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老大夫的聲音似乎帶有安眠的成分, 哄睡了問荊,還差點把蕭天雲也哄得睡着了,老大夫自己都困的不行。

雨一直下個不停, 老大夫給楚問荊蓋好被子, 打着哈欠搬了個板凳在窗戶前坐下,蕭天雲抖了抖葉子, 和他打招呼。

老大夫摸了摸/他的葉子,拿過楚問荊備在桌子上的紙張和筆, 輕輕敲了一下花盆, 低聲道:“你什麽時候變回來了, 晚上一直和問荊在一起嗎?”

蕭天雲的葉子拖過張和筆,寫到:早上你進屋之前,一直。

老大夫拽着胡子, 神情有些哀傷,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問荊……是不是夢見什麽了?”

蕭天雲點點葉子,寫到: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晚上沒睡好所以才那麽困。

留了一條縫隙的窗戶突然合上,撐着的木棍在桌子上滾了幾圈,被老大夫按住, 老大夫重新将木棍撐在窗戶和窗框之間,眼神有些散的看着窗外的雨幕,低低說道:“去年的三月底,泰州也下過這樣的大雨, 連着十多天都不停,黃龍鎮下屬的南山村家爆發了瘟疫,我和子恒還有問荊因為一些事被困在這個小村子裏,瘟疫爆發後就順勢留下來給村民看病。”

“方德是泰州太守,被下放到那兒的,那會兒他正拼命争取重回京城任職的機會,在管轄範圍內出現疫情肯定是要擔責任……”

蕭天雲見老大夫看他,就抖動了一下葉子,示意他在聽。

老大夫嘴唇動了動,良久才繼續說道:“方德第一時間壓下疫情的消息,以子恒的聰慧,早早就看透了方德的險惡用心,我被子恒騙到黃龍鎮隔壁的一個鎮上給人看病,那個病人是子恒舊年好友,和他打配合的拖了我整整六天……”

“我……我感覺不好,拼着這張老臉不要,扔下那個病人,從山上抄近道往回返……”

房頂的雨水順着房檐一路下滑,成一條直線的雨水不知怎麽打在了窗框上,散落的雨滴落在了老大夫的手上,打得老大夫哆嗦了一下,彎下腰從抽屜裏拿出兔毛圍巾。蕭天雲接過圍巾給“靈芝”圍上,圍好後老大夫伸手按了按。

“走之前,子恒騙我說‘疫區可能對蘑菇有不好的影響,’走時候我就抱着蘑菇一起,回來路上我剛爬上山,正要穿過樹林時候,”老大夫的手一直在圍巾上四處按着,好像怎麽保暖也生怕冷着“蘑菇”,他說:“蘑菇突然從淺褐色變成了深褐色,那顏色就像是即将枯死的老樹的樹皮……一時有些慌,我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是距離太遠了……生怕問荊出什麽意外,更是着急的往回趕……”

“在半道上碰到問荊,問荊手裏死死握着一截白骨,臉色慘白……那之後就不會說話了。”

蕭天雲第一次沒有去在意到底是蘑菇還是靈芝的問題,他更擔心問荊,聯想起夜裏問荊的反常,大抵是……夢見這段經歷了吧。

楚問荊睡夢中翻了個身,老大夫和蕭天雲都緊張的回頭去看,只是翻了個身并沒有醒,看樣子也沒有做噩夢,兩人都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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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又低低道:“我不知道問荊經歷了什麽,他沒說我也沒敢問——你也不要去問,裝着不知道就行了,你們都是山裏修行成精的,聽你說的,已經有上千年那麽久了,”

“想來活的也比普通人久吧,以後……要是我不在了,請你好好照顧問荊……別讓他受委屈。”

蕭天雲十分鄭重的點了點葉子。

老大夫不再出聲,盯着雨幕繼續他欣賞美景的時光。

雨勢漸弱,慢慢停了。屋檐上落下的水不再是一條直線,滴滴答答的變成了雨珠子,院牆上響起杜壯的聲音。

今天雨太大,他爹娘都沒出地,他娘這會兒做了好吃的,要他叫師父和師兄一起過來吃頓飯。

楚問荊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老大夫回過神來,叫道:“醒了?穿好衣服去你富貴叔家吃飯,壯壯剛剛喊過了。”

