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謠言
譚韶詩撞到茶幾，腳還疼着，卻是咬緊了牙關不吱聲，瞪大眼睛看着餘芷手裏保持通話的手機，想着剛才自己的痛呼會不會讓石助理認出來。
“有什麽事明天再說，你先去辦吧。”餘芷匆匆結束了通話，放下手機湊到她面前，“撞到哪裏了？”
譚韶詩掃了一眼餘芷的手機，确認沒有通話計時切回了主屏幕才松口氣，悶悶答，“沒什麽，現在不疼了。”
主要是心痛。
譚韶詩不清楚公司是否允許辦公室戀愛存在，但她是個不斷畫設計圖的畫圖工，餘芷是決定當選設計稿，影響嘉獎人選等的總監，即使她們公事公辦，無愧于心，別人知道戀愛的關系，也難免頗有微詞：餘芷選她的設計圖，給她去參加活動和培訓的機會，是因為女朋友的身份，還是偏私呢？
她好不容易進了公司，不想努力白費，更不希望自己的設計被別人用這種理由指點，所以提出了暫時不公開戀愛關系的要求。
餘芷好說話，答應下來。
然後她自己搞砸了。
譚韶詩懊悔，一邊随意地揉捏撞紅的地方，壓根不在乎疼不疼，一邊拿起手機接起電話，“喂？對……噢，你們已經到東門了是嗎……”
餘芷看不下去了，起身繞到她身前。
譚韶詩打完電話，見到的是餘芷蹲在沙發邊查看的樣子，慌了，“真的沒什麽。”
“破了點皮。”餘芷點一點泛紅的地方，“被你搓紅了。”
譚韶詩尴尬。
“出了血，還是消毒吧。”餘芷從茶幾的抽屜裏拿出了小醫藥箱，找出棉簽和藥水，動作利落果斷，愣是沒給她阻止的機會。
譚韶詩阻止不了，幹脆坐好，盯着餘芷出神。
好奇怪的感覺。
她的上司……蹲在地上給她擦藥呢。
“好了。”餘芷輕巧弄好，放下棉簽對她笑了笑，“還有哪裏疼？”
望來的目光太溫柔，譚韶詩眨眨眼，腦中奇怪的感覺又變成了——
哎喲，她的女朋友蹲在地上給她擦藥呢。
“沒有啦。”譚韶詩心裏一暖，暫且把亂七八糟的愁緒扔開，活動一下受傷的腳給餘芷看，“我們下去拿外賣吧。”
“我去就好。”
“一起吧。”
“你的臉和嘴唇都很紅。”餘芷友善提醒，“衣服也皺了。”
“……”譚韶詩敗了，乖乖坐好，拿過一個抱枕遮住自己被揉皺的底衫，小聲嘀咕，“怪我咯？”
她低頭瞎念叨，沒想到餘芷耳尖聽了進去。
“怪我。”餘芷不僅耳尖還動作靈活，撐着沙發站起來時傾身向前，在她的臉頰上親了口再走。
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譚韶詩回過神來，只有捂着臉懵逼的份兒了。
餘芷去取外賣，譚韶詩去倒水喝，喝的時候查看一下同事群兩天來的信息。她們設計部有三個群，一個是超大的公司群，一個是部門內部群，還有一個是不帶領導玩、親近點的同事組成的群，說話少點顧忌，常常有小道消息流傳出來。
她上次看到的小道消息，是一位疑似暴發戶的定制客戶是業務部新人的男朋友，上上次看到的是千秦廣場的展臺搞不定了，上上上次是宣傳部經理的婚外情。
譚韶詩一開始草木皆兵，擔心這個群傳出她和餘芷同居的消息，看到記錄才反應過來——這種內部的事情，不能當面說啊。
不過，她發現了一件值得關心的事情。
有人說，愛情主題已經确定選中的設計了。
這次愛情主題的設計任務出現的時間巧，他們一看就知道是為了情人節準備的，心裏有數，嘲一嘲總經理簡單粗暴的取名水平之餘還是重視，努力畫稿，榨幹靈感只為了選上：情人節這種節日向來是珠寶公司的狂歡，明年能撞上春節，商機無限，獎金也無限。
