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20)
待會兒若是他來了,我就告訴他你也在這兒。”
阿皎有些臉紅,總覺得自己什麽事情都瞞不過這位冰雪聰明的六姑娘。
可她的确是想他想得緊了。
今日回來定遠侯府,有泰半原因是因為他。如此,阿皎也就忘了矜持,羞赧的點了點頭。她同世子爺之間的事情,六姑娘是最清楚不過的,眼下自然也沒必要藏着掖着了。
江碧茹忽的一扭頭,便瞧着蕭玉缇同阿皎相處融洽,一時心中泛起陣陣酸意。想來她這位表妹,也早就知道了她同珩表哥的親事,如今也站到小丫鬟這邊去了。枉她之前還将她視作親姐妹?江碧茹心裏難受,畢竟之前她待這位表妹是真心的,她明明知道她對珩表哥的一片癡情,為何不幫她,反倒是向着這丫鬟?
待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衆人才落座用飯。
單單瞧着菜色,都能看出定遠侯府是用了心的,桌上可都是姑娘家最愛吃的菜肴。
今日江碧薇同江碧茹是壽星,自是要敬酒的。
定遠侯府的姑娘瞧着雖嬌嬌弱弱的,可這酒量委實不錯。
這宴上的酒雖是适合姑娘家喝的果酒,卻也是香醇撲鼻,讓人垂涎。輪到阿皎敬酒的時候,江碧茹才笑着道:“之前同郡主有些誤會,可我江碧茹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眼下郡主同我共飲三杯,咱們從此冰釋前嫌,當一對好姐妹如何?”
好姐妹?阿皎不傻,她同這位江二姑娘,若是成了好姐妹,那才是奇了怪了。
不過眼下這麽多人,她也不好意思拂了她的面,加之之前的事情她的确有些歉意,這酒她的确該喝。可阿皎曉得自己的酒量,這雖是果酒,可于她而言還不知吃不吃得消。阿皎含笑道:“江二姑娘如此大度,我自愧不如。只是……我酒量尚淺,不如以茶代酒……”
還未說話,江碧茹便将她的話打斷了,“這果酒同平日喝的茶無異,就算是絲毫沒有酒量的人,區區三杯還是招架的住的。郡主此話……難不成是不屑同碧茹做姐妹?”
瞧着江碧茹故作黯然狀,阿皎只得應下了,拿起杯子就一飲而盡,連續三杯入肚,頓覺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連站都有些站不穩。
蕭玉缇趕緊将人扶住,讓她落座。
江碧茹這才訝然道:“未料郡主的酒量竟這般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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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缇卻是有些着急了,忙道:“阿皎姐姐這副樣子不宜再喝,還是找個地方讓她休息片刻。”
這話正和江碧茹的意。她趕緊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到阿皎的身畔,對着阿皎道:“我命丫鬟将郡主送去東廂房片刻,郡主意下如何?”
阿皎雙眼朦胧,像是含着霧氣似的,檀口微張,靜靜喘息。這般的容貌,配上這般的眼神,饒是江碧茹是個姑娘家,也忍不住心中暗暗啐了一口:真是個勾人的狐媚子!
