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廟會
楊小姣頂着衆人含義複雜的目光,忍不住在心裏狂吼:為什麽戴上面具也被人認出來?為什麽非要在這種時候被認出來,而且熟人還不止一個。
早知道她就不該受雲鳳章蠱惑。
氣氛詭異地靜默着,周圍的路人也紛紛停下看熱鬧。
楊小姣悄悄晃動雙腿,示意雲鳳章把她放下來。
不想,雲鳳章卻将她的小腿抓得更緊,甚至還有意無意地撓了她兩下,引得她渾身顫栗。
沉默半晌之後,雲鳳章坦然自若地跟衆人打了個招呼:“真巧啊,你們也出來閑逛啊。”
衆人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紛紛招呼道:“竟真是賢弟,頭頂這位是、是弟妹吧?”
雲鳳章道:“當然是。”
衆目睽睽之下,楊小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悄悄俯耳說道:“你再不放我下來,晚上就讓你睡書房。”這個威脅起到了效果,雲鳳章終于把她放了下來。
楊小姣真的有些佩服自己,這種情況下還能若無其事地跟衆人寒暄客套,仿佛她不是從某人脖子上下來,而是從椅子上下來似的。
有些人背過臉偷笑,忍功強些只在心裏偷笑。不過,他們知道,眼前這對伉俪肯定又得出一回名。
衆人笑道:“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逛逛吧。”
雲鳳章還未開口,就見一直沉默不語的陸蘊慢慢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神色複雜地看着雲鳳章,說道:“鳳章,你最近可好?”
陸蘊的出場立即沖淡了剛才的歡樂氣氛。
雲鳳章面色平靜,朝他略一點頭,“挺好。”他本想敷衍一句問他可好,但一看陸蘊萎頓的神色,就打住沒問。
他和陸蘊年齡相當,兩人當初都是一樣的意氣風發。雖然陸蘊容貌不及雲鳳章,但也自有一番風華。如今的他,卻是面容沉郁,意氣消沉,與容光煥發的雲鳳章一比,更令人唏噓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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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泛泛寒暄數句,便再無話說。
這些熟人多半都是兩人共同的朋友,此時心情更是複雜難言。
陸蘊在和雲鳳章寒暄,謝靜雅也在用那幽深如寒潭一樣的眸子靜靜地打量楊小姣。
楊小姣注意到謝靜雅身邊的侍女全都是生面孔。
如今的她則像是一朵經了嚴寒風霜的嬌花一樣,比之前更加弱不禁風,更加蒼白纖弱。
謝靜雅輕咳了一聲,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她落落大方地跟楊小姣打了招呼,仿佛她們之間從沒發生過那件事似的。
楊小姣也大度地沖她笑笑。這些人自然是知道那些過往,多少都怕兩人當場沖突,還好,雙方都挺沉得氣。楊小姣除了起初有些心塞外,也并未被兩人影響太久。做錯事的又不是她,憑什麽要她不高興?
既然已經被認出來,雲鳳章索性就把那張滑稽可笑的老鼠面具收起來不戴了,楊小姣的也拿了下來。
雲鳳章一邊跟衆朋友閑敘一邊照料楊小姣。
“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小姣你不能吃那種油炸物,你的嗓子不好。”
“……嗯,最近一直沒出門,不是不願意出,夫人纏得太緊,你們沒成親自然不了解女人……”
……
陸蘊和謝靜雅默默地走在人群最後。陸蘊用羨慕的目光望着前面的雲鳳章和楊小姣,低聲說道:“靜雅,你看他們真的已經原諒你了,我也原諒你了,我們能不能也像他們這樣……”
謝靜雅的臉上挂着謎一樣的微笑,似在嘲諷,又似在冷笑,她順勢接道:“是啊,事已至此,我又何必再自尋煩惱。”
陸蘊緊緊地盯着謝靜雅,謝靜雅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靜雅,你真的……”
謝靜雅突然嫣然一笑,伸手為他整整衣襟,嬌嗔道,“你的朋友們都在呢,別讓他們笑話,我可不像前面那位什麽都不怕。”
陸蘊看了看楊小姣的方向,不由得笑了。
他們說話間已經進入了廟會最熱鬧的地方,有唱戲的,有耍雜,也有賣藝的。
楊小姣很快就被一個賣藝的給吸引住了。
人群當中的空地上,一個身材健壯結實的男人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
這人也不怕冷,大冬天的光着膀子,麥色的肌膚在陽光下泛着光澤。
楊小姣看得雙眼發亮,也跟着人叫好,還大方地扔了賞錢。
誰知,雲鳳章卻莫名地生氣了,拉着她就要走。
“怎麽了,還沒看完呢?”
