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露頭角
“承認你其實對自己的演技很自負？”他說的話帶有挑釁，可是投落在她身上的仍舊是平靜的視線，“也很享受和我對戲的過程對吧？”再搖搖頭，嘴角挂上一抹諷刺弧度，“那麽，上次選角會淘汰你，你有多不甘心，可想而知了。”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這樣的。”剛還“噗通、噗通”跳的歡騰的心髒，這會兒卻好像要停止了一樣……
“你的老板邰嘯，更擅長發揮的領域是時尚圈，而不是栽培一個新人演員。錦鬼的導演是出了名的難說話。而他竟能為你争取到現在的角色，想必花費了不少功夫？”笑着搖了搖頭，“你出現在劇組，和我不期而遇，主動要求一起吃飯，最後借故留宿在我的房間。”他盯着她，揚起嘴角，“這一切，難道不是你們特意安排好的嗎？”
沒錯……
那天他明明因為忙，說不吃了的，是她堅持要送上去的……然後不知道為什麽，就莫名其妙來了那麽多記者……
這一切，的确像是刻意安排的。
他在這個圈子這麽久，會有這些懷疑，或許是在清理之中，可是她真的，真的什麽都沒有做過啊。
不過戚少都從一開對她就很有成見不是嗎？因為李零的事，他對自己和顏悅色一點，她就得意忘形了，做事又這麽沒大腦……
之前有多少女演員用千奇百怪的方式對他示好過…… 那他現在肯定以為，她是她們中的一個了吧？
……夏彌覺得……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腦袋也嗡嗡的，鼻子酸的發澀，眼圈應該是紅了。她的頭整個低下去，沒再說過一句話，直到嚴谡把她叫下車去，她也沒再敢看他一眼。
……
看着夏彌搖搖晃晃的向“小樓”走去，跟她說話也不答應一聲。嚴谡迷惑茫然地望向坐在車裏的戚少都。
他披着外套從車上下來，什麽都沒多說。
“Arthur，這麽快下來？”指了指夏彌走去的方向，“估計裏面拍完還有一會兒呢。”
“沒關系。”他的眉心，和拳頭都是收緊的狀态，只是嚴谡沒有留意到，“下去看看。”
“去看夏彌的戲？”嚴谡聲音拔高一點，“可，咱們來的時候，不是看過了嗎？”
天氣突然降溫，戚少昨天拍了一天夏天的戲，結果着涼，到了下午開始發低燒。回去打了針，休息了一晚後，今早總算好了一些。
可剛剛到了，他們站在場外，看夏彌拍了半天，最後始終沒進展，才上車來的。這會兒又要提早下去，他真當自己是鐵打的啊？
嚴谡還想再勸一句，誰知他老板已經走的沒影兒了。他着急忙慌的從車裏把保溫杯拿出來，三步并兩步追了上去。
一條還沒拍，導演突發奇想說想要變化個機位，将其中拍特寫的調整成和夏彌的頭平行的角度。
夏彌等待攝影師和導演協調，同時趁這個時間，竭力壓制自己被戚少都牽起的情緒。可是她發現這實在、實在太難了。
她對他的在乎，好像……有點超出自己的想象了……
緊緊抿住嘴唇，她想，好吧，既然不能壓，索性就徹底揮發出來好了……！
人的性格固然受到遺傳因素影響，但是經歷也是頂重要的。那麽，獨自留在鬼樓的阿裏，都有過怎樣的經歷呢？
被嫌棄不能幹重活的阿裏，因為偷聽到繼母要把自己賣給鄰村的屠戶鳏夫，連夜從家裏逃了出來。
但是因為太害怕，不知不覺跑了太遠。在這個大的吓人的林子裏，她迷失了回家的路。雖然野果冷泉，足以飽腹，可是阿裏非常想念父親和弟弟。
繼母要把她賣掉，就是為了給弟弟蓋新的房子，好讓媒人給他說親。現在自己跑了，村裏是否還有姑娘願意嫁給他？而阿爹的身體也一直不好，自己不在了，繼母這下只能逼他一個人下地幹活，就算生病，也一定不會給阿爹買藥吃吧？
這時候的阿裏，心裏不止孤單跟恐懼，還有悔恨……
她恨自己不孝，恨自己自私。嫁給那個男人，自己吃一點虧又能怎麽樣呢？至少家裏可以因此生活的好一點，她也可以時常回家照應……
而且就算不想犧牲，也許還有其他兩全的辦法，可她為什麽就毫不考慮地，選擇了這個最爛的方式……？
……
劇本裏沒有要求流淚，但在開拍以後，淚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順着她眼眶滑下來的時候，導演沒有叫停。
少女阿裏的戲份着實少的很，但是考慮到這個少年角色的存在，對于加深阿裏在觀衆心裏的印象很有幫助。被人推薦這個新人夏彌時，導演并不太情願。
