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餘久久到了段危的房間,段危正在喝茶,他悠閑地以一個老人的姿态用十分平淡的姿态釀了一壺茶。

桌子上的花瓶插着紫色的鳶尾花,那上面芬芳滿溢,紫色與陽光的顏色交相輝映,仿佛日光與月光的交融。

餘久久走到段危的對面坐下,雙手非常規矩地覆在膝蓋上,微笑地看着他,“爺爺,你找我嗎?”

段危坐在那一擺一擺的專門為老年人設計的藤質老爺椅上,一臉是歲月滄桑,他滿布皺紋的手指握着杯子緩緩道:“久久,有些事,我本來不想告訴你。”

餘久久聽到這開頭,就知道段危一定是要和她說什麽了不得的事,她非常尊重地點頭道:“沒關系的,爺爺,有什麽事你盡管說。”

段危用手指擺弄着桌子上的花枝,仿佛一位優雅至極的老人,“你和西樓,最近走得很近,你們在一起了?不要瞞着我,雖然我老了,但是眼睛還是不瞎的。”

餘久久抓了抓膝蓋上的連衣裙的料子,把它們抓得皺在一起,她沉默了一會道:“是的。”

段危用眼眸微微掃了一眼餘久久,“有件事,你恐怕一直不知道。”

随後,他又一次将那本陳舊的老相冊抽了出來,翻開來在餘久久的面前,“你的母親,你恐怕并不了解她,同樣的,對于西樓,你也不了解。”

餘久久盯着那幾頁照片,基本都是母親和段西樓的合影,但是都是少年時候的他們,“爺爺到底想要說什麽。”

“你母親,和西樓,他們兩個人,曾經是一對戀人。”段危說這話的時候,眼尾溢出一些遺憾,亦或者是對世事無常的無奈。

餘久久仿佛聽到了什麽驚天噩耗,她眼神死死抓着那幾張泛黃的照片,一臉不可置信,整整震驚了良久,她才反應過來,喃喃道:“爺爺是說,叔叔喜歡媽媽,媽媽也喜歡叔叔?”

“是的,只不過我不同意,而你的外公也不同意這門婚事。”段危說起這段往事,驟然有些懊悔的模樣,“當年不是我們極力阻止,可能之後的一系列事情都不會發生了。”

“你們為什麽要阻止?”餘久久的表情有些扭曲,分不清她此刻的表情是什麽情緒,只能說,她暫時還沒有緩過來。

“拒絕?”段危淺淺說道:“很簡單,因為我和你外公是同母異父的兄弟,我們怎麽可以讓自己的孩子結婚,這不是可笑嗎?”

“那為什麽,別人都說我母親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說她背着我父親……做了無數不知廉恥的事情……”餘久久的氣息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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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謂,反正你父親和你母親本就不是一對愛人,只不過是一對被家族聯姻所湊在一起的怨偶,他們從來都是各自玩各自的人生,談何不知廉恥,你父親背着你母親做的事,也沒有多有廉恥,只不過人們的言論總是習慣性對女性比較苛刻罷了,當然,你母親會變成那樣,無非也是一種想報複你外公的心裏。”

餘久久的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爺爺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說實話,你九歲那年我不希望西樓收養你,是因為我想讓西樓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不要總是沉浸在靳音的事情中,而現在,你畢竟和我生活了那麽多年,我只想告訴你真相,告訴你不要因為他對你溫柔,你就妥協,因為在他眼裏,你只是一個和靳音有着十之八九相似的女人,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餘久久有些不敢這麽評價自己,因為那樣會顯得自己如此不堪,但是她還是說了,她道:“爺爺的意思,他愛的是媽媽,而我只是……一個代替的。”

“我不想傷害你,所以我想告訴你真相,我确實把你當孫女看待了,久久。”

他雖然這麽說,但是餘久久還是明白的,他還是為了自己兒子,當然順帶給餘久久做個好人。

餘久久用手撩了下自己耳邊的碎發,眼神帶着一些遲疑,“那麽,你希望我怎麽做?”

“我覺得,你離開最好,我可以讓你去他找不到的地方。”段危的聲音始終平緩而威嚴。

餘久久果斷回應道:“不需要,我不願意回來,就是他,也一點辦法沒有。”

“那好,總之話我也說完了,其他的,我也不便多說了久久。”

餘久久起身拉開椅子說道:“我知道了爺爺,謝謝你,那我先出去了。”

她一步步晃晃悠悠地離開段危的房間,腦中全是段危說的每一個字,而劃過的那些片段都是過去段西樓和她的回憶,她忽然發現她知道段西樓奇怪在哪裏了,那些古怪的過去,莫名其妙的深情,如果用段危的話來解釋的話,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她沒有回房間,而是一個人走到了庭院內,聽着整個庭院不斷響起的鳥鳴,她索性把耳朵給遮住了。她蹲在草坪中,看着地上爬過的一圈一圈螞蟻,心裏亂得不行。

