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喻霁走近了,周億才看見他的手臂上一道很長的傷有在流血,鮮紅色自溫常世的上衣上一路往下浸。

溫常世挂在喻霁身上,頭低着,一動不動,左手手臂繞過喻霁的脖子和肩垂下來,周億把手電往溫常世那一邊移過去,恰好看見一道血痕從溫常世頭頂緩緩地留了下來,

周億頓了一秒,立刻把手電交給保镖,走到喻霁身邊,抓住了溫常世另一邊的手,替喻霁扶住了溫常世。

喻霁肩上的重擔消了,卻像筋疲力盡一般,腿一軟,跪倒在地上。他很瘦,背伛偻着,隔着薄襯衫,可以看見脊椎的骨頭一節一節凸起來。

周億使了個眼色,一位保镖跨了一步,将喻霁扶了起來。

“喻霁,”周億低聲叫他,“還能走嗎?”

“能。”喻霁垂着頭,将體重壓了一半在扶着他的人身上,一瘸一拐朝前走。

他的的聲音很輕,但聽上去十分冷靜。幾人走到公路上,貨車司機正被幾個保镖壓在地上,像忍受着疼痛似地扭動着。

喻霁只看了一眼,就偏開了頭,拿出手機。他的手太抖了,無法将通訊錄點出來,便把手機遞給周億,對周億說:“給韞之打電話。”

周億對張韞之簡述了情況,強調溫常世這次受傷更不能聲張,張韞之便讓喻霁和周億把溫常世平放,盡量不要颠簸地帶來醫院。周億照着做了,一路提心吊膽到了張韞之醫院下面,遠遠就看見張韞之帶着一個醫生,兩個推着急救床的護工,站在電梯附近等他們。

張韞之原本神色就略顯焦灼,一見喻霁滿身的血地下車,臉都白了。

他強定心神,指揮護工将溫常世擡上了急救床,立刻打內線讓樓上再推一張急救床下來。

“沒事,”喻霁聽見了,對張韞之擺擺手,“我自己可以走。”

喻霁嘴唇很白,襯得臉上的血跡更紅,他邁腿,一瘸一拐地向張韞之走過來,待走近了,張韞之一擡手,就扶住了他,帶着喻霁往裏走。

細着喻霁的臉頰,張韞之發現喻霁臉上并沒有沒受傷,血跡已經幹了,可能用紙巾随便擦過幾下,沒擦幹淨,倒反留下道道痕跡,看上去十分駭人。

察覺到張韞之的目光,喻霁擡起手觸碰了一下面頰,說:“溫常世的血,我把他背起來的時候蹭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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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樓上,張韞之招手讓一個站在電梯口等着的護士過來,道:“帶他也去查查。”

“我不用,”喻霁微微後退了一步,抗拒地說,“我想看着他。”

“你看着有什麽用,你會治嗎?”張韞之不耐煩地說,又轉頭對護士道,“推臺急救床過來,綁也把他給我綁去檢查。”

喻霁的傷并不重,除了手臂上的割傷需要縫針,其他的小割傷,還有零星幾個撞擊傷都不要緊,養一養就會好了

溫常世的情況比喻霁糟糕很多,他沒有安全帶保護,肺部重度挫傷,多處關節骨裂,還有不知程度的腦震蕩。

喻霁縫了針出去,正見到周億的下屬在和他報告司機的情況。

司機開始時一口咬定他是開車太累睡着了,才會方向失控,造成了這起車禍。後來周億的下屬拿槍抵着司機的手,把他在賭場的出入記錄、他母親銀行裏的大額入賬、以及一張劃了幾個圈的通話記錄單扔到他面前,司機才松口說出了實情。

大約是一周前,有人找上了司機,自稱知道司機在賭場欠了許多錢,又說他可以幫司機還債,只需要司機替他跟着一個人。

周億昨天一從機場出來,司機和另外兩個人就開着雇主提供的家用車,開始跟蹤周億,每兩公裏就會換一臺車。

跟到今晚上八點多的時候,雇主突然讓他換上這臺他工作開的貨車,要他從後面追上去,将周億的車撞下山,制造出車禍的假象。

司機說他那位不知名的雇主,似乎是臨時起意要他撞周億的車。

因為給司機打電話時,雇主在跟電話另一頭的人吵架,司機聽他語氣,是對方不同意這個決定,但雇主一意孤行,又直接劃了一筆錢到司機母親賬戶裏,說事成後,定會給他更多。

貨車司機被利益蒙蔽了心智,挂下母親電話那一刻,便一腳油門追了上來。

不過司機依舊堅持撞到前車是意外,說他當時沒踩住剎車,車位一甩,才撞到那臺跑車。

喻霁在一旁安靜聽了一會兒,見到不遠處的門開了,一張急救床被三個護工快速地從病房裏推出來,推向ICU的方向,兩名醫生面容嚴肅地跟在後面。

周億和喻霁臉色都是一變,周億率先沖了過去。

喻霁腿很疼,走得慢,他手扶着牆,慢慢走過去,隔着一扇門,靜靜地等。

醫院走廊的主色調是白色和藍色,燈光暖黃明亮,但喻霁覺得這燈太亮了,讓他連睜眼都費勁,好像眼球周邊的每一塊肌肉都累得正在輕微地痙攣。

早知道不踢他了。喻霁突然想。

撿到溫常世那會兒要是沒踢他就好了,溫常世就不會什麽都想不起來,會從宜市安全地回到茂市。溫常世在喻霁家裏住三個多月,朱家的能源項目都完成半期了,周億撐着睿世撐得頭發都快白了,除了聽喻霁抱怨這個那個,什麽都沒有得到。

或者要是喻霁沒把溫常世撿回家裏也行,那麽溫常世醒過來,或許自己就回去了,也不會變成這種車子快掉下山還把安全帶扣子解開的蠢貨。

喻霁盯着門的縫隙,突然間就想明白了,原來喻霁才是溫常世的岔道。

如果時間可以回溯,喻霁希望溫常世別走進來,快繞出去,再也不要回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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