譚韶詩卡稿子久了，不怎麽抱希望，但仍是想知道最終的結果。
她就這麽端一杯水，站在原處把聊天記錄一條條看過去，生怕錯過點什麽。
餘芷拎着外賣回來了，一眼望向沙發沒看見人，轉彎走向廚房找着了杵在角落餐櫃旁玩手機的她，無奈喚了句，“韶詩？”
譚韶詩轉頭看到餘芷，忽而發現自己有點傻——總監在身邊，她犯得着在一堆灌水的聊天記錄中找結果嗎。
“回來啦。”她一下子熱情起來，走過去幫忙接過袋子，“辛苦了~”
譚韶詩捏着嗓子說話很刻意，任誰都覺得假。
餘芷卻有女朋友濾鏡，跟着拖長尾音一起撒嬌，“嗯~”
幫着拆開外賣包裝，譚韶詩坐在餐桌上，不忙吃，眼巴巴看着餘芷。
餘芷看得明白，“有話直說。”
“愛情主題的設計确定了嗎？”
“嗯。”餘芷直接答了，“古聰，梁雪霏，你。”
譚韶詩的笑容僵住。
餘芷給她遞筷子，“怎麽了？”
“怎麽可能呢。”譚韶詩接過筷子，“我那設計能選上？不會是因為你偏心吧？”
餘芷輕笑，“我要是偏心，就不讓你選上，不讓你加班一直陪着我。”
“……”譚韶詩趕緊喝口水冷靜冷靜。
餘芷看她不大自信，主動說，“韶詩，你不要多想，我在公事上不會感情用事，你的設計好，你有實力才會被選上。”
“可是……”譚韶詩說出了自己的擔憂，“石助理好像聽到了我的聲音，要是傳出去，別人不會以為我靠潛規則上位吧？”
餘芷斂笑，語氣嚴肅，“潛規則？我們是正式交往。”
“我是說別人的偏見。”譚韶詩趕緊表明，“我們當然是正式的。”
“嗯。”餘芷點點頭，捏緊筷子的指頭總算松了，給她夾了塊雞腿肉，“石助理不會說的，你別擔心。”
譚韶詩看到餘芷恢複淺笑的唇角，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剛才……餘芷是鬧脾氣等人哄嗎？
——
譚韶詩知道自己的設計選上了，整晚糾結初稿是否太粗糙，靈感是否還在，到了十一點半仍在修改扔開好幾天的設計稿。
餘芷看不下去了，把她從電腦桌前拉起來帶回卧室。
“我保存了嗎？”譚韶詩放心不下。
餘芷說，“我去保存，你睡覺。”
“可是……”
餘芷微笑，“我等會回來，你要是沒睡着……那就別睡了。”
譚韶詩吓了一跳，趕緊蓋好被子，閉上眼睛醞釀下。
幾分鐘後，餘芷回來了。
譚韶詩還是沒睡着，聽着關燈的輕響和漸近的腳步聲，感受床側傳來的微微震動，繃緊身子裝睡到底，沒想到餘芷貼了過來，輕輕緩緩從她的耳朵吻起，指尖輕巧，在能讓她發顫的地方徘徊。
她慌了，想過要不要睜眼，念及“沒睡着就別想睡”的話，決定不上餘芷的當。
餘芷沒太過分，親下眉心說聲晚安就消停了。
譚韶詩松開揪皺了的被單。
第二天上班，譚韶詩起得很早，換衣服後照了半天鏡子，确認臉、脖子等露出來的地方沒有餘芷留下的痕跡。
她瞪眼睛看得專注，不知餘芷什麽時候走近了。
“做什麽呢？”餘芷從後抱着她，枕在肩上貼臉蹭了蹭。
譚韶詩癢得一哆嗦，轉眸看了看含笑的餘芷，心裏發虛，把“檢查吻痕”的真實答案壓下去，咬咬唇答一句半真半假的話，“打扮一下嘛。”
“我今天出去辦事。”餘芷說，“不能跟你一起上班了。”
不一起上班就少了被發現的機會，譚韶詩暗喜，笑眯眯說，“嗯，沒事。”
“我先走了。”餘芷給了她一串鑰匙，“你反鎖。”
譚韶詩接下來，送到了門口，關上門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房間和天經地義呆着的自己，發現餘芷給鑰匙的舉動讓她有了今晚來這住的選擇。