阿皎覺得渾身無力,有些不大對勁,卻又不曉得哪裏不對勁。她一聽江碧茹要送她去廂房休息,便也應了下來。她這副樣子,若是再待下去,只怕真的要出醜了。
江碧茹讓貼身丫鬟将人送去廂房。蕭玉缇不大放心,欲跟着一道去,卻被一旁的江碧薇纏着:“缇表妹,今兒是我生辰,憑着咱倆的關系,可不單單只喝一杯。”
蕭玉缇無奈,只得飲了面前這兩杯。她蹙了蹙眉,覺着這果酒清香甘甜,簡單的三杯,壓根兒是喝不醉人的。她看了一眼被丫鬟攙扶着遠去的阿皎,又低頭看着身旁空餘位子前那酒杯,一時有些出神。
阿皎被丫鬟扶着進了廂房,在軟榻上躺了下來,頓時就有些不省人事了。她曉得今日之事不大尋常,自己不能就這麽睡過去。她用力攥緊雙手保持清醒,張了張嘴喚了畫眉。
可畫眉卻好像不在。
意志漸漸消散,腦袋也昏昏沉沉的,眼皮子越來越重,之後強撐不住,慢慢合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間,她依稀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她想睜開眼睛瞧一瞧是何人,卻怎麽都醒不過來。
此刻,正進房的江修遠伸手揉着額頭。因被一群好友灌了不少酒,眼下倒是有些醉意了。
他一踏入房間,便瞧着榻上躺着一個姑娘。
江修遠頓時停住了腳步。
他尚未來得及看清那姑娘的模樣,便是一個轉身走了出去。今日來定遠侯府的姑娘不少,方才不過瞥見那裙角,便知是那位大戶人家的姑娘正在休息。可哪有身邊連個丫鬟都沒有的?若是方才他繼續走進去,被人瞧見了,那這位姑娘的名聲也就完了。
江修遠直往外頭走,剛欲踏出屋子,便瞧着江碧茹走了進來。
“二妹妹?”
江碧茹朝着裏面看了一眼,然後笑着對江修遠道:“哥哥,我曉得你喜歡那小丫鬟,不對,眼下那丫鬟已經是榮安郡主了。上回你不偏袒我,我雖然生氣,可也知道哥哥打小就疼我,所以那事兒我也沒有放在心上。你對榮安郡主心心念念,算得上是一片癡情,可一道聖旨就斷了你倆的姻緣,委實太不公平了……”
江修遠旋即就想到——裏面躺在榻上的姑娘是阿皎。
江修遠斂了眉,道:“二妹妹,你這是何意?”
江碧茹笑了笑,說道:“何意?哥哥這麽聰明,難不成還未想到妹妹是玉成此事,了卻哥哥的心願嗎?姑娘家最重要的便是清白身子,今日若是她跟了你……從此以後她就會死心塌地跟在哥哥的身邊,這一生一世都只是哥哥的人。”
江修遠是個飽讀聖賢書的,聽了妹妹的話,想都未想直往外頭走。
江碧茹又道:“我可是打聽過了,之前她雖在珩表哥身邊伺候,卻還未成為珩表哥的人,所以眼下還是處子之身。哥哥,若是今日這機會錯過了,日後你就只能在夢裏同她再續前緣了。”
語罷,江碧茹率先離開了廂房。
江修遠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掙紮了許久,才轉身走了進去。
他的步子很慢,一步一步朝着榻邊走去,直到離床榻不過一步之遙,才停了下來。
他粗粗喘息,擡眼朝着榻上看去——
小姑娘一頭青絲鋪的滿枕都是,此刻安安靜靜的躺着,一張小臉雙頰泛着潮紅,比院子裏的牡丹花還要嬌美。許是有些不安,她的額頭冒着細密的汗珠,纖長濃密的眼睫微微纏着,顫得他心都疼了。
江修遠繼續往下看,目光便落在了她嫩如花瓣的雙唇之上。
見她靜靜喘着氣,小嘴微微張開着,依稀可以瞧見那粉嫩的小舌頭。
江修遠頓覺口幹舌燥,慢慢将手伸了過去。
☆、56
·
江修遠忽的止住了手,他眸色一沉,愣愣的僵在原地,之後才靜靜将手收回。
他這是在做什麽?
他不能這麽做。
這樣做,會害了阿皎姑娘。
江修遠垂下了手,臉上滿是懊悔。
他的确是喜歡她的,可他是個飽讀詩書之人,又豈可做出這種趁人之危的事情?就算他能如願,日後阿皎姑娘也擡不起頭,那他如何能讓她幸福?一想着自己居然真的存着這種龌龊心思,江修遠連自己都讨厭起自己來了。阿皎姑娘是如何的性子,若是他真的這麽做了,以後都不曉得該怎麽面對她了。江修遠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變得清新一些,只目光仍是停留在她的臉上,有些挪不開。
她生得好看,又是個溫柔體貼懂得照顧人的,這樣的小姑娘,沒人會不喜歡吧?
