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裏沒有下雨,但風浪時不時有一些,游艇輕輕晃動了起來。

喻霁站得不太穩,背緊貼着卧室的橡木質牆壁。溫常世手臂撐在喻霁肩膀邊,俯身看着他。

明明是很逾矩的動作,溫常世卻做得無比自然。

“談過戀愛嗎?”溫常世又問。

喻霁想跨一步,拉遠距離,躲過溫常世的審問,不料一下就被溫常世識破,按住了肩膀。

溫常世氣定神閑地再問了喻霁一次:“談過嗎?”

喻霁左右都不能動,惱羞成怒地罵了溫常世一句,讓溫常世快放開他。溫常世沒理會喻霁的掙紮,還是按着喻霁不讓他逃。

兩個人僵持半晌,喻霁照例拗不過溫常世,只好放輕了聲音,跟溫常世商量:“你別鬧了,讓我休息一下好嗎,我要累死了。”

“你累,”溫常世不放開他,又說,“我下午跟着張韞之爬上來不累?”

溫常世大概是對談話質量要求很高,喻霁說話時低頭都不達标。他松開了喻霁肩膀,捏着喻霁下巴要喻霁擡頭,看着他說話。

喻霁快受不了溫常世的無理取鬧了,可也總不能在船上和溫常世打起來,便只能百般無奈地妥協:“好了好了,大爺,我錯了,下次我親自下去把你抱上來行不行。”

溫常世終于放手了,後退了一步,給喻霁留出一點呼吸空間,又上上下下打量喻霁一番,道:“就你還抱我?”

喻霁瞪了溫常世幾秒,幹脆張開雙臂迎上去:“那試試呗。”

果不出他所料,溫常世很迅速地退了一步,拒絕跟喻霁大面積身體接觸。

溫常世一退,喻霁反而來勁了,白天跟不同人周旋的疲憊都消散不少,得意地追着溫常世上去,厚着臉皮道:“來啊,讓我抱抱看。”

“算了,”溫常世冷靜地往後退,非常理智地規勸喻霁,“你抱不動。不用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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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試試怎麽知道?”喻霁乘勝追擊。他又要打嘴炮又往前邁,不留神腳被歐式座椅凸起的腳絆了一下,往前一撲,直直撞進溫常世懷裏,把溫常世撲到了床上。

就連把溫常世撿回家那會兒,喻霁也沒跟他貼得那麽近過。夏天衣服薄,喻霁的腹部和胸口嚴絲密縫地壓着溫常世,幾乎能感覺到溫常世起伏的肌肉,和比喻霁慢上一些的心跳。

碰觸的剎那,喻霁的手腳都不受控制了,軟綿綿地貼着床單,想撐起來,使不出力氣。

“喻霁,”溫常世聲音響起來,他沒生氣,嗓音低沉,氣息很穩,貼着喻霁耳朵問他,“你這算誰抱誰。”

喻霁的來電鈴聲打破了尴尬。

他的手機在不遠處的木茶幾上震動着,喻霁聽見屬于邵英祿的特定鈴音,立刻從溫常世身上爬起來,跑過去拿手機。

邵英祿不知有什麽事,淩晨一點還打電話。

“你別說話,”喻霁拿起電話,又回頭叮囑溫常世,“是我爸。”

看到溫常世點頭,喻霁才接起電話。邵英祿一待電話接通,便興致高昂地問喻霁:“兒子,方便接電話嗎!”

邵英祿嗓門很大,一聽就是酒喝高了。

喻霁看了從他床上坐起來的溫常世一眼,才說:“方便啊,我自己在房裏呢。”

“哦,沒和白露一起啊?”邵英祿大着舌頭問。

“沒有,爸你喝多了?”喻霁駕輕就熟地應付着他爸,半真半假抱怨, “幹嘛這麽晚找我啊,我都快睡着了。”

“這不是記挂着你和白露嘛,”邵英祿笑了幾聲,“對了,白露喜歡玫瑰花嗎?”

喻霁想到玫瑰就來氣,不太耐煩地說:“一般吧,現在誰還送玫瑰花。”

“是嗎?”邵英祿聲音稍冷了一點,道,“爸爸也不見你送別的禮物給白露啊,女朋友要好好哄的,你懂不懂?”

喻霁張了張嘴,剛說了個“我”,邵英祿又說:“對了,你外公這幾天好了不少,就是總說想你,等你從茂市回來,想不想再去他那兒轉轉?”

