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市

月白換上了青明的衣服,山青上衣牙色下裙,甚至還梳了一個垂鬟分肖髻,她抹了些粉黛于臉上,出門前還去山中摘了一朵雲蕾花插在鬓中。

“臭美。”青明笑道。“現在又不說黑色優雅大方了?”

“哼,說得好像你有黑色衣服一樣。”月白挽着青明的手,嬌俏得像個二八少女。

清嶺在遠處看着,月色浸染到她臉上,融入她眼底溫柔的笑意,盈盈一水。

她和月白當真是很好的朋友,看向身邊人時甚至帶着幾分寵溺。

這樣的氛圍,旁人都無法插.入。

……他也不例外。

她對他看似溫柔,看似周到,也只是單純不在意。

許多事情,都帶着幾分漫不經意。

清嶺忽然移開目光,他的情緒似乎有些脫離控制了。

作為師父來說,青明做的已經很好了,甚至有些地方比他曾經的師父還好,可到底為什麽,他會這樣低落。

要是……

不。

清嶺止住自己的想法。

——諾,你的小徒弟又不高興了。你不去哄哄。

青明看了一眼清嶺,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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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小孩子總是這樣。

——啧啧,你這人,我還以為小徒弟能讓你上點心,沒想到還是老樣子。

月白心裏嘀咕,旁邊要是那個誰,估計被丢在一邊的就是她了。

清嶺知道青明看自己了。她肯定發現自己不高興了,但她還是沒有理會。

或許是換了個身體,又或許是其他什麽原因,他多年不曾出現的,堪稱“小性子”的東西忽然冒出來。

他聽到自己說:“師父,我不想去了。”

“不想去?”青明道:“你為什麽又不想去了?”

清嶺看着青明平淡的表情,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沒意思。

“沒什麽,剛剛……”清嶺垂下眼簾,“只是開玩笑。”

青明點頭,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萬春峰風景秀美,草木蔥茸,四季皆有不同景致,宗門弟子有事沒事都喜歡來這裏走走,有頭腦的弟子還在開闊地界擺攤售賣物品賺取額外收獲。

萬春峰并不高,有一條河流盤旋蜿蜒在山中,來往的弟子們乘着小船沿着狹長的河緩緩前行。

兩旁的樹皆挂上大大小小的燈籠與木牌,遠遠近近一路延伸,燈光倒影在粼粼的河面,閃閃爍爍的在微微抖動。

堆簇的燈影下是一個個沿着河道擺攤的弟子們,不同峰的弟子們吆喝着。

“清顏丹!清顏丹!只要十塊下品靈石!”

“鎮妖符!能定二級妖獸的鎮妖符!”

“大家快看呀!絕美靈器,器門大弟子同款,可以護主的簪子!”

山湖花臨水而栽,袅娜地垂下細長的花枝,淡藍色的花瓣腼腆地開滿枝條,随着微風拂過水面。斑駁的樹影蕩漾在河面上。若有似無的花香浮動在空氣中,引人遐思。整條河上木船熙熙攘攘,來來往往。

船艄上,船橹自行搖動,吱吱呀呀,似乎在應和周圍此起彼伏的吆喝聲。

一陣晚風吹過,挂在樹上的燈籠搖搖晃晃,木牌嘩啦作響,水面破碎的金光仿佛能濺到人的身上。

月白一臉興致盎然,打量着周圍攤子的東西。

清嶺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忽然聽到身旁的人問道:“清嶺,你有什麽想要買的嗎?”

清嶺的身體不過十一歲,只到青明肩膀,需要微微仰頭才能對上青明的眼睛。

那是一雙很清亮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閃爍着潋滟的光彩,攜帶着通透的光澤照下來。

他聽到青明又問了一遍,便回過神來答道:“我……”他随意指了一個攤子,“我想要那個。”

“你想要哪一個?”青明問道。

清嶺這才發現自己指的攤子是賣首飾的,木架上淩淩铛铛擺了各種發釵,簪子,手鏈手環,一片粉粉嫩嫩。

“……”

清嶺正欲改口,旁邊的月白忽然就大笑着插話:“原來清嶺喜歡的是這樣的啊!沒想到…來來來我們過去挑挑。”

挑選首飾的女弟子已付完靈石搖槳離開,攤主目光搜索着下一位顧客,聞言眼睛一亮。

“各種各樣首飾手鏈手環應有盡有,過來看看吧!”

清嶺的眉頭微皺,正要說些什麽,攤主又道:“前面那位英俊的小弟子!除了首飾之外,我還有各種發帶可以選擇啊!”說着又搬上一個木盒,打開,可以看到裏面的各色絹花發帶。

這下清嶺也沒轍了。

青明已控制着木舟挪了過去,她打量着木盒裏的東西,挑了一條碧藍色的發帶。

“你覺得這條怎麽樣?很稱你。”

清嶺想說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他接過發帶,“謝謝師父。”

“不再看看嗎?”

于是清嶺又挑了幾條,無一例外皆是碧藍色。

青明忍不住笑了。

黛眉微籠,眼中的水色漾成了細碎的渺波,竟是說不出的溫柔。

清嶺握緊了手中的發帶。

月白逛完夜市後便要走了,臨走前趁清嶺不注意掐了掐他的臉,“小臉蛋真嫩。”

清嶺眉頭一抽,正要揮開那人的手,月白卻先一步消失了。

清嶺收好發帶,沉默跟在青明身後,兩人走進閣樓,一同上樓,就在青明回自己房間時,聽到自己徒弟問她,“師父,你對魔修怎麽看?”

青明推門的手一頓。

“怎麽忽然問這個問題?”

清嶺直覺氣氛的冷淡,他本欲說月白身份的話一轉,道:“我在玉沙閣看到一本書。”

七大副峰皆有一個藏書閣,玉沙閣則是素律峰的藏書閣。

“上面講到阮……”

“好了。”  她的面色有些冷漠,“不用說了。”

青明想強迫自己緩和語氣,說出口的話依舊很冷淡。

“魔修不過是與我們修的道不同。”

清嶺倒有些驚訝了,他本以為她是那種視正邪不兩立的人,即使是曾經未修魔的他,也對魔修存有偏見。

青明看到了他眼中的疑惑,說道:“清嶺,若是一人拿刀刺死了另外一人,你認為有罪的是那個人,還是那把刀?”

“是人。”

“這便是了。”

“我知道了。”清嶺站在走廊,眼神很明亮。

話題本該就此結束,但青明卻忍不住補充了一句:“話雖如此,你在心裏知道就好了,在外邊最好不要這麽說,對仙門百家來說正邪向來水火不容,心裏不認同也不必要說出口。”

“那在外面怎麽說?師父這是讓我說謊嗎?”少年道。

青明愣住了。

她忽然想起當年傳言阮逸庭叛逃滄妄宗之時,衆人義憤填膺的模樣,她當時在做什麽,哪怕不語,不也是附和嗎?她……她怎麽配說愛他?

逼他走入絕路的人,不正是他們這種怯弱可笑的正道人士嗎?

她臉色蒼白,眼神恍惚,讓清嶺有些心驚,他擔憂地看着青明,有些懊悔自己問的問題,卻聽青明道。

“不,你不需要說謊,你心裏怎麽想,就要說出來。”她沒有看清嶺,“只要你有實力,任何人也無法反對你。”

“但沒有也沒關系。”青明對他笑了,“我現在可以保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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