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星星的光
徐明柏是跟焖鍋一起進來的，屋裏一下就多了熱鬧氣。
“回來了。”簡子星坐起來，“答辯怎麽樣？”
“挺好不用操心。”徐明柏坐他旁邊，目光掃到仲辰，“這是？”
仲辰輕輕擡了下眉，“仲辰。”
“我倆連床。”簡子星介紹道：“還是同桌。”
“這樣啊。”簡明柏揚眉笑起來，“哥們，你好啊，我是子星的好朋友，h大ai方向讀博的。”
仲辰眯眯眼，露出一宿八十的假笑，“厲害厲害。”
“邊吃邊說。”簡子星不客氣地夾起一個剖開的大閘蟹，開始說他爸的情況。
旁邊兩人聊得火熱，仲辰邊吃邊偷摸把簡子星手機順過來，趁着還沒鎖屏，又看了一眼那張照片。
這人絕壁是減肥了。
照片上目測得有一百六，大軟蛋一個。真人身材卻挺緊實的，不算胖子。長得……就那樣吧，照他比差了八條街，頂多算個好人。
仲辰把手機又放回去，聽倆人聊完病人又聊機器人。
ai博士，一說出來好像挺牛逼的，可惜學校垃圾。也是實在想不明白這種學校讀博的人怎麽好意思對外宣稱自己是個博士的。
仲辰啃着排骨嘆氣，忽然想到這人也沒惹過他。
但就是煩，一看就不喜歡。估計是他窮了一陣開始仇富了，這小子是穿某牌t恤進來的。
哪又能怎麽着，這牌的鞋他有一櫃，穿都懶得穿了，就等着以後燒了做成珍珠奶茶賣給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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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柏拉了一下簡子星。
“嗯？”簡子星嘴裏唆着蟹殼，遞過一個詢問的眼神。
“你這朋友挺能吃啊。”徐明柏低聲說，“要不再加一份排骨吧，怕他吃不飽。”
“沒事。”簡子星擺手，“就這些了，他再吃遲早會變成豬精的。”
徐明柏一下子樂了起來，樂半天又感慨道：“你比上次見面活潑不少，看來是你爸有起色受到鼓舞了。”
簡子星撇嘴，“可能還是拜這位哥所賜，換你天天跟精神病待一塊也深刻不起來。”
徐明柏揚眉，片刻後又看了仲辰一眼。
仲辰筷子夾着排骨放進嘴裏，兩秒後抽出一根骨頭。
左手機械地重複這個動作，右手拿着手機跟老媽扯皮。
-陳竹：這月生活費打你卡上了。
-仲辰：太少了，你打發兒子還是打發叫花子啊。
-陳竹：不要就給我打回來。
-仲辰：再加一萬吧媽媽，我好久沒吃過飽飯了，得補一補虧空。
-陳竹：一萬塊錢不夠你補虧空嗎？
-仲辰：這幾天吃飯欠了同桌八千。
-陳竹：……
半分鐘後，短信提醒進賬。
-仲辰：看來媽媽還是愛我的。
-仲辰：再給我寄幾雙鞋吧，上次跑步跑沒一只，手頭就只有一雙鞋能穿了。
-陳竹：為什麽能把鞋跑沒？
-仲辰：g牌的找到多少寄多少，再來兩雙籃球鞋、兩雙跑步鞋。宿舍床墊很不舒服，也來一個，還有我必須要枕的那個羽絨枕和小靠墊，加一套帥氣的睡衣，謝謝陳董事長。
-陳竹：……我真該把你送去參加變形計。
-仲辰：寄到老房子哈，別寄學校，太招搖。
仲辰滿足地長出一口氣，放下手機繼續吃。
臉盆那麽大的鍋已經空了一大半，尤其是靠他的那一邊，整個塌下去了。
他本想夾個螃蟹嘗嘗味，筷子都要夾到了，忽然又想起剛才簡子星舉手說螃蟹是他愛吃的，于是臨時又拐個彎，改夾塊排骨扔嘴裏。
“你少吃點。”簡子星無奈地看着他，“饑一頓飽一頓，不怕胃痛？”
仲辰咋舌，“也不知道誰害我饑一、哦不，饑兩頓的。”
簡子星兇狠地瞪過來，仲辰又大聲嘆氣，“以後注意點，同桌只有一條命，餓死了就真沒了。”
簡子星：“……”
仲辰放下筷子，大拇指和食指捏起來在他眼前晃一晃，嚴肅道：“我今天離被你餓死就差這麽一點點。”
簡子星冷漠臉。
仲辰掐在一起的手指忽然又撚開半厘米，笑道：“但是排骨鍋很好吃，給您比個心。”
“走開。”簡子星嫌棄地別過頭。
吃完飯出來天都有點黑了，徐明柏回自己家住，跟英中是兩個方向。
簡子星連告別客套話都沒說幾句，随手攔了車，就一臉恹恹地鑽進車裏。
