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因為我是瘋了

簡淮拉了拉自己的袍子,不太好意思地說:“肩膀這裏料子破了,讓您見笑了。”

郭導剛剛面試了不少人,沒遇到一個能讓自己眼前一亮,感興趣的。簡淮這誤打誤撞的,倒是讓他來了點精神,于是說:“沒事沒事,不過你這個樣子,還能表演嗎?”

“我可以的!”簡淮小步伐地走兩步,衣袂随着他的動作劃過流暢的弧度:“您看,沒問題的。”

郭導點了點頭,他翻了翻面前的劇本,指出一段:“你來試一試向文落跟巫羽攤牌這一段,那裏有椅子。”

簡淮點頭:“好。”

他來參與試鏡的這部戲全名叫做《月落烏啼》,這是一部耽美改編劇。沒錯,在這個社會都不認可同性的時代,月落身為一部高人氣耽美劇能立案,是十分不容易的。

月落雖然是古裝劇,它的內容卻十分狗血:

攻巫羽身為仙界大能在凡間渡劫時成為了一名王爺,他愛上了一名普通的男子。兩個人相愛相知,但男子居然是一個奸細,在兩個人深愛時,奸細背叛了王爺,親手殺死了巫羽。

巫羽渡完情劫後,回歸仙界,但他卻難以下放下,想要下凡尋找男子,竟然得知男子已死。巫羽發動了自己所有的勢力,結果在天界地府都無法找尋男子的魂魄,最後才發現那男子其實是同樣下凡渡劫的,自己的——死對頭!

簡淮:“……”

當初他看到這個本子這裏時也是很無語的。

但後來的劇情卻讓他有了看下去的想法:

死對頭跟巫羽不同,他沒有渡劫時的記憶。于是巫羽為了“報複”他,展開了猛烈的追求,結果害的死對頭向文落對他動心後才得知了殘忍的真相。

心高氣傲的向文落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動心其實只是一場報複的笑話!

在得知真相之後,兩個人有一場對峙,也算是一個全戲的小高潮。

這個高潮,就是簡淮現在要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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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難度大也的确大,但是如果能演得好,想出彩也十分的容易。

郭導旁邊的秦越故意說:“郭導,這場對手戲是兩個人的戲份呢,您要讓小淮一個人演啊?”

“無實物表演是演員的必修課。”郭導笑笑:“再說你剛剛試鏡的不也是對手戲,你都能表現好,小淮怎麽不行,難不成要讓咱們沈影帝下去跟他搭戲去?”

旁邊的沈向恒在擺弄手機,聽到這笑了:“這話說的,只要你開口,我去搭搭也成啊。”

這話聽着舒服,但郭導不上當。

郭導劇本一撂:“你這臭小子哪次不是嘴上說的好聽!”

讓他下去?

真要是使喚了一次沈向恒,這貨可是個不吃虧的,能從其他的地方加倍的讨回來,郭導可是怕了。

沈向恒笑了笑,目光落在了簡淮的身上。

臺下的簡淮穿着一身青藍色的錦袍,肩寬腰窄,是個活生生的衣架子,将很挑身材的古裝撐起來了,飄逸的布料随着他的動作搖擺。青年在椅子上落座,白皙的臉龐上,創可貼那塊很是紮眼,難怪那天要戴帽子。

郭導直接說:“開始吧。”

無實物表演,非常考驗人的功底。

寬大的窗葉旁,簡淮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面無表情,渾身的氣息顯得有些沉郁。按照道理說,現在的向文落現在應該是發怒發火,但他卻只是安靜的坐着。

終于。

簡淮撩起眼皮,看向自己的面前:“說完了嗎?”