“怎麽這麽厲害。”她納了悶，想起昨晚睡前的試探，徹底服氣，忽而不擔心關系暴露了——以餘芷的性子，一定能溫溫柔柔地讓所有人閉上嘴巴。
餘芷家的地理位置不錯，出門有個地鐵站，幾站的路就能到公司。
譚韶詩出了地鐵站，繞到平日上班常走的方向走。
“韶詩，早啊。”同事打招呼，看到她兩手空空有些驚訝，“吃過早餐了？”
“嗯，在家吃了。”
譚韶詩坐下，發現同事的目光在她的身上不着痕跡轉了圈。
她心裏一咯噔，保持鎮定，把注意力放在改稿上。
餘芷上午不在，石助理在10點回來了一趟，代為轉達工作安排，愛情主題的結果跟餘芷說的一模一樣。譚韶詩跟同事們一樣聽着，敏感地察覺到有探看的目光掃來，捉到一個表情意味深長的同事。
譚韶詩覺得別人肯定聽到了什麽。
她有點煩躁，午休時有好多雙眼睛盯着自己的不适感，呆不下去，獨自跑到天臺去吹風，想找個人傾訴一下。
閨蜜卓微瀾家裏一堆破事，正煩着呢，不行。
其他朋友，不熟。
女朋友餘芷……
譚韶詩看着存為總監的餘芷號碼，糾結了，從口袋裏翻出糖扔到嘴巴裏，忍下去買煙的沖動。
她沒想到石助理找上門來。
“我覺得我需要跟你解釋一下。”石助理是趕來的，氣喘籲籲，不跟她婉轉直接有話說話，“我沒有往外說，我當了總監的助理三年，不會做這種事情。”
譚韶詩聽過餘芷的保證，倒是沒懷疑過石助理，問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他們到底聽說了什麽？”
石助理為難。
“你說吧，我受得了。”
“有人說你和總監關系親密，這沒什麽，但是……”石助理觀察她的表情，頓了一頓才說完，“他們認為總監把卓微瀾的稿子給了你。”
譚韶詩震驚，“他們認為我的設計圖是微瀾畫的？”
“這次太巧了，卓微瀾莫名其妙缺了初稿，請假回家，之後沒兩天你就補上了初稿，跟以前的風格微妙的不一樣，”石助理嘆氣，“你和卓微瀾的關系近，而且……”
石助理沒說下去，譚韶詩冷冷接完了話，“而且我沒那個水平，微瀾名校畢業，獲過獎，更像是能畫出那個設計圖的人。”
她的話直白，石助理尴尬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譚韶詩嘆氣，一下子找到了關鍵：
石助理不說，知道她和餘芷關系的人也就是方小筠了。方小筠跟她的室友勾搭上了，她的室友見過卓微瀾，各種羨慕，問了不少話，又是個八面玲珑能勾搭人的主兒……
她大概能明白方小筠在沒有照片的情況下怎麽編造謠言。
這太狠了，直接給她潑上盜取別人作品的髒水。
譚韶詩之前說自己受得了，現在一想，真的是無法忍受。
“他們胡說的，別在意。”
“你放心，我不會影響工作。”譚韶詩咬牙，“但我不能放過那個傳話的人。”
石助理驚訝，“你知道是誰？”
譚韶詩想起方小筠和室友的臉，深吸一口氣，“知道。”
“還是以工作為先，”石助理沒追問，看看手表，“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譚韶詩跟石助理道別，吹着天臺的風想着該怎麽辦。
不一會兒，她有了主意，拿出手機打電話。
“你好，我是譚韶詩，有件事想問問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