仲辰看他半天，問道：“你是不是很難受？”
“有點。”簡子星閉着眼睛倒在座位上，“發燒不該吃螃蟹，但我就是想吃。”
他頓了頓又輕聲說，“我今天其實也有點餓了，特別有食欲。”
“理解。”仲辰手放他膝蓋上搓了搓，“繃着的弦一下子松了，是該好好吃一頓。”
“你說。”簡子星又睜開眼看着他，“如果我爸今天沒起色，我現在是不是剛被李經義嘲諷完，帶着一肚子憋屈連飯都吃不下去？”
仲辰點頭，“很有可能。”
簡子星嘆氣，“這種僥幸的感覺有點微妙。”
車裏面安靜了兩秒，而後仲辰撐着座位一下子擠過來，架住簡子星的脖子。
“我跟你說，這就是命。老天爺就是這麽賤，就想看你對生活低頭。只要你低一下頭，他一看你，哎，挺好看還挺乖巧的，算了不難為你。”
簡子星撇嘴，“說老天爺賤不好吧？”
仲辰嘶了聲，又捅捅他胳膊，“而且就算你今天跟李經義伸手了，也沒什麽可難受的。你不是為自己低頭，你是為你爸。”
簡子星燒紅着一張臉瞅着他。
“我給你打個比方。”仲辰又擠過來一點，“假如我落在李經義手裏了，他逼着你給他磕頭叫爸，不然就打我，你怎麽選？”
簡子星逐漸失去表情，而後又漸漸變得迷惑。
“他為什麽要打你？”
仲辰挑眉，“打個比方啊。”
簡子星想了想，輕聲道：“那我其實還挺想看的。”
仲辰：“？”
“主要想看你和他對毆，刀槍棍棒甩繩子。”簡子星又說，“捆綁y。”
仲辰沒出聲，過一會後手伸過來摸摸腦門。
“你至少三十九度了。”他說，“都說胡話了，需要同桌抱抱才能痊愈。”
簡子星面無表情推開他，“摸挨老子。”
車在沿江線上馳騁，簡子星降下車窗，涼風呼呼吹在發燒紅熱的臉頰上，整個人暈乎乎的，像喝了酒，很暈又很放松。
他忽然對着江上倒映出的高樓大廈勾起唇角。
“辰哥。”
仲辰：“嗯哼？”
“謝謝。”簡子星頓了頓，看着江面低聲說，“昨天和今天，跟我在一塊。”
仲辰嘿嘿一樂，“客氣了，哎我跟你說，好事不僅這一樁呢，給你看我和我媽的聊天記錄……”
簡子星一邊回頭湊過去一邊說，“以後只要你和家裏冷戰一天，我就包你一天飯，有我吃就有你吃……”
“……”
仲辰一下子縮回手機，低頭掃一眼屏幕，然後長按關機鍵。
簡子星湊過來，“看什麽聊天記錄？”
“忘了。”仲辰拍拍自己腦袋，“記性不太好，話到嘴邊沒了，可能不是什麽重要事。”
簡子星皺眉，“你說是好事，跟你媽有關，忘了？”
“啊。”仲辰一拍大腿，“我媽說如果我能靠自己挺到明年考大學，她以後就再也不管我了。”
“……”
簡子星同情地看着他，“意思是，如果你能撐過她現在不給你錢花，就獎勵以後再也不給你錢花了。辰哥，仔細品一品，聽起來不像好事啊。”
“江湖難混，想那麽多幹什麽呢，我已經很滿足了。”仲辰含糊地說着，把手機插回屁兜裏。
簡子星反應了一會後又垂眸笑笑，伸手按在仲辰膝蓋上，說道：“沒事。咱倆一起賺錢一起吃飯，過兩天開始陪你找你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心情驟然放松又加上發燒的人比平時軟和很多，連平時炸着的毛都順下去了。
仲辰看他兩眼，沒吭聲。
“跟你說話呢。”簡子星在他腿上拍一下，“給點回應。”
仲辰依舊不吭聲，黑眸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後一擡手把他帽子給扣回腦袋上。
簡子星一臉問號。
“睡覺。”仲辰回到自己那邊去，腦袋往玻璃上一靠，閉眼呼了過去。
“……什麽毛病啊。”簡子星無語，看他一會後也躺了回去，沒一會就閉上眼睛。
回宿舍後剛好高三晚自習下課，簡子星本想早點睡覺，結果剛躺下，高昂就從外面風馳電掣地殺了進來。
“大情報！”高昂吼，“你可算回來了，今天這消息放出來咱班就指着你呢！哦，還有劉逸！”
簡子星只好又掀開被子坐起來，“什麽事啊？”
“胡主任說今年高三弦繃得太緊了，怕大家繃不到最後，想辦法活躍一下。”高昂說，“在英中貼吧開了一個置頂樓，每晚十點放一道題，數理化生輪流，難度踩在超綱邊緣線反複橫跳。大家随便解題，在下一道題發布之前，公布解題最妙的人屬于哪班。”