室內一片寂靜。

“以前在九重天的時候總想着,什麽時候能夠壓一壓你的銳氣就好了。”簡淮放在椅子上的手痛苦地蜷縮起,因為大力而冒出了青筋。他的面上卻是一片寂寥:“這麽多年了,争來搶去的,也該結束了。”

簡淮的手一揮,似乎是打掉了誰伸過來的手。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空氣,整個身體似乎都氣的在發抖,卻苦苦的想要維持住最後一份體面。

最後嘴角甚至扯出來一抹絢爛至極的笑:“恭喜,你贏了。”

評委席那邊的人面色各異:

秦越偏過臉,小聲道:“偏離劇本了。”

原劇本裏面的向文落這會兒可是憤怒的差點跟烏羽打了一架,根本沒有這麽平靜。向文落一向是心高氣傲,得知自己被如此對待,哪裏還能好聲好氣地說話。

簡淮這麽表現,少了許多的動作。他肩上的紗布雖然被用別針很強行的扣住了,但随着剛剛揮手的動作,還是能顯而易見的看到松了。

因為服裝而限制角色動作,這可是犯了大忌,郭導是說什麽都不會讓過的。

郭導看着椅子上的簡淮,卻說:“再等等。”

半晌

簡淮驟然坐起身,這次聲音高了幾個度,他指着門扉,指尖微顫:“我這裏廟小,容不下巫羽天尊您這座大佛,就恕不遠送了。”

仿佛有人在逼近他,簡淮退後幾步,椅子發出移動的聲響。

簡淮胸口上下起伏,深呼幾口氣,端起桌子上的水瓶就砸了過去:“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

“嘶拉”

有紗布撕裂的聲音響起,肩膀上的別針因為這個劇烈的動作松掉了幾根,剩餘的還在苦苦堅持,但這岌岌可危的模樣,也是堪憂。

郭導皺了皺,正要開口喊停,但簡淮的下一個動作讓他失了聲。

舉起來要砸的水杯被放下。簡淮仿佛喪失了全身力氣一般坐下,他偏過臉不去看,聲音甚至帶着些許不易被察覺的哭腔:“你走吧。”

劇本裏,這個杯子是要摔下去的。

但不摔,卻似乎讓整個劇情都活了下來。誠然,向文落此時此刻是生氣的,是憤怒的,因為他天性驕傲,怎能半分折腰。

換做以前,他早就扔過去了,但現在不同,他愛上了巫羽。

郭導神色正了正,坐直了身子,明顯是對簡淮這個演員有幾分認真了。

秦越卻盯着簡淮的肩頭。水藍色的錦袍似乎再也經不起這樣的折磨,別針因為力道的撕扯,布料之間裂開,裏面白皙的肌膚若隐若現……

“砰!”

評委席的桌子上發出聲響,沈向恒的手機被擱到桌子上。男人站起身子大步走下去,步伐沉穩,吸引了一衆人的視線。

簡淮也有些微訝的擡頭看他。

一件外套從天而降落在他的肩上,沈向恒微微彎着腰,逼迫簡淮與之直視,厲聲:“走,可以,但有些話,我要跟你說清楚。”

這是劇本的臺詞。

沈向恒在接他的戲!

簡淮只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恢複了狀态,他的眼眶微紅,笑容寡淡:“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

“是嗎?”

沈向恒緊緊攥着他的手臂。男人的臉龐冷峻,帶着逼人的氣勢,那一雙桃花眼低凝望着眼前的人,他看着的仿佛是深愛數年的戀人

“你現在痛嗎?有多疼,會比當年你賜給我心髒的那柄劍還要疼嗎?”

簡淮錯愕的看着沈向恒。

沈向恒嘴角勾勒出絕情的笑:“你一句忘了,就可以随意沖我發火,那我曾經所受過的傷都是我活該,活該信任你,活該愛上你,活該就算被你抛棄過一次還要過來倒貼你,別再問我為什麽還肯站在這裏,因為我就是瘋了,才會任由你如、此、作、踐。”

屋內沉寂了幾秒。

沈向恒凝視着眼前的青年,幽深的眸仿佛凝聚着一場危險的暴風雨,這番話仿佛不是對向文落說的,而是對簡淮說的。

這些話,像是一根刺,尖銳地刺在心上,疼痛難忍。

椅子上被他壓制住的簡淮臉色蒼白,艱難的深呼吸幾口,眼淚瞬間壓抑不住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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