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青梅酒25
現場亂成一團,觀衆紛紛要往這邊擠,保安連忙趕過去組成人牆,叽叽喳喳哄哄鬧鬧,館內一時間吵的不可開交。
那一時間程夏禾的五感仿佛都被剝開,聽不見,看不着,耳邊喊她的聲音逐漸遠去,她的世界一片模糊。
胸口被劇烈的按壓,唇上清涼如風拂過,一次一次,宛若春天的薄荷。
意識混亂時,她仿佛掉進了一個巨大的黑洞。
黑洞無光,四周都是沉沉黑水,她什麽也看不見,卻能感覺到腳下的拉扯,仿佛像怪物的觸角抓着她的腳踝一路往下拖。
拖入它的洞穴,或是另一個世界。
她的四肢越來越冰冷,血液逐漸停止流動,身體漸漸僵化。
我要去哪兒。
她在想這個問題。
她一直仰着頭。不由自主的仰着。也不知道在看哪裏,就是想在下沉的時候望着遠方,望着盡頭,就好像那裏有什麽人在等她似的。
可是是誰。
誰在等。
忽然間。
天光破開黑暗,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黑暗被撕裂出一道口子。
她疑惑的望着。
直到一雙手倏然從裂縫中伸出,它鮮血淋漓。
Advertisement
她睜大雙眼,望着它。
随後,第二只手出現,它們用力的掰開裂縫,一瞬間,天光大亮。
光芒照進黑水,她的雙眼被刺的睜不開。
隐約間仿佛耳朵恢複了聽覺,在黑暗的盡頭,一聲嘶啞又焦急的怒吼:“程夏禾!——”
她猛地睜開雙眼。
除了暈,還是暈。太陽穴劇痛無比,氣管灼燒的厲害。她咳了好久,恨不得肺都要嗆出來。
她被一圈人包圍着,大多是不認識的,還有讨人厭的保安大叔,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最後,她看見了抱着自己緊張無比的那張熟悉面容。
她虛弱的一笑,手撫上他的臉:“止維哥哥,恭喜呀,拿冠軍了。”
張止維抓住她的手,渾身都在顫抖。他把她的手指放在唇邊,用臉頰的溫度去捂熱,緊緊閉上了眼。
“止維哥哥……”她小聲喊着。
“你別喊我。”張止維閉緊了眼,聲音冷如冰。
她心一拎,連忙道:“止維哥哥,你……”
“老子叫你別喊我。”他陡然提高音量,程夏禾的眼淚嘩的一下就出來了。
聞聲而來的程木然裹着巨大的毯子,她擠開人群走進來。
雙眼一片真誠可憐的望着張止維:“止維哥哥,你不要兇我妹妹了,她不是故意推我下去的,是我自己沒站穩,是我的錯。跟她沒關系,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張止維擡起臉,怒目盯着這個聒噪的女人:“你給老子滾遠點。”
程木然驚呆了。
“止維哥哥……”
“誰是你哥哥,滾。”說完這句話,他抱起程夏禾就走,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
“張止維怎麽了啊……”
被張止維兇了一頓的程夏禾偷偷在他懷裏流淚。小姑娘委屈的不行,把自己的臉藏起來,就是不把正臉露出來。
不怪他發火,張止維是真的被吓到了。
程夏禾剛剛面色卡白,嘴唇青紫一片,怎麽都叫不醒。心肺複蘇和人工呼吸來了個遍,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似的,他的魂都差點跟着一起去見了閻王。
他怎麽能不生氣。
怎麽能不害怕。
懷中的女孩默默流着淚,他豈會不曉得。
直到走進一個沒人的單人休息室,把她丢了進去:“衣服脫了,穿我的。”
程夏禾可憐巴巴的一邊在換衣間掉眼淚,一邊換衣服,換好後走出來雙眼還是紅通通一片。
就是頭發仍舊是濕的,一縷一縷。站在那裏絞着手指頭吓的不敢過來。
這是她第一次見張止維發火。
止維哥哥從來沒有在她面前生過氣。
小姑娘軟軟糯糯的從鼻腔裏挪出三個字:“……對不起。”
說完,吧嗒一下,豆大的眼淚從眼眶裏一滾就出來了。
剎那間,張止維那顆心就軟了。
他真是被氣的沒法兒了。
想到剛剛有多危險他就生氣,見她這樣,又心疼。
他拍拍身邊沙發:“過來。”
程夏禾磨磨蹭蹭的挪過去,離他遠遠的坐着。
長沙發,一個在這頭,一個在那頭。
“我要你過來。”張止維垂眸看了眼自己身邊,用眼神示意她過來。
程夏禾搖了搖頭:“不敢,你好兇。”說完,還朝離他更遠的地方挪了挪。
張止維氣笑了。
她像個小白兔一樣,還是個濕噠噠的小白兔,兩只哭過的眼睛紅通通,怎麽看怎麽可憐。
真的是。
他說:“知道我為什麽生氣嗎?”
程夏禾搖搖頭,又點點頭:“……我掉水裏了。”
“我當時怎麽跟你說的?”
“……”她小聲嘀咕:“原地不動,等你回來。”
“那你是怎麽從原地變到水裏去的?”