眼下能這樣肆無忌憚的看着她,于他而言也是一件極奢侈的事情。
可他也清楚,她心裏,終究只有蕭珩一人。
若是他早些遇着她就好了。她尚且還是個不知情愛的小姑娘,他也是個感情遲鈍的榆木疙瘩,他陪着她慢慢懂得什麽是感情,然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怪只怪他太遲遇見她。
江修遠在榻邊坐了半刻鐘,這才起身走出了廂房。今日之事,他這二妹妹做得委實太過。他該慶幸引來的是自己而不是別的男子,不然……不然眼下後果不堪設想。
江修遠走出廂房沒有多遠,便瞧着着一襲月牙白錦袍的蕭珩步履匆匆走來。
蕭珩的臉色黑得吓人。
江修遠怔了怔,頓時有些心虛。
蕭珩瞧着江修遠這副樣子,心裏陡然生出不好的預感,他闊步上前一把揪住江修遠的領子,目眦欲裂道:“阿皎呢?你把她怎麽樣了!”
蕭珩這表情有些駭人,猙獰的很,常人見了,許是肝膽欲裂都說不準。江修遠一直覺得,蕭珩是個處變不驚、風輕雲淡的男子,卻沒想到他也有這麽失控的一面。江修遠道:“阿皎姑娘此刻在前面的東廂房,我就是出來将此事告訴你的,她……”
聞言,蕭珩立刻松了手,等不及他多說,趕緊朝着東廂房走去。
江修遠在原地頓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蕭珩的臉色黑沉沉的,直到進了屋,瞧着榻上的小姑娘睡得踏實,身上也是整整齊齊的,這才松了一口氣。他坐了下來,瞧着她雙頰泛着不正常的潮紅,像是染了胭脂一般。
他曉得她是喝多了。
她素來酒量淺,是個沾酒就會醉的,方才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他一來定遠侯府,他那妹妹就迎了上來,将此事告知了他。那會兒他生怕她有個閃失,虧得眼下安然無恙。
蕭珩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這種失而複得的滋味,他不想再嘗第二次。
蕭珩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頰,然後将她的抱了起來,上半身摟在懷裏。可他一碰,懷裏的小姑娘便死死的咬着唇,蹙着眉頭,用力的掙紮着,欲将他推開。蕭珩見她一副羞惱的樣子,知道她不安,一把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是我……阿皎,是我。”
是他。不用怕他。
懷裏的小姑娘雖然睡得昏昏沉沉的,可聽到了他的聲音,還是茫然的停下了動作。她翕了翕唇,喃喃道:“世……世子爺?”
“嗯。是我。”蕭珩點頭,又将她摟得更緊。
小姑娘仍是渾身緊繃着,而後臉頰蹭着他的心口,小鼻子用力的嗅了幾下,許是聞到了熟悉的氣息,這才露出了淺淺的笑意,安安靜靜的靠在他的懷裏睡着了。
這一次,她睡得很踏實。
江修遠進來,瞧着這一幕,突然覺得自己不該出現在這裏。
可是——
他二妹妹……
江修遠道:“今日之事,還請子珩你高擡貴手,我妹妹她一時糊塗,我這個當兄長的也不稱職。”
蕭珩知道江修遠喜歡阿皎,之前他過來的時候,便想着,若是江修遠夥同他的妹妹真的對阿皎做了什麽,那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不管是表兄表妹也好,觸碰了他的軟肋,他自然不會手軟。
——重來一次,她是他的命根子,誰也不能碰。
他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可一想起前世種種,他想不偏執都難。
可出乎意料的是,江修遠卻并未動任何的心思。不對。蕭珩眸色一沉,側過頭對着江修遠道:“你可曾碰她?”
