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紙人索命(二)

夜燈昏暗,老人特有的渾濁含糊的嗓音将故事娓娓道來,更添一種說不出的陰森。

一陣沉默,周圍或坐或立的其他人也都一臉悚然。

謝剎靜靜地聽着:“後來呢?什麽時候開始不斷死人的?”

老太太慢騰騰地又抽了一口水煙,才像是從那種森然中回過神來,長長嘆一口氣。

“從那以後就沒有消停過。那一大一小兩紙人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不見了,駭人得不行。之後這母女兩的紙人就一直陰魂不散,家裏神出鬼沒的紙人越來越多,有了祖上的前車之鑒大家都裝不知道,心裏肯定是怕啊,白天黑夜的一直點着燈。”

“母女兩。”謝剎頓了頓,低沉的聲音問,“一大一小兩個紙人你們認為是那個難産死的女人和被沉塘的小姑娘,為什麽這麽肯定?”

“好多人看見了,再說對主母和祖上恨成那樣,除了她們還能有誰?”

謝剎:“有人試着逃走嗎?”

“肯定有人害怕想逃跑的,事情鬧成這樣柳樹村也完全瞞不住,外頭的人一知半解只說是覃家的紙人神了,紛紛當成故事傳。知情人是真的怕,怕又不敢到處說,這就一咬牙偷偷跑出去不回來了。結果你猜怎麽着,逃出村子的人不出十天就以屍體的樣子給拉回來了。這一下大家都絕了念頭,連出門做生意都不敢在外頭過夜。”

謝剎看着老太太:“即便是這樣覃家的生意也做得不錯,聽說家裏的孩子送到外國讀書,事情後來是解決了嗎?”

老太太擺擺手:“沒得解決,這事兒還長着呢。祖上死後覃家由那個女人的長子接手了,大約是之前那個道長出的主意真有用,那女人再怎麽禍害人對自己的血脈總是虎毒不食子的。那當家的長子就出來安撫大家,說是只要不離開覃家,紙人就不會随意害命。一大家子為了安全就都聚在一起生活,這覃家就一直沒散,婚喪嫁娶都在一塊兒。”

這大概就是為什麽宅子這麽大,越建越亂的緣故。

一口氣說完一長串話,老太太緩了緩,又嘆氣。

“陰陽有道,紙人跟活人一樣怎麽可能不出事?沒多久村子裏死人的頻率就多了起來,起先大家沒跟紙人聯系起來,後來發現一死人這些紙人就特別活躍,一夜間就紮好了要用的紙人擺在院子裏。家裏就懷疑外頭死了人是不是紙人作祟的。這一數,外頭死一個人家裏的紙人就多一個,數量剛剛對得上。都是些體弱夭折的小娃娃、老人家,真是作孽啊。”

謝剎沒有說話,繼續聽着。

老太太的兒子把茶水端給她,像是忌諱什麽似的:“媽,小聲點。”

老太太砸吧了一口茶水,撇了撇嘴角:“我這麽大年紀了我怕什麽,反正也沒幾天活頭了,害怕它們索我的命?”

男人就讷讷的不說話了,沉默着給她換煙絲。

“紙人哪有不喜歡辦喪事的,一到外頭辦葬禮它們就混到正常紙人裏,這東西還不怕火,燒了還能給自己新捏個身體。它們興風作浪痛快了,活人的日子還要過不是?這樣下去家裏是沒法做生意,一大家子都要餓死的。”

“被紙**害的慢慢除了村裏的人小孩老人,還有女人,有不知情的過路的外地人,斷斷續續的不絕。趁着大家還沒有疑心到覃家,家主就想辦法,說是不是祭祀一下。但是大約是當初害死祖上和主母時候見了血,尋常的祭祀犧牲都沒用。這時候有人想起個人。”

一陣風穿過靈堂,燭火忽然像要熄滅一樣一晃。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一頓,連說不怕紙人的老太太臉色都有些發怵,心有餘悸似的。

謝剎烏黑的眼眸一動:“想起了什麽人?”

“那女人難産死的時候生得是個龍鳳胎,鳳胎落地沒幾息就死了,但那個男娃雖然虛弱卻保住了。這就是祖上和那女人最小的兒子。今年算算歲數,差不多快四十歲了。當時想起他的時候,他虛歲才十三歲。”

老太太的嗓音像是有些發顫,雖然還是堅持說下去,但總有些顫巍巍的虛弱,像是随時會被什麽扼住喉嚨而說不下去了一樣。

周圍的人臉色都有些諱莫如深,喉嚨滾動,微微低下頭,像是這樣就可以躲避什麽,讓自己不被看見一樣。

謝剎自然察覺到這些人隐隐的恐懼,即便那個人不在這裏,這種畏懼也像是不曾消散。

“為什麽?”謝剎問,“為什麽想起一個十三歲的孩子?”