楚問荊點點頭,擡頭搓了幾把臉,清醒了一些,下地穿衣收拾。

老大夫從石桌上拿了小/嘴壺進來,裏面是他早晨接的雨水,一邊給花盆澆水,一邊沒事幹給楚問荊講解藥酒的相關知識。

醫館裏的藥酒都是他做的,問荊理論知識足夠,就是還沒動手操作過,該是時候了。

蕭天雲也仔細聽着,楚問荊書桌上放着的兩本藥酒的書,他都看過了,中間有些地方還不是很明白,正好借着這次機會聽聽清楚。

只是心不在焉,聽着聽着就走神了,他總是忍不住想:在杞子師父離開的六天裏,問荊和子恒師父到底經歷了什麽?為什麽子恒師父就只留下了一截指骨?

老大夫難得講的這麽仔細,看蕭天雲的葉子時不時的動一下,以為他也聽明白了。誰知道蕭天雲是在聽天書呢。

出門前,老大夫把餡兒餅端到花盆旁邊,楚問荊在院子裏等他。

老大夫看了看問荊,又看了看蕭天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們去吃好吃的,你就在家啃餅子吧,午時如果我們沒回來,記得一會兒把花花和黃黃喂了啊。”

蕭天雲耷/拉着葉子點了個頭,沒有理會老大夫的戲弄。楚問荊看不下去杞子師父欺負蕭天雲,不等了,走過去把人拉走了。

蕭天雲嚼着餡餅,沒感覺出什麽味道來,聽着隔壁院子傳來老大夫和杜富貴的說話聲,把窗戶支的大開,剛從雲層裏冒出來的太陽灑下光來。

他得抓緊時間修煉,盡可能快的修煉化形,要長得又高又壯,才能保護好那個人啊。

老大夫和楚問荊到杜富貴家時候,是杜強開的門,杜強握了握拳頭,然後低聲像個打小報告的,和老大夫悄聲道:“我爹娘還是不放心,想向您打聽些事情。”

問荊被壯壯拉進屋裏去了,老大夫回手關上院門,說道:“向我打聽什麽?”

杜強:“上次,有一群人突然來村子裏,後又直奔醫館,村裏人都說……那些人不是普通人。”

老大夫一副不知道他在說什麽的表情,杜強又解釋了半天。老大夫終于想起來了,杜強說的是上次張濟寧來看他那次。

老大夫又問:“想起來了,那又怎麽了?”

杜強:“……他們都說您是從宮裏退下來的老禦醫,肯定認識不少人,也知道不少事,雁門關今年新任守城将領正是從京城來的,所以……”

“老糊塗了,不記事了,”老大夫點點頭,拍了拍杜強的背,“聽明白了,放心吧,我會好好和你爹娘說的,進屋吧。”

杜強扶着老大夫進屋。

杜富貴夫妻倆個真的是有事要問的樣子,做了一桌子好菜,壯壯他娘不停的搓手,招呼老大夫和楚問荊坐下,又去廚房忙活去了。

杜富貴在桌子前坐下,關于老大夫的那些事兒都是村裏人傳的,也不知道真假,杜富貴不好貿然直說,只好拼了老命的拉着老大夫東一句西一句的瞎聊。

等菜都上齊了,老大夫拿起筷子,直接說了:“富貴,你要是想問什麽就直接問,鄰裏鄰居的,壯壯還是我徒弟,有什麽話就不要拐彎抹角了。”

杜壯他娘悄悄在桌子下面掐了杜富貴一把,杜富貴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他認識的字不多,信封上的字勉強認得“王慶”兩個字。

杜富貴:“這是強子在偏關的朋友王慶寄回來的信,老大夫你看看。”

老大夫接過信,杜壯他娘憋不住話了,也不等老大夫看,就直接說了:“強子給我們念過信了,老大夫,雁門關新上任的将領是從京城來的,您認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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