這個碰,自然不是男女之事的意思,這一點蕭珩還是看得出來的。可是他不大相信,自己喜歡的姑娘喝得爛醉同他共處一室,他會沒有生出半分旖旎心思。
江修遠聽了,一張俊臉頓時漲得通紅,說道:“我雖然喜歡阿皎姑娘,卻也不是卑鄙無恥之人。”他的确存過心思,卻也立刻就幡然醒悟了,根本沒有碰過她一根手指頭。
聽了這話,蕭珩的臉色才好看一些。
江修遠覺得自己站在這裏不大合适,又見阿皎睡得迷迷糊糊還能清楚的認出蕭珩,心裏頗有些失落。他最後看了一眼,這才神色落寞轉身走了出去。
頓時屋內只餘下他們二人。
蕭珩低頭又見她睡得沉,自然也不忍心吵醒她,便就這般坐着擁着她,靜靜看着她。方才江修遠道自己是君子,可他卻不是。蕭珩俯身在小姑娘粉嫩的唇上親了一口,而後卻忍不住慶幸了起來。若是沒有他,恐怕這小姑娘碰着江修遠這般的癡情種子,到底也是會心動的。
這兩輩子,她的女兒嬌态都給了他,他必須護着她。
蕭珩伸手摩挲着她的小臉,眼下這般的媚态被江修遠瞧去了,他心裏相當不是滋味。他捏了捏她的鼻尖兒,嘆道:“小小年紀,也是個招惹桃花的。這般的不省心,唯有娶回家才能放心些。”蕭珩的心情一起一伏,眼下倒是歸于平靜。
阿皎卻是睡得很熟,半點不省人事。
起初她并不踏實,想着醒過來,卻怎麽都醒不過來,如今聞着身側之人熟悉的味道,一顆心才安靜下來。也不知睡了多久,阿皎緩緩睜開眼睛,發覺自己被一個男子摟在懷裏。她打了個激靈,卻似乎感應到什麽,慢悠悠的擡起頭。見男人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的擁着她,此刻正坐在床頭靠着睡着了。
這般瞧着,這張臉倒有有些憨态。
阿皎忽然想笑,嘴角往上翹了翹。
她不曉得世子爺是何時出現的,可此刻瞧着他,她便覺得自己的心裏如同吃了蜜似的。以前她對他的喜歡小心翼翼,像是一個吝啬之人,不敢一下子給太多。如今身份終于對等了,她也就沒有任何顧忌的,畢竟能遇着一個真心喜歡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兒。阿皎輕輕的蹭了幾下,手臂也抱緊了一些。這般的舉止雖是出格的,可她覺着——同自己喜歡的人親近,又有什麽好不好意思的呢?
蕭珩也醒了過來。
他低頭瞧着懷裏的小姑娘已經睜開了雙眼,濃密的眼睫靜靜垂着,這副小模樣顯得乖巧又懂事。
蕭珩伸手捏了一把她的小臉。
阿皎“唔”了一聲,然後趕緊擡起頭看着他。她的臉頰還有些紅,卻比剛才好多的,粉粉嫩嫩的,像花瓣似的。她眨了眨眼睛,問道:“世子爺怎麽會在這裏?”
居然還問他?
蕭珩見她似是毫無察覺,一時心裏又是擔心又是氣惱。他一直以為她是個聰慧的姑娘,可今日卻在這種事情上疏忽大意,險些就出了岔子。他知道自己興許不該同她說,卻又擔心還有下一次,遂一五一十将事情告知了她。
阿皎聽了,表情倒是沒多大變化。方才雖然她睡得熟,可她也清楚了今日之事是江二姑娘所為,不過如今世子爺及時出現,她也曉得自己是完好無損的,自然也只不過是虛驚一場罷了。
總之沒事就好。
她不說話,蕭珩卻是氣得不得了。他在她的臀上狠狠打了幾下,半點都不留情面,沉聲道:“今日這件事情,可要長點記性,若是下回再出事兒,看我怎麽收拾你!”