簡子星撇嘴，“沒興趣。”
“但是以班級為單位啊。”張僖推開門走進來，接着話茬說，“随便匿名，個性簽名标注自己的班號，每周表現最好的班級獎勵一頓麥當當下午茶，想想都爽。”
“是。”高昂笑着勾住張僖肩膀，“麥當當不可貴，但大家一起邊吃邊學習還是挺讓人期待的，像過年一樣，以前在附中就沒有這些活動。”
“比過年高興多了。”張僖說，“之前我們班主任過生日，大家給她訂蛋糕，晚自習每人分了一小塊，也就吃了三五分鐘吧，都樂得要上天。”
仲辰原本一聲沒吭在底下翻藥箱，聽到這問，“麥當當，預算多少，人均多少？”
“老馬說，傾家蕩産也讓咱們吃飽。”高昂連忙說。
“那可以啊。”仲辰挑挑眉，笑道：“以後每周吃一頓集體下午茶。”
簡子星坐在床上垂眸看着他，沒好意思吭聲。
這人真是有着令人迷惑的樂觀。
高昂笑容僵了僵，委婉說，“先別立fg，這事咱們說的又不算，還是得求子星。”
仲辰聞言撐着梯子三兩步蹿上床，朝簡子星攤開手。
手心裏躺着兩顆小膠囊。
“把藥吃了，然後開始答題。”仲辰笑着說，“你弟弟還嗷嗷待哺呢。”
簡子星恹恹地接過來，就着高昂遞上來的水把藥吞了，又說，“幼稚至極，不參加。”
十點半到十一點之間走廊最嘈雜，大家宿舍廁所兩頭折騰，還有在一起邊背古文邊打鬧的。
簡子星躺在被窩裏，百無聊賴地看了一會機器人論壇，然後點開商店，下載了某貼吧的a。
兩分鐘後，他擁有了一個1級賬號，申請加入英華中學貼吧，然後把自己的個性簽名改成了“高三零班”。
置頂帖裏安靜躺着今日的挑戰題，發帖人昵稱是“江湖老馬”。
題幹很長，下邊又算式又畫圖的，噱頭拉開，但其實核心考點無非就是極坐标。
簡子星一邊拉着嘴角一邊三兩分鐘把題解了，跟帖回複，然後百無聊賴地把手機塞進枕頭底下。
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仲辰躺在他腦袋頂上，敲着二郎腿哼歌。
一起住這麽長時間了，真頭挨着頭睡的倒沒幾次，畢竟某人絕大多數時間都在醫院賺那一宿八十。
簡子星忍不住擡頭看了仲辰一眼。
仲辰敏銳地把手機摁在胸口，擡頭瞅他，“幹什麽？”
“看你幹什麽呢。”簡子星說，“跟你挨着睡，我總感覺頭頂睡了一匹狼。”
仲辰笑眯眯道：“別鬧了，我是你的弟弟喬治啊。”
簡子星無語，摸着枕頭躺回去，過一會後忍不住又掏出手機。
估計今天是挑戰第一天，群情激昂，貼子嗖嗖嗖刷的非常快。
極坐标的題目套路重，但這種挑戰制度把大家的勁頭都激發起來了，所有人都想盡各種辦法找捷徑。
英中高三比簡子星想象中更精英一點，題做得好的人還真不少，一眼掃過去基本都是四班的，就是張僖他們班。
簡子星幾樓幾樓往下刷，路過自己那一樓，又刷兩屏，停住。
出現了一個高手。
解題思路和他非常相近，但在某個中間過程上選用了一條更巧妙的輔助線，運算複雜度一下子就降下來了。
簡子星挑了挑眉。
他把那種做法看了兩遍，忽然獲得啓發，想到更簡單的解法。
正要再跟一貼，又忍不住瞟了一眼那人的賬號。
也是1級小號，個性簽名零班，昵稱是“gg”。
估計是劉逸，畢竟比他們大，可能還保留着上一代人的網絡昵稱習慣。
什麽qgg，q之類的。
簡子星撇撇嘴，飛快重新跟帖，然後安心地把手機塞回枕頭底下。
不會有人比他更簡單了。
除非歐幾裏得複活。
“你睡覺嗎？”他擡頭問仲辰，“我想睡覺了，你能關下燈嗎？”
“哦哦。”仲辰一邊應着一邊坐起來，手裏拿着手機，皺眉看着屏幕，另一手在牆上摸了半天才摸到開關。
啪，燈滅了。
“嘶。”仲辰沒躺回去，而是靠着牆盤腿坐好，對着亮起的手機屏幕皺眉。
“怎麽了？”簡子星扒着欄杆問，“又欠費了？”
“啊。”仲辰敷衍地回，“可不，垃圾運營商天天給我停機。”
簡子星忍不住嘆氣，又說，“你不是有二百嗎，充點手機費吧，明天吃飯我請你。”
“行。”仲辰似乎被欠費的事情惹惱了，對着手機不擡頭，過好一會才深吸一口氣，又伸手過來在他枕頭上拍了拍，“快睡你的，病號不要亂關心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