最後被說動了，還是被一段棄用的廣告樣片打動了。他認為片子中夏彌的氣質和少女阿裏是貼合的，所以接受了她。
現在，他看到夏彌的表現，不由感嘆還好當初慧眼識珠啊！不然上哪找這樣一個女孩子去！？
她毫無技巧可言的質樸演技，竟然特別神奇地，将本性單純善良的阿裏演繹的絲絲入扣！
不過，這個夏彌不錯是不錯，但也像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本身是欠圓潤欠通透的，但怎麽……只不過休息了十分鐘，突然就被開竅了似的？！
奇了，奇了，真是奇了！
導演若有所思地托起下巴。
……
“咳咳……”戚少都別過頭去咳了兩聲，嚴谡關切地問他有沒有事情？
他搖了搖頭，目光微折，“言之不足，嗟嘆之。嗟嘆不足，詠歌之。詠歌也不足，那就只能手舞足蹈表現情緒。反言之，當可以傳達情緒的手段越少，那麽對演員挑戰就越大。”
“意思是？”嚴谡突然直了直身子，心頭不由湧上一股熱意，不敢小觑地看向躺在生了薄薄苔藓的地板上的夏彌。
即使看過一大票老戲骨現場演戲的嚴谡，此刻也不得不承認夏彌的表現簡直太精彩了！
“少女阿裏演的大部分的片段，很可能因為時常、劇情連貫性等因素被删減。但這一場是重頭戲，導演一定不會删。”他眼神專注望着夏彌所在的區域，“不過沒有臺詞，演獨角戲對于她太難。”
“所以Arthur你剛才指導她了？”嚴谡想到夏彌下車時，整張臉都白了。這……到底用了什麽方法啊，竟然能在幾分鐘之內産生了這麽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算是指導。”他不多說，手伏在門框，逐漸轉過身去。
導演喊“Cut”以後，捏着一把汗的全場工作人員都松了口氣。
全國人民都知道，本片導演拍的戲，雖然向來叫好叫座，但他老人家卻是出了名的臭臉。所以呀，當導演不僅沒對夏彌的表演挑三揀四，反而還百年不遇的誇了夏彌幾句時，全場一片震驚神色啊！
可白着一張小臉的夏彌，卻表現的出奇淡漠。
在她的臉上，也有笑容，也真心實意的感謝導演的誇獎，說自己做的不夠好雲雲，可就是少了那麽點喜悅。
站在一旁的嚴谡，不理解地看着夏彌佝着肩膀，失落的從旁邊走過去。他敲了下自己腦門想，現在這個狀況，到底是小姑娘還沒出戲呢？還是說他家老板的特殊“指導”用力過猛了？
……
夏彌跟大家告別之後，走出二十來步，剛在拍攝完成時忍回去的眼淚，這下就有點收不住了。
阿裏自責和悔恨，她雖然沒她那麽嚴重，但基本上也快要差不多了。
她給戚少都帶來的困擾，在他點出來之前，她竟然一點都沒察覺。
現在回憶一下，記者雖然沒有合适的角度，拍到她的照片，但不代表就沒發現她在他房間裏……
而嚴谡是戚少都的助理，如果真的不是有重要事情，他怎麽會突然離開他去處理事情？可卻因為她，連累他半夜趕回來，解決記者的問題！
她倒好，不懂得避嫌，上趕着給戚少都送飯就算了。當戚少都同意她進房間，她怎麽就沒想到人家也許只是客氣一下啊，為什麽不假思索厚着臉皮進去了？
不怪他懷疑……
完全都是自己的錯……
夏彌，你就是個……花癡還自私的二貨！
等到走出亂生的雜草，拍了一早上戲，還沒吃早飯的夏彌，已經哭得走不動道了。
她特別傻氣地蹲在幾米寬的瀝青路旁邊，看着在這個季節，依然郁蔥的楊樹延伸到遠處，視線逐漸不争氣的被水汽模糊掉。
就在這時——
“哭什麽？”
遠處傳來的是戚少都的聲音……？
她興奮了一下，又迅速失落下去。這絕對不可能，他肯定讨厭死她了吧？怎麽還可能願意跟她說話呢？
然伴随着靴子踩在草葉上的響聲，剛剛的聲音竟再度響起，“起來——這邊随時過車，蹲這兒不安全。”
夏彌不可置信地扭過一點頭，揉吧揉吧眼睛，擡頭看見一道身影，“我……我……你……我……”
“嗯。”他就這麽簡簡單單應了一個字而已，可卻偏偏讓夏彌覺着，一瞬間，就回答了她問不出的所有問題。
她安心又委屈，難過又激動，恐懼又擔心，百味雜陳，欲語還休……
看她始終愣着不動，戚少都只好将她拉了起來，然後也不管她的意願，兀自把自己身上的黑色長外套脫下來，披到了她身上。
什麽節奏……
夏彌淩亂了……
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給了她，所以是怕她冷嗎？
作者有話要說： 嗯果然還是寫演戲順一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