說實話,此刻蕭珩的表情的确有些吓人。
就連阿皎也怔了怔,一時都忘了該說些什麽。
只是——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脫口而出道:“若是今日我真的出了事,世子爺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他這般在意,的确是關心在意她,可也有一部分是因為這個罷。
姑娘家的貞潔極為重要,今日遇到的是君子守禮的江公子,她毫發無損,可若是換了別人,興許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一時阿皎心顫了顫,有些餘悸。小小的身子窩在男人溫暖的懷抱裏,慵懶的不肯起來,腦子裏卻是胡思亂想的。
蕭珩頓時語塞。
阿皎卻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下——她這是問的什麽蠢問題?
今日江二姑娘設了此局,就是為了毀掉她的名聲,這麽一來,饒是她是個郡主,也是個不潔之人,自然配不上堂堂靖國公府的世子爺了。
可是除了害怕,她心裏也有一絲好奇……世子爺會不會真的不要她了?
阿皎故作輕松的莞爾一笑,趕緊說道:“若真的出了那事兒,我……我也沒臉嫁給世子爺了。”
☆、57
·
正說着,阿皎便察覺到下巴被人輕輕挑起。
她有些無措,眼神迷茫的看着擁着她的這個男人,她知道自己不該問這個,便道:“世子爺別放在心上,我……”男人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進他的衣襟裏,阿皎頓時睜大了眼睛。她的手伸了進去,堪堪覆在他的胸前,男人的心跳強而有力,“噗通噗通”的跳着。曾經和他親近的時候,她最喜歡把腦袋埋進他的懷裏,聽着他的心跳聲,便會有一種莫名的踏實感。
可現在……
蕭珩無奈的笑了笑,抓着她的手在心口處摁了一下,嘆道:“大概只有把我的心挖出來,你才肯真正信我。”方才他過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個時候,瘋了似的。可是他明白,如果她真的出事了,他大概真的會瘋。
阿皎有些被吓到了,“世……世子爺……”
話未說話,蕭珩便将她擁的更緊,溫熱的唇瓣貼在她的耳垂處,喃喃道:“阿皎,我等了你好久……也找了你好久……”
他的聲音有些委屈,雖然莫名其妙,可是阿皎還是覺得心猛然跳了一下。她将覆在他的胸前的手抽了出來,用力的将他抱住。世子爺是喜歡她的,可是這份喜歡好像比她想象的要沉得多。他大概有些失望吧,自己居然問出這種傻問題。阿皎心裏很歉疚,可是兩個人一直處于不平等的立場,她沒有辦法真的把自己當成是天之驕女。
他這麽好,為什麽獨獨會中意她?
蕭珩想了想,才道:“我們早些成親吧,省得你再胡思亂想。”他等不了了,也不想等了。
阿皎表情木木的聽着他的話,然後點了點頭。說實話,同他成親除了期待,她心裏還有些害怕。可眼下想着有他在,便也覺得沒有什麽好怕的。之前世子爺說得話也有道理,她學得那些還不夠,必須更努力的學習把自己保護好。她若是出了什麽事,世子爺會很難過。
可要早些成親,得先過爹爹那一關才成。
阿皎思忖着,而世子爺的手卻稍稍松開了些,正靜靜看着自己。阿皎有些不大習慣他這種眼神,沒有了高高在上的風輕雲淡,也沒有了往日矜貴優雅的風華無雙,就像……就像是被大雨淋濕的小狗,沒有大聲喊叫,只靜靜的蹲在門口,等待着裏面的人開門。
阿皎突然有些想摸摸他的腦袋。
事實上,她的确這麽做了。
而且感覺還不錯。
瞧着她的舉動,蕭珩才擡眼道:“阿皎,我很難過……”
好端端的,他難過什麽啊?阿皎睜大了眼睛,似是在詢問。
蕭珩斂着睫,濃密烏黑的眼睫稍稍遮住了幽深眼波,複而擡起道:“你親我一下。”
阿皎愣了愣,一時小臉泛起了紅暈。
怎麽突然就……
親他?
