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當槍
李晁恩臉龐貼着手機,眉頭緊皺走出電梯,擡頭撞上匆忙趕來的方庭珩,他驚訝地問:“你怎麽來的?”
“開車來的,抱歉,保安在門口疏散。”方庭珩說,他站得筆直,像一把标槍,雙手緊攥着負在身後,“謝堂燕呢?”
“你怎麽知道?”李晁恩發出第二句疑問。
“他不接電話。”方庭珩說,他盯着李晁恩的面部表情,捕捉分析信息,“他中午去見謝英回,是不是出事了?”
“嗯。”李晁恩點頭,他晃了一下手機,“不要擔心,我在聯系幫忙的人。”
方庭珩咬緊牙根,下颌緊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他說:“我可以去堂燕辦公室待着嗎?這裏不太方便。”
李晁恩環顧四周,新科影帝大喇喇站在公司大廳裏确實不行,他對方庭珩說:“跟我來。”
兩人乘電梯到達頂樓,電梯門打開,李晁恩說:“門上貼着CEO牌子的就是。”
“好。”方庭珩走出轎廂,看向李晁恩,“謝謝。”
李晁恩低頭摁下關門鍵。
推開門,通透的落地窗,寬大的紅木辦公桌,新添的桌子的電腦,茶幾上堆放的零食……方庭珩關上門,坐在沙發上,拿出手機翻找半晌,在通訊錄的最下面找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南宮娴】。
方庭珩盯着這個名字,他幾乎可以想象到接通電話後的暴風驟雨,他是個倔強至極的人,不願向曾經的事情低頭,他拿了影帝,實現了夢想,【南宮娴】仍舊是他邁不過去的坎兒。
可現在,他不得不向她求助了。
算算日子,自他離家出走,約有六年,大學時期,他沒有給南宮娴打過一個電話,學費是他的父親寄來的,同樣沒有交流。畢業後,他拿着戶口頁、畢業證和學位證離開宿舍,一頭紮進茫茫人海,像一頭執着于摘星的鯨,他沒有家庭作為後盾,但他有夢想。在南宮娴看來,他的夢想絲毫不着邊際,但沒事,他遇到了謝堂燕。
指尖點下撥通按鈕,方庭珩手心滿是緊張的汗液,漫長的等待時間,電話接通了:“喂,您好?”
“喂。”方庭珩舔了一下嘴唇,喉嚨縮起,發出的聲音低而壓抑,“媽。”
Advertisement
電話那端沉默了,卻沒有挂斷,兩人都安靜地等待着,方庭珩等待着南宮娴的呵斥和嘲諷,他早就習慣了母親對待他的方式。
一分鐘仿佛一年,方庭珩聽到聽筒中傳來嘈雜的聲音,片刻安靜,然後是三個字:“對不起。”對方調整了一下呼吸,她似乎在哭,“小珩,對不起。”
方庭珩愣住了,他哆嗦了一下,強行抑制住詫異和委屈,說:“媽,我想讓你幫我個忙。”
“你說。”南宮娴的情緒逐漸冷靜下來。
“京城謝家,謝英回和謝堂燕,今天中午他們在金豐茶樓見面,現在我聯系不到他們了。”方庭珩說,“您能調一下監控看看嗎,我給您發照片。”
方庭珩雖然和父母斷了六年聯系,但仍可以從各個親戚那裏獲取關于父母的消息。南宮娴當兵的時候是優秀的偵察兵,她性格堅毅執着,這一點方庭珩和她非常相似。她不願意晉升管理層,領導又不想放這樣優秀的偵察兵離開,于是讓她轉業經過考試進入公安系統,經過三年摸索,她成為了海豐區公安分局刑偵支隊長。
“你為什麽會和京城謝家扯上關系?”南宮娴問。
“因為謝堂燕是我男朋友。”方庭珩說,事情到這個地步,他不介意給南宮娴多增加一層愧疚,“六年,您錯過太多了。”
“是你。”
手電筒的光照出顧爽的面容,光束由下而上,為顧爽猙獰的表情增添了幾分恐怖。
謝堂燕也被她這副模樣吓得膽寒,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匕首,看向謝英回:“俊叔沒教過你利用精神病人是不道德的行為嗎?”
謝英回見他還有心思調侃自己,不禁出言譏諷:“快死的人了哪那麽多話。”
“行。”謝堂燕将匕首放在桌子上,“來吧。”
大敵當前,謝堂燕居然丢了武器,謝英回沒看懂謝堂燕在耍什麽花招。
謝堂燕聳肩:“你不就是想找個兩全的辦法,我和顧爽搏鬥,我把顧爽殺了,就會因故意殺人進監獄。顧爽把我殺了,她是精神病人,證詞不作數,沒法把你供出來。”他看向顧爽,指了指匕首,“它給你,随便吧。”
顧爽是個偏執型精神分裂症患者,她只是偏執,不是傻,她的視線黏在謝堂燕身上,像面對深愛多年的戀人,她走過來,冰涼的手指貼在謝堂燕耳邊:“你愛我嗎?告訴我你愛我,我就把他殺了。”她陰森森的眼神透着寒氣,像一條美人蛇。
形式陡然翻轉,謝英回本想留下來看場鬥獸戲,沒想到自己被卷了進去。
此時此刻,只要謝堂燕承認自己愛她,便勝券在握。
謝堂燕說:“不。”
謝英回驚訝地看向謝堂燕,謝堂燕吊兒郎當地說:“抱歉,我心裏有人了。”他聳肩,似乎并不把生死看在眼裏,他甚至有興致引用一句土味名言,“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顧爽并非講理的正常人,她的腦回路俨然清奇,聽罷,她沒有發火,眼球來回轉着,最終鎖定在謝英回身上:“是他嗎?”