沉默了幾秒,喻霁不再跟他爸争辯了,只說:“嗯,好的。”

又聽邵英祿上了二十分鐘的追求女孩私教課程,喻霁才挂了電話。

他把手機放回茶幾上,見溫常世正坐在不遠處靜靜看着他,便說:“你看我做什麽。”

“令尊聲音挺大的。”溫常世指了指喻霁的手機,道。

喻霁臉熱了熱,知道是邵英祿說話都被溫常世聽到了,就沒接話,只說:“他一廂情願,又辦party又送花。等我們回了茂市,我要跟白露說清楚的。”

再被邵英祿這麽推波助瀾下去,朱白露真要誤會喻霁是在追她。

“說清楚?”溫常世貌若随意道,“你不喜歡她?”

喻霁坐在沙發邊緣的扶手上,低頭看着自己鞋尖,過了一會兒,才說:“不是那種喜歡。再說就算喜歡,也不能害她。”

喻霁自身難保,現在還拖了個溫常世,沒心情也沒能力談戀愛。

“你跟她說清楚了,你外公怎麽辦?”溫常世站起來,走到喻霁面前,看着他的的眼睛,問他。

喻霁愣了愣,沒想到溫常世還會關心這種事,他張了張嘴,如實說:“我不知道。”

溫常世也是對的。

喻霁沒有追朱白露,不能讓邵英祿滿意,邵英祿自然會懲罰他,但要喻霁昧着良心去讨朱白露歡心,去騙一個無辜的女孩子,他做不到。

“他也不能真的怎麽樣,最多就是不讓我去看外公了,”喻霁低着頭說,“我跟他多撒撒嬌,興許過一陣子就好了。”

“是嗎?”溫常世平直地問。

喻霁依舊低着頭,心說溫常世大概是在心裏看不起自己吧。溫常世失憶前手眼通天,失憶後也依然很強硬,說一不二,覺得他無能也是正常的。

“我很是沒用,”到了末了,喻霁承認,“我知道。”

他看似在家裏受盡寵愛,其實連自由都是奢侈。喻霁二十多歲了,只能劃邵英祿給的信用卡,不能出宜市,不能在任何地方找工作,連護照都在邵英祿手裏。無論怎麽想跑,只要邵英祿提一嘴“你外公”,喻霁就必須乖乖收聲。

喻霁像一只被邵英祿剪了翎羽的觀賞鳥,在幾百平方公裏的金籠子裏錦衣玉食。

被剪去的羽毛挂在籠上,作裝飾用,提醒着喻霁,要小心腳下,別走太遠,不然,挂在華貴珠寶之間的東西,一定能讓喻霁看見就痛。

“不算太差。”溫常世突然說。

喻霁訝異地擡眼去看溫常世,他第一次發現溫常世還存在一點社交禮貌。喻霁想了想,忽然忍不住問他:“如果你以後恢複健康了,願不願意幫幫我?”

其實喻霁應該找更恰當的場合,更适合的措辭來提出這樣的要求。或者攜恩求報,或者以情動人,都比這麽幹巴巴地提問好。

把姿态放得這麽低,看上去太過軟弱,還缺少切合實際的交換條件,溫常世八成不會同意。

所以喻霁剛說出口就後悔了,便又對溫常世擺擺手:“不行不行,你當我沒說。”

溫常世今天真的不大一樣,他問喻霁“你想我怎麽幫你”,樣子還算真誠,就像他真的打算幫忙一樣。

“幫你把外公帶出來?”溫常世又問,“把你也帶走?”

喻霁猶豫地點點頭,不知道溫常世現在是什麽意思,便說:“行嗎?”

喻霁也沒好好想過要溫常世幫忙做什麽,籠統來說,是想要溫常世能幫他獨立。這對以前的溫常世來說,應該很簡單,但現在這個,喻霁也不能确定。

“要是我幫了你,有晚安吻送嗎?”溫常世正經地問喻霁。

喻霁聞言愣了下,眨眨眼,對溫常世笑了一下。

“有啊,”他的笑意淡了,認真地對溫常世說,“溫常世,只要你幫我把外公帶出來,我什麽都能幹。”

喻霁靠近了溫常世,溫常世沒有後退,喻霁就問:“要我給你預支一個嗎?”

溫常世看着喻霁的眼神,很像在說可以,喻霁便閉着眼睛湊過去親了一下溫常世的臉,然後睜開眼睛。

現在是淩晨了,溫常世臉上有些胡茬,喻霁親完他,嘴唇不知怎麽有些熱。

溫常世被喻霁親了之後表情怪怪的,看上去也并不是很适應喻霁的親吻,喻霁覺得溫常世想躲又沒躲的樣子很好笑,就說:“你又不想被我親,幹嘛還跟我要。”

溫常世看着喻霁,沒說話,喻霁被他盯得心頭發毛,便說要洗澡, 躲浴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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