她曉得兩人之間的親昵,每次都是世子爺主動的,她鮮少做這些。可眼下看着世子爺,她突然有些心疼。阿皎不是一個猶豫不覺的人,想明白之後就開始行動。她從他的懷裏起來,跪在榻上,伸手攬着他的脖子,這才将自己的唇往他的臉上湊。世子爺身上的味道她是最熟悉不過的,她聞着最是舒坦。她先是親了親他的唇角,然後再将唇結結實實的覆了上去。
她察覺到世子爺忽然張開了嘴。
張嘴,是……是讓她進去嗎?
阿皎猶豫了一下,學着他之前親他的動作,小心翼翼的探入。
夠了嗎?夠了吧。阿皎心想。
可蕭珩卻覺得這樣遠遠不夠,許是每回都是由他主導,她在這方面還略顯青澀,眼下他什麽都不做,任由她引到着他。可到底還是害羞的,有些放不開……蕭珩嘆了一聲,一伸手就勾住了她的脖子,然後拖着她的後頸,低頭壓了上去。
蕭珩親了一會兒,這才皺了皺眉。
阿皎被吻得雙頰酡紅,見他面露不悅,下意識問道:“世子爺怎麽了?”
蕭珩想了想,說道:“以後只準在我面前喝酒。”她這個沾酒必醉的,一喝酒就出岔子,眼下他都心有餘悸。
阿皎想着,估計此刻她嘴裏的味道不是很好聞,便趕緊推了推他,然後将腦袋轉到一側。她将手覆在自己的唇上,呵出一口氣聞了聞,忍不住就皺起了眉頭。呀,這麽難聞,世子爺怎麽下得了嘴?
蕭珩輕笑出聲,捧起她的小臉,又是一通親吻。
直到身子有了反應,他才不敢再繼續,只粗粗喘着氣,眼裏滿是餍足。
阿皎有些害羞,便想着岔開這個話題,躺在他的懷裏說道:“今日是江公子,對不對?”
“嗯。”蕭珩點頭。好在那江修遠還算是個君子,不然他肯定廢了他。
阿皎對江修遠頗有好感,說道:“幸虧是他,江公子可是個謙謙君子。”說着,她便将上回的事情一股腦兒告知了他,末了忍不住贊道,“若非江公子大度,那日我也不知該如何處理了,興許到時候又要找爹爹或者世子爺了。”她這個郡主,才是剛出爐的,正熱騰着的,這定遠侯未必會賣她一個面子。
聽着懷中之人對江修遠贊不絕口,蕭珩壓根兒就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只起身替她收拾了一下衣裳和頭發,準備帶她離開。
阿皎卻縮了縮腦袋猶豫道:“咱們一塊出去,會不會……不大好?”
也是。她終究是個姑娘家,同他一起出去,難免會惹人非議。蕭珩捧着她的臉在她的額上親了一下,這才說道:“你先走,我在後面跟着你。咱們一起回莊子。”
阿皎笑吟吟點了點頭,而後擡起頭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這才提着裙擺下了榻。她走出廂房沒有多久,便瞧見了蕭玉缇和她的丫鬟畫眉。畫眉好似有些驚吓過度了,瞧着她立刻迎了過來,哭喪着臉道:“姑娘,你沒事吧?”