“不看了,誰讓你盯着那個男人看的。”
楊小姣只好見目光收回來,讨好地說道:“我沒看他,我在看他胸口的石頭。我只喜歡你這樣的。”
雲鳳章面色少霁,“那還差不多,你再看會兒吧。”
兩人看完雜技,繼續往前逛。
這條街上的小攤販們今日簡直太高興了。
好久沒見過這麽大方爽快地買主了。只要是楊小姣看兩眼以上的東西,雲鳳章全部在後面買下來,而且從不講價。
按照楊小姣的習慣,她是想講價的,但現在大夥都認出她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講價了。不過,也有例外,如果攤主是個女的,她們會先看一眼楊小姣,然後再看她身後的人,啧啧稱贊:“夫人你可真有福氣,嫁了這麽俊的夫君。”
楊小姣就順勢道:“我相公俊吧,——大娘,你就饒我一個呗。”一般情況下,攤主都很會大方。
當然也有些倒黴的攤主,一看到“盛名在外”的楊小姣,不禁一臉失望,這、這真的是本城前幾的美人嗎?本村本鎮前幾他不反對,但本城……
攤主臉上的失望表情立即被雲鳳章捕捉到了,他拉着楊小姣便走:“不在他家買,人都沒眼光,東西也好不到哪兒去。”
攤主真是欲哭無淚,丢了生意不說,還被同行嘲笑。
他們沒走多遠,雲鳳章手裏提着,懷裏抱着很多東西,他拿不了就讓旁邊的朋友幫着拿。
身邊的朋友俱是一臉為難。他們一個個都是風流倜傥的公子哥兒,這會兒竟然拿着小泥人、撥浪鼓、小喇叭之類的東西,在大街上行走,真是有辱斯文。還好忠伯和雲齊及時出來解了圍。
雲鳳章看着這些東西,突然問道:“對了,小姣,上回你過生日時我送你的那些東西怎麽不見了?你不會送人了吧?”
楊小姣心中一突,随即便明白了,當時,他受傷又生病,她退還東西時,忠伯肯定不忍讓他再受打擊,于是就沒告訴他。
既然他不知道,那就一直不讓他知道好了。楊小姣的目光不由得有些躲閃,“帶來的東西太多,肯定就在家裏,等我回去找找。”
可惜,她的神色已經引起了雲鳳章的懷疑,于是他漫不經心地道:“嗯,我猜也是,你回去問問忠伯就找到了。”
楊小姣忙點頭:“對對,那咱們再看看別的。”
她一回頭,就看見雲鳳章的臉色冷了下來,還是被他猜到了。
楊小姣趕緊服軟,“好啦好啦,我知道錯了。等回家讓你給我畫條尾巴。”
雲鳳章本打算多生氣一會的,結果卻被她逗笑了。
“兩次。”他莫名其妙地說道。
楊小姣一頭霧水,“什麽兩次三次的?”
雲鳳章一臉高深莫測,“那就三次,回去你就知道了。”
楊小姣根據這人的德性已經多少明白了,她一咬牙一跺腳,“三次就三次,你以為我怕你。”反正出力的不是她。
雲鳳章自以為占了便宜,臉色由微陰轉為大晴。
他一高興,買東西買得更歡,前面的攤主不由得笑逐顏開。
這一天逛下來,楊小姣的腿酸了,肚子飽了,雲鳳章是全身都酸,因為,他不但要走路,還要提着各種東西,而且荷包幹癟,到最後連喝茶都是朋友請的。
楊小姣帶着小山樣的東西回了家。兩人吃過晚飯後,累得都不想起身。
雲鳳章卻仍惦記着下午的事,“三次,先欠着,下次一起還。”
他說着話,用腳從小山般的零碎東西中勾出一個木頭雕刻的小豬,拿給楊小姣。
“這個給你。你覺得能用它做什麽?”
楊小姣捧着小豬,看了看,“可以當儲錢罐。我家都用壇子,沒這個好看。”
雲鳳章一語雙關地提點她:“以前有個小壞蛋給我說過,他們家鄉成了親的女人床頭都會放一個罐子,男人掙的工錢都放裏面。咳咳,是晚上掙的。”
楊小姣很快就想明白了,她心裏暗暗發笑。臉上一本正經地道:“要是靠這個生活,天底下的男人大多都得餓死,有的一個月也就兩三文錢,像你一個月頂多也就有二三十文錢,還是別掙了。”
雲鳳章覺得自己有必要為男人讨回點公道,楊小姣很快就被人扔到了床上,雲鳳章氣哼哼地吼道:“你怎麽就這麽吝啬?一次才一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