“?”這下謝堂燕也沒法控制這個棘手的局了。
方庭珩乘電梯下樓,電梯門打開,李晁恩出現:“你去哪?”
“海豐區公安分局。”方庭珩說,“我開車去。”
李晁恩眼瞳略深,他說:“我跟你一起。”
“好。”方庭珩順手将車鑰匙扔給李晁恩,“你開車。”
下午五點二十,兩人到達海豐區公安分局,方庭珩走進大廳,逮住一個男警察:“您好,我找南宮女士。”
整個公安局,姓南宮的就一個人,男警察問:“您有什麽事嗎?”
“我叫方庭珩,有預約的。”方庭珩說,“勞煩幫我轉告她。”
“好。”男警察答應。
等了一會兒,南宮娴出現,穿着一身休閑服裝,挺拔如松,猶見軍人風範。她走路的速度快,虎虎生風,站定在方庭珩身前,打開随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我剛找到的,你看看。”
“好。”方庭珩跟着南宮娴進入會客室,打開電腦查看監控錄像。
正看着,南宮娴問:“你和這個,謝堂燕,談多久了?”
李晁恩的手指微頓,不動聲色地坐得離方庭珩遠一些,老板的對象,要保持距離。
“很久了。”方庭珩說,談戀愛只有兩天,但他觊觎燕子很久了。
手機鈴聲響起,李晁恩說:“抱歉。”站起身走到門外接電話。
不一會兒,李晁恩回來說:“邊董調來兩架直升機,關于空中管制手續已經辦好,南宮女士一起去嗎?”他斟酌片刻,将條件說得更誘人一些,“抓住一個預謀殺人的高官能拿幾等功?”
“娴隊。”一個警察敲門。
“進。”南宮娴說。
“王局已經批準了申請表,什麽時候出發?”警察問。
南宮娴看向李晁恩:“現在。”
謝堂燕非常冷靜,他死過一次,更懂得越到生死關頭越要保持清醒的道理。他下午兩點離開金豐茶樓,如果李峰聽懂了他的暗示,邊修平和李晁恩的效率足夠高,這時候倉庫外應該布滿了荷槍實彈的警察。
接下來,他盡力拖延時間就好了。
顧爽是個難以控制的精神病,謝堂燕對她基本沒有期望,這姑娘是個可憐的棋子,謝堂燕卻不想做全謝英回的局。
“你覺得你帶的兩個人能保護你?”謝堂燕說,他輕易看透了謝英回的把戲,“你帶他們來,只交代了守倉庫和開車的事,你根本沒有提殺人的事,不然他們就成了你的幫兇。”謝英回是政界的人,不是混黑的,全憑利益聯結的情誼,根本到不了肝膽相照的地步。沒有人蠢到親自殺人斷送自己的政治前途,謝堂燕對這一點十分篤定。
“所以,”謝堂燕說,“你唯一沒料到的是,顧爽不會殺我。”
“我們明明說得好好的。”謝英回看向顧爽,“你說你愛他,愛到想砍掉他的頭,喝他的血。”
“是不是你?”顧爽還停留在剛剛謝堂燕說“心裏有人”的邏輯中,她的眼睛布滿紅血絲,“是不是你奪走了他的注意力?!”
謝堂燕站在兩個人身旁,看他倆雞同鴨講,有點頭疼,他開口:“等……”
謝英回無法接受這個結果,伸手拿起茶幾上的匕首撲向謝堂燕,顧爽眼神微凝,她全部心神落在謝英回身上,出手速度極快打偏了謝英回手中的匕首。匕首擦過謝堂燕的臉頰,落在地上“叮當”一聲。
謝堂燕臉上多了一道血痕,不深,卻礙眼,這激怒了顧爽,她像一頭護崽的母獅,嘶吼着朝謝英回揮拳。顧爽不如謝英回高,力氣也沒有謝英回大,但是她沒有理智,她用盡所有力氣,将謝英回撞倒在地,騎在謝英回身上掐住他的脖子。
真的要鬧出人命了,謝堂燕抓住顧爽的手腕:“顧爽,顧爽,看着我,你要把他掐死了。”
顧爽呆呆地看着謝堂燕。
謝堂燕輕聲慢語,仿若哄個小孩子:“你松開手,我把他綁上。”他試探着掰開顧爽的手,将被掐得翻白眼的謝英回翻個身,在地上撿了一條麻繩綁住他的手腕。
倉庫一陣直升機降落的聲音,擴音喇叭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放下武器,警察!”
謝堂燕松了口氣,總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