阿皎笑笑道:“沒事,只不過有些不大舒服。”她看了一眼蕭玉缇,知道這六姑娘肯定什麽事情都知道了,這才領着畫眉在這兒等她,而不是直接到東廂房去。阿皎道,“麻煩六姑娘同兩位江姑娘說一聲,我身子不适,就先告辭了。”
蕭玉缇瞧着她安然無恙,頓時也松了一口氣,道:“阿皎姐姐你放心好了。”
嗯。看了一眼蕭玉缇漾着笑意的小臉,阿皎同畫眉一道朝着前院走去。出了大門之後,阿皎便看見了坐在馬上的蕭珩。他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長袍,馬兒卻是深褐色的,越發襯得他恍若神祇。她一怔,身側的畫眉也愣了愣。阿皎故作淡定,對着蕭珩行了禮,又裝模作樣道:“世子爺這是要去莊子看爹爹嗎?”
瞧着這張粉若桃李的小臉,蕭珩雙眸含笑,颔首道:“嗯。就讓蕭某順道送郡主回莊子吧。”
放眼整個晏城,誰有能耐讓蕭世子親自護送?可眼下世子爺是她的未婚夫,又是她爹爹的學生,一道去自然也是正常的。明明順路卻故意分來,那才是心裏有鬼。如今,阿皎便點了頭,任由畫眉攙扶着踩着馬凳上了馬車。
馬車出發,阿皎忍不住掀開簾子瞧了瞧外頭的人,心裏有些甜滋滋的。
畫眉見自家主子這般歡喜,便知主子這是念着蕭世子了。也是,人家明明是情投意合的二人,偏生先生卻故意讓姑娘避着蕭世子,好端端的二人,可是許久都沒有單獨相處了。畫眉揶揄道:“蕭世子真是有心了,卻不知這心是因為先生,還是姑娘呢。”
阿皎被說得面紅耳赤,忙放下了簾子。
蕭珩曉得裏頭的人兒在看他,他正打算回過頭看她一眼,可一扭頭,便瞧着馬車簾子放了下來。一時蕭珩的臉沉了沉。若不是因為男女之別,在意她的名聲,方才他壓根兒不是騎馬,直接坐到裏頭去了。可定遠侯府外頭人多嘴雜,他也不敢冒險。
阿皎坐在馬車內,原本身子就不适,眼下一路颠簸,更是有些受不住。畫眉瞧了,便道:“姑娘休息一會兒吧,到莊子還有大半個時辰的路程呢。”
阿皎想了想,便阖眼歇息。
睡了一會兒,耳畔才聽得畫眉道:“好端端的,怎麽下起雨來了?”
下雨了?阿皎一個激靈立馬醒了過來,她打開馬車簾子一眼,在外頭騎馬的男人,眼下衣裳已經有些濕了。這雨并不大,卻有越下越大的趨勢。阿皎有些心疼,畫眉會意,立刻讓車夫停下了馬車。
這條道上沒什麽人,沒人看見,阿皎自然不舍得讓蕭珩淋雨。
蕭珩上了馬車,阿皎一下子就感覺到了一陣濕氣,瞧着世子爺狼狽不堪的樣子,除了心疼之外,又覺得多了幾分滑稽。
蕭珩見小姑娘不厚道的咧着唇傻笑,遂不滿的看了她一眼。
看着他被雨淋濕,她就這麽開心?
阿皎抿了抿唇,然後替蕭珩倒了一杯熱茶,親手遞了過去:“世子爺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她知道世子爺的身子骨一向不錯,卻也擔心他真的生病。虧得離莊子不遠才下了雨,不然也不知淋成什麽樣子了。
蕭珩執着茶盞喝了幾口,側眸見她雙頰泛紅,一雙妙目如含霧氣,便曉得她是剛睡醒。也是,若是沒有睡着,瞧着外頭下雨了,肯定立刻停車讓他上來了。如此,蕭珩的心裏才舒坦了一些。
韓明淵見蕭珩親自将閨女送了回來,又見他渾身狼狽,自然也不能說什麽,只讓他去莊子裏沐浴一番,換身衣裳。
阿皎乖乖的站在一旁,只時不時擡頭同蕭珩四目相對。
韓明淵有些頭疼,心道:蕭珩将他閨女送回來是好事,眼下人送到了,也該走了。
可是——
阿皎看着外頭,斟酌了一會兒道:“爹爹,眼下這雨下得這般大,咱們還是留世子爺在莊子裏用晚膳吧。”
韓明淵瞧着天氣,這外面的雨下得更什麽似的,這種情形之下趕他走,的确也不厚道,而且他也不放心。
韓明淵無奈點了頭。
阿皎頓時露出了笑顏,語氣歡快的對着韓明淵道:“那女兒去廚房瞧瞧,晚膳給爹爹做幾個可口的好菜。”
韓明淵不滿的挑了挑眉:這菜真的是專程做給他吃的?