她承認她喜歡上段西樓了,而段危所說的事,無非就是一道十字架一般的倒刺,把她死死釘在地上再也無法翻身了。

騙子,大騙子。

為什麽要騙她,他用多年的深情打動了她,最後卻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為了另一個女人。

餘久久覺得一切都是可笑至極,果然他就是不正常的,九歲那年她就已經發現的了。

*****

第二天,餘久久如期和段西樓參加了白瑟的婚禮。

期間沒有任何問題,餘久久冷靜地就像一個木頭人,始終看不出任何異常。

她和段西樓在婚宴上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來,餘久久的目光打在T臺上的白瑟和陸東荒身上,“今天的天氣很好,很适合結婚,如果下雨了,那這草坪婚禮也就要悲劇了。”

段西樓晃蕩了幾下酒杯中的冰塊,一副悠哉的樣子,“當然是有備用方案的,沒多少人像你一樣遲鈍。”

餘久久淡淡地微笑着,仿佛一朵冰花綻放在嘴角,“我雖然遲鈍,難道你不喜歡麽?”

這是一處安靜地角落,周圍基本上除了服務生就沒有人了,段西樓的手指輕輕按在餘久久的指背上,他的笑意帶着些秋風般的岑涼,“我喜歡不喜歡你,你看不出來?”

餘久久的裙擺倒映着那落楓的顏色,她今天整個人都有一種寵辱不驚的氣質,她淺笑着卻有一種皮笑肉不笑的假意,“除非我能看穿你的靈魂,不然我确實看不出來,不過我知道你會怎麽說,這麽多年了,每隔幾年我就會聽到你這麽說,你總是說你會永遠護着我,因為你愛我。”

段西樓的嘴角帶着一絲優雅卻頑劣的笑容,“你今天怎麽了?”

餘久久忽然前傾身體靠近段西樓,聲音很輕,“那你倒是告訴我,你愛我什麽?”

段西樓的眼角微微皺起,露出一絲不悅,但是那彎彎的嘴角卻依舊挂着一貫虛情假意的笑意,“這很重要?”

餘久久一字一句咬着,“這當然重要。”

段西樓伸手拉起她扣在桌子上的一根手指,輕輕摩挲着,那好看的眼尾微微劃出一個隽秀迷人的笑容,“我對你的感情是沒有理由的。”

餘久久笑意發冷,“你只是說不出來吧。”随後她一把抽走了自己的手。

段西樓顯然立刻将不悅寫在臉上,但是他習慣性用克制的禮節和優雅去掩蓋不悅和怒意,他緩緩道:“你今天不太對勁,非要惹我?”

餘久久反複咽着口水,只是找不到接下去要說的話,她盯着段西樓沉默良久,才道:“段西樓,我每次對你說的話總是深信不疑,可是我卻沒想到你是一個十足可惡的騙子。”

段西樓的表情瞬間冷到極點,他看了眼周圍,然後驟然起身抓着餘久久的手腕就把她朝外面拖去,兩個人走到了一個空無一人的角落,段西樓這才松開了手。

他盯着餘久久,那目光充滿了冰冷的不滿,“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

餘久久可笑地看着他,“你這個十惡不赦的騙子,騙我很好玩嗎?”

段西樓一把狠狠扣住她的手,把她貼到牆壁上,語氣中帶着怒意,他很少發火或者說是從來不發火,這是僅有的一次,“我騙你什麽?”

餘久久笑着笑着就有些想哭了,她失望地盯着他,“一切不過是為了成全你和她的愛情,不是麽?”

說完,她轉過臉不看他,段西樓卻一把扣住她的下颌把她的臉扭過來,狠狠說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餘久久也是惡狠狠說道:“說多少遍都是一樣的,一切都是為了成全你和她的愛情,從頭到尾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放開我!”然後她用力推開了段西樓。

段西樓不再糾纏她,而是就那樣筆直地站在原地,連看都沒有看她了,他的聲音恢複了平靜,或者說是冷淡,他只說了一句,“誰告訴你的?”

“你父親。”

段西樓頓了頓,他的語氣略帶了些嘆息,他也很少嘆息,從來沒有過的,他說:“不是你想得那樣,你和她是不同的,我從沒有想過要把你當成她。”

“那我是什麽?”

“你就是你,我分得很清楚。”他的聲音很淺淡,很平和。

但是餘久久卻不是,她的情緒平靜不下來,她覺得自己受到了謊言的欺騙,結合自己從小到大的每一個細節,她完全不能否認段危,她用力壓制着自己嗓音中的顫抖,“我不信,段西樓你現在說的一個字我都不信,我要走,你如果不想要我恨死你,你就不要攔着我。”

說完,餘久久轉身就走了,她那匆忙離開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盡頭,而段西樓站在原地,他轉過頭,目光晦澀地看着她一步步離開,沒有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作天作地啊~~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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