“不是我。”她連忙道:“是……”
咬咬唇。
她想說是程木然,可是不知道止維哥哥會不會信她的話。
“是程木然推你下去的?”張止維忽然道。
程夏禾頭一擡,驚訝的看着他:“你怎麽知道?”
“那不然呢,總不能是你自己跳下去的,溺水的只有你和她,我見你沒那麽傻。”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聽到後面一聲尖叫,她就推倒我了,緊接着我也沒多想,就把她也拉了下來。”
別人家的事不好多說,張止維只是給了個警告:“那個程木然,你以後避着點。”
“人行惡事,必遭天譴。”他說。
她乖乖點頭:“我知道。”
“那還不過來?”
程夏禾抿了抿唇,想過去,又怕。
“我怕你又吼我。”
……這丫頭。
張止維索性站了起來,一步跨到她面前,一屁股坐她旁邊。
她:“……你過來幹什麽。”
“你不過去,還不準我過來了?”他眯着眼瞧她。
她眼睫上還挂着水滴,不知是水還是淚。他拿了身邊的毛巾往她腦袋上一罩,将她揉的亂七八糟。
她哎呀哎呀的叫着:“止維哥哥!”
“你別揉了,我什麽都看不到了。”
“頭發......扯着了。”
“要你不聽話。”他搓着那頭濕發,她像個不倒翁似的左右晃。
“你別揉啦,我錯啦止維哥哥,我下次一定小心啊。”程夏禾連連哀嚎。
“還下次?”他動作更粗魯。
“嗚嗚,再也不了。”她求饒。
他漸漸停了動作,望着她。
純棉白色浴巾下的,是一雙微紅又靈動的眼睛。女孩兒的紅唇嬌豔欲滴,小巧的下巴已經有了尖尖的弧度。
睫毛細而長,額上搭着黑色的發,幾縷翹在一旁,襯出她雪白的皮膚。
他與她的距離很近,近到呼吸聲可聞,近到能嗅到女兒家的發香。
一切仿佛安靜了下來,彼此的眼中只剩下了對方。
程夏禾眨眨眼睛看着他:“止維哥哥……”
張止維陡然回神,立刻後挪一步,撇過頭。
“止維哥哥你為什麽一直盯着我看?”她不懂。
“……”張止維揉着太陽穴,閉着眼:“沒事。”
“沒事嗎?我怎麽覺得有事呀。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嘛?”她忙問。
“不是。”他頓了頓,側過頭來。
一聲嘆息。
“小孩。”
“啊?”
“你到底什麽時候長大啊。”
那一天,不知道有什麽在悄然中改變,也不知道有什麽在心底悄悄種下了種子。
日日夜夜,歲歲年年。
花開花落,春去秋來。
女孩兒盼望着長大,男孩兒追夢在路上。
少女在練功房揮灑汗水,少年從高中走入大學。
她退去青澀,越來越藏不住。
他愈加成熟,渾身都是引誘人的荷爾蒙。
成啓道館這兩年熱鬧了許多,總是能見着一對麗人進進出出,男生高大帥氣,女生活潑美豔。只是,這個男生出入道館多次卻從不穿道服,女生倒是經常一襲白衣,腰間挂着黑色緞帶。
夏日風起,身上道服從未幹過。冬日天寒,她仍舊渾身是汗。
不論烈陽還是寒風,精致的院落裏白紗飛舞,而紗幔後頭的身影始終如一。
少年平日對她溫柔有笑,訓練時卻一絲不茍格外嚴厲。
“腳擡高,出腿要有力,軟綿綿的打什麽?踢海綿?橫踢兩百個,現在計時。”
“倒什麽?重心在哪不知道嗎?穩住。上了比賽連中心都站不穩是等着自己掉下擂臺?”
少女日日汗如雨下,拼着命的練習,用盡她所有的毅力。
信念只有一個,是不斷的往前沖。
女孩兒緊咬着牙關,一次次練習,不斷反複,不斷琢磨。
她身量愈來愈高,腿更是修長。
腿風更加淩厲,技巧也是愈加娴熟。
兩年以來,日夜不辍,踢破了多少板子,磕破了多少血肉,流過多少眼淚,生過多少悶氣。
但還好,從始至終,她都不是一個人。
有位哥哥,一直站在她身邊。
她要倒了,會扶着她。她要哭了,會接着眼淚。她要笑了,會捏着臉蛋。她要錯了,會帶她走回。
她笑與淚,都不藏着。在他面前,她永遠是最真實的自己。
那日,陽光尚好,秋高氣爽。
少年單腿撐着摩托,脖子上挂着黑金色的耳機。他專心看着手機,不知道身後來了人。
直到對方彎下腰,湊近了看他。少女揚眉一笑:“嘿嘿。”
長開了的程夏禾真如夏日荷花,粉嫩欲滴,嬌豔不可方物。她二話沒說一蹦就跨上了摩托,坐在他身後抱着他的腰。
小下巴搭在他的肩上,黑色皮衣傳來皮革的味道,卻掩蓋不住他發間的清香。
少女深吸了一口,自然而然的雙手從腰間挪向他的脖子,圈起,抱住。
清甜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她笑問:“哥哥,又來接我啦?是想我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so~wuli小禾妹妹終于長大一點啦!
(玩機車又長大了的止維哥哥真的!A炸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