韓明淵一側頭,瞧着蕭珩滿臉的志得意滿,便擰着眉道:“還不去換衣裳!”若是生病了,這心疼的還不是他家閨女。
☆、58
·
因蕭珩同韓明淵的口味差不多,所以阿皎做起菜來也方便些。而韓明淵雖然喜歡吃閨女做的菜,但是也舍不得閨女天天下廚,所以最多是隔三差五做一回。本來昨日剛做過一回,今日不該下廚,可誰叫蕭珩厚着臉皮留下來用晚膳呢。
韓明淵瞧着蕭珩衣冠整潔,沒了方才的狼狽之相,這等的樣貌的确令小姑娘心動。加之他曉得蕭珩同阿皎之間的過去,便知眼下他定是對阿皎溫柔癡情,這樣一來……越發是擋不住了。
韓明淵嘆了一口氣。
蕭珩瞧着廳內沒有阿皎,一時有些失望,忍不住問道:“先生,阿皎呢?”
韓明淵剜了他一眼,厲聲道:“未出閣的姑娘,同男子走得這般近,你可有想過她的名聲?”
“先生,我……”
“她以前是你的丫鬟沒錯,可眼下她是我韓明淵的閨女,也是大齊的郡主,容不得你再胡來。”
韓明淵一本正經,蕭珩一時也不敢出聲。他最清楚韓明淵的脾氣,一貫護短。蕭珩想了想,語氣真誠的說道:“先生,子珩是真的喜歡阿皎,這一點先生最清楚不過了。在舉止上,子珩日後一定會多加留意,只是——希望先生早些讓阿皎與我成親。”只要倆人成親,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與她親近。
韓明淵心道:想得美!
“先生?”
“明年吧。”韓明淵道,“阿皎不過十四,才剛及笄,明年成親也不遲。”
蕭珩瞬時垮了臉,猶豫道:“可是……子珩年紀不小了,只怕……”明年他便二十七了。
韓明淵瞧了他一眼,似是在說:你也知道自己年紀不小了?
眼下韓明淵是阿皎的爹爹,蕭珩自然也是得罪不起的。可明年再成親,他實在是有些等不及,再說了,還未說明年何時?萬一是明年年底,那他……蕭珩愁眉不展,想着小姑娘笑吟吟的小臉,便也是豁出去了。
這“噗通”一聲,可韓明淵吓了一跳。
韓明淵瞧着跪在他跟前、身姿筆直的男子,忙道:“你這是……”這是做什麽?
蕭珩擡起頭道:“先生,我知道自己之前做過很多錯事。這世上,也唯有你一人知曉。因我敬你重你,所以才将這些事情告訴你。眼下我同阿皎兩情相悅,我娶她為妻,這一輩子都會待她好。韓先生,我想早日迎娶阿皎,讓她堂堂正正當我蕭珩的妻子,望先生成全。”
韓明淵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正當這時,阿皎卻是進來了。她瞧着蕭珩跪在地上,頓時吓傻了,趕緊跑過去扶他,擡頭對着韓明淵道:“爹爹,你為何要讓世子爺跪着?”
韓明淵想:這哪裏是他讓他跪的?分明是他自己跪的。
蕭珩沒有起身,只柔聲安撫阿皎,說道:“我是求韓先生将你許配給我,韓先生答應我,讓我們早些成親。”
等等,他何時答應了?韓明淵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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