老太太吸水煙的嘴像是不穩,拿煙杆的手也不穩,索性将東西按在手裏。

“因為,因為……我們大家都懷疑,那個人可能,可能不是活人。不,至少不完全是活人。”

謝剎:“……”

說出來了,老太太呼吸都像用力了幾分,握着煙鍋的手指攥成拳:“老婆子我進覃家的時候晚,那孩子剛生下來就沒了奶吃,祖上就把我安排去照顧他。那孩子長得好看,起先大家都是憐愛他沒娘的,但是慢慢的就害怕起來。”

老太太渾身控制不住冷似的:“他根本就不吃奶,不哭也不睡覺,屋子裏安靜得很,我有時候怕他死了,就忍不住探探鼻息。他就用那雙烏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小孩子的眼睛都幹淨,那孩子尤其漂亮得小仙童一樣,不知道為什麽看着人的時候,怎麽就叫人心底止不住得發毛。他像是知道你在害怕,那雙眼睛嘲笑一樣的。”

“當時陸陸續續六個奶媽走了六個,只有我堅持下來了。他不喝奶,我急得沒辦法也是真的怕,就拿剪刀假裝吓唬他,不小心把自己的手割破了。他就笑了,他看着我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鬼使神差就把手指的血滴進奶水裏,他就第一次願意喝了。這事我誰也沒敢告訴,也顧不得怕,只想着總算能交差了。”

又喝了一口熱茶,老太太才像是稍稍緩過來:“他一直是我帶的,打小就喜歡玩紙,玩剪刀。他有一個金銀打造的剪刀,特別精細好看,他就用那東西剪紙。沒有人教他,他自己天生就會一樣。這事當家的人也知道。當家的是他大哥,覃家的人注重血脈,對這個弟弟沒得說。對了,那小剪刀還是他主動問當家的要的,這是他開口說得第一句話。”

“十年下來,覃家稍微懂事點的都知道這個人害怕得很。大家都怕他。全家就只有他一個人不怕那些紙人。他小時候,我一錯眼找不到他,就聽到屋子裏有說話聲,我偷偷瞄過幾眼,他跟一個小紙人說話。給那個小紙人做衣服,還,還叫它妹妹。”

老太太咽着唾沫,雙手合十直念阿彌陀佛。

謝剎烏黑的眼眸微動:“妹妹?那個死了的鳳胎?”

“可不是嗎?一開始那紙人還是個嬰兒大小,跟當初祖上給做的一樣。一年就就變一個樣子長大了些,新的身體誰做的,除了他還有誰?他跟他的紙人妹妹到底是雙生子,一個死了一個活着卻有感應,對個紙人有說有笑的。他也從來不怕那些紙人,這家裏只有他想去哪裏去哪裏,那些紙人見了他都恭恭敬敬的,和善極了。”

老太太像是覺得不快點說出來就沒機會說了一樣:“那女人說是對有她血脈的覃家人例外,但覃家的人還不是一樣倒黴了不該死也會死。祖上的大哥去得早留了個兒子,是當家的堂兄,這堂兄有一個兒子,按道理管那男人叫小堂叔的,這可是親侄子啊,因為年紀小不懂事說了幾句叫他不高興的話,那些紙人就對這侄子下手了。那可是親親的一個屋檐下的堂兄弟的兒子啊。”

“媽,媽你別說了……當家的不也拿他沒辦法。”

老太太不理會兒子的勸阻,嗚嗚地哭着說:“當家的人也不知道是怕他,還是真的偏心,對他有求必應,出了這事連一句重話都沒有。後來大家就想明白了,當家的怕的是他背後那些紙人。”

謝剎看着哭得傷心的老太太,平靜地說:“你丈夫是誰?”

老太太沒有吭聲,只是抹眼淚。

謝剎了悟:“那個被紙人害死的男孩是你什麽人?”

老太太沒有回答,回答謝剎的是她的兒子:“是我弟弟,他那時候也才十四歲還沒成人,就是不懂事說錯話又能怎麽樣呢,唉。”

謝剎沒什麽表情:“節哀。因為那個人可能和紙人是一夥的,所以你們想到了找他是嗎?”

老太太用別在衣襟上的帕子按了按眼角,點頭:“當家的覺得他再怎麽親近紙人,到底是覃家的人,所以就去找他,問他有什麽辦法解決這個局面。不能讓紙人再這麽随心所欲殺下去了。”

“那個人怎麽說?”

“那個人起初不說話不理會,他向來是除了剪紙做紙人對什麽都不看一眼的。當家的就撩起衣擺給他跪下了。說什麽對不起,疏忽了什麽的,也不知道許諾了什麽,那個人就點了頭。然後,他說了一個辦法:讓覃家主動上供。”

謝剎的眼眸微阖了阖:“怎麽叫主動上供?”

老太太的兒子主動接過來:“小堂叔說,紙人最想要的是覃家人的血,外頭的人不算,只要覃家每隔一定時間死個人就可以了,紙人喜歡死亡,喜歡覃家辦葬禮。”

這就是覃家喪事不斷的原因嗎?

但是,什麽叫只要覃家每隔一定時間死個人就可以?死人難道還是可以控制的?

謝剎烏黑的眼眸看向他們,低沉的聲音極輕:“所以,你們是怎麽主動上供的?”玫瑰小說網,玫瑰小說網,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meiguixs 玫瑰小說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請加qq群:647377658(群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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