛僞話。

往日種種讓怒氣高漲起來，她捏緊手裏的鑰匙，咬咬牙瞪了祁小萱一眼，“你幹什麽！”

祁小萱忙說，“對不起，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帶人回來……你別生氣，我只是留她坐一會兒，沒打算過夜。”

譚韶詩沒聽進去，擡眼望向自己沒有上鎖的房間門。

一時間，她想了很多，比如方小筠和室友到底是什麽關系，比如方小筠怎麽找上室友，打聽到了多少消息，比如……方小筠是否去過她的房間。

譚韶詩有種領地被侵入的不适感，覺得這裏沒法呆。

“哦，我知道了。”她不想當着方小筠的面跟室友鬧翻，走到自己房間門前上了鎖，強作鎮定說，“我今晚出去住，你們自便。”

祁小萱急了，上前攔住她，“韶詩，你不用這樣，我們馬上走。”

“沒事的。”譚韶詩抽回被祁小萱拽着的手，“有人在下面等我。”

祁小萱稍微安心，“噢。”

“就這樣吧。”

譚韶詩憋着一口氣，快步離開，自始至終沒看方小筠一眼。

她下樓的步子有點虛，好不容易晃悠到了餘芷車子前，沒力氣說話，打開門直接坐了上去。

“韶詩？”餘芷注意到她急促的呼吸，“發生了什麽事？”

譚韶詩看了看自己空着兩手，總算記起禮物這一茬，尴尬笑了笑，“我室友帶了人回來，不方便。”

“要等一等嗎？”

“不。”譚韶詩系上安全帶，定定神說，“去你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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