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随着齊木楠雄與齊木空助的話語落下, 一時間, 空氣中再也沒有了聲音。仿佛世界也突然寂靜了下來，就連林間樹葉晃動的聲音也都全然消失不見。
午間的陽光從樹葉的遮擋下斑駁的照射在下面，樹影下的兩個人就這麽盯着阿柚的眼睛, 目光裏只有無盡的包容與認真。
阿柚在這樣直白真誠的目光裏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她不由得低下頭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半晌, 才小聲的開口。
“就，就算你們這樣說……”
她的聲音因為哭泣變得綿綿軟軟的，未盡的哭腔讓她的話變得如同是在撒嬌一樣。
“我也不會放棄的。”
經歷過幾個世界的漫長的時間所積累出的迫切與絕望到底不是現在如同一開始的阿柚所知曉的。
現在的她只是逃避似的把自己的臉重新埋在了齊木楠雄的懷裏, 強調似的開口。
“不會放棄的。”
她無法接受永恒的生命，即便是如今多出的近10年也讓她有些難以忍受。對她而言活着就如同上班一樣, 她原本已經永遠的不用上班了, 然而卻又被強行塞了回去。
如果不是工作狂誰又喜歡沒日沒夜的加班呢？
“沒關系的。”
有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 明明還只是少年略帶稚嫩的聲音, 然而卻又能讓聽到的人感受到安心。有誰輕拍着她的後背，阿柚只覺得自己的思維逐漸混沌。
有些……困了……麽？
帶着這樣的疑惑, 強烈的睡意襲來，支撐不住的阿柚最終還是陷入了睡眠之中。
待到阿柚完全的睡了過去，齊木楠雄抱着她站起了身, 齊木空助也看向了齊木楠雄。
‘楠雄。’
齊木空助并未開口，怕吵到阿柚的兄弟兩人用着齊木楠雄的超能力無聲的交流着。
‘我們談一談吧。’
‘正有此意。’
兩兄弟第一次沒有撕起來，而是十分正經的要談論同一件事情。
齊木楠雄點了點頭, 他又看向了立在一旁的夏目貴志, 鄭重的向他道謝之後, 抱着阿柚帶着齊木空助瞬移回了家裏。
念動力自動鋪上被褥，把因為他的能力沉睡的阿柚放到了被子上，齊木楠雄關上房門，與齊木空助進入到另一個屋子。
和齊木空助對坐在地板上，齊木楠雄率先開口。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他竟然從來沒有聽過對方心裏想過這件事情。
“哎呀，要說這個嘛……”
齊木空助笑眯眯的看着齊木楠雄。
“是在空助一號那次之後呢。”
因為那次之後他因為想要全方位的保護妹妹所以開始奮起，因此做出了一些裝置，所以知道了很多從前不知道的東西。
齊木楠雄：“……”
頓時，齊木楠雄看着齊木空助的眼神開始異樣了起來。
雖然知道齊木空助你這家夥妹控又癡／漢，但是沒想到你竟然這麽變／态。
“楠雄你竟然是這樣想我的麽？”
仿佛是讀懂了齊木楠雄的眼神，齊木空助絲毫不為所動的反問着。
“難道你就不是妹控了？”
齊木楠雄：“……”
這種事情辯論起來毫無意義……
這麽想着，齊木楠雄繃着臉開啓了下個話題。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麽你竟然能夠一直無動于衷？’
“吶，楠雄，妹妹很可愛是吧？”
仿佛是未曾經過思考，又好像是早就已經對答案爛熟于心，齊木空助毫不猶豫的開口。
“我很喜歡妹妹，所以只要是她的願望我都想要為她實現。”
‘即使是她想要自殺？’
“即使是她想要自殺。”
看着可以說是回答的斬釘截鐵的齊木空助，齊木楠雄開始皺起了眉。
‘這是不對的，她是我們的家人，所以……’
還沒等齊木楠雄說完，齊木空助驟然打斷了他的話語。
“楠雄，你過于被所謂的‘道德’所束縛了。”
他原本眯着的眼睛此時完全的睜開，帶着墨綠的眼眸直直的盯着齊木楠雄。
“你的超能力很強，這一點沒有人可以否認，甚至只要你想就算毀滅地球可能也只是幾天的事情，所以媽媽對你的教育其實十分的上心。”
‘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是，不要用外界的那些猴子的标準來束縛自己。”
齊木空助的眼中帶上了認真。
“社會之所以有那麽多規則歸根結底是為大多數的‘普通人’所定制的，很多時候人類都會随波逐流，少數服從多數。”
“但是——”
齊木空助手指的關節敲了敲地板，強調着。
“有些人生來就不需要遵守規則，就像是你。”
他盯着齊木楠雄的眼睛。
“就像是妹妹。”
“而且你沒有發現一件事情麽？”
齊木空助掏出了一個手機，他劃了幾下之後定格在一個頁面，然後他放到了齊木楠雄的面前。
“妹妹她從來都沒有向誰提過什麽稍微過分一點的要求，包括媽媽。”
他收回手，看着低頭看着手機的齊木楠雄，聲音慢條斯理。
“當然也包括我們。”
呈現在齊木楠雄面前的并不是什麽複雜的東西，那僅僅是一份說明記錄與調查結果。然而就是這樣簡單的東西卻讓他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
近10年的時光裏，沒有提出過一次什麽要求的阿柚，與世界上随機10000份家庭的綜合調查結果。
毫無疑問齊木空助是做得出這種事情的。
“雖然妹妹也是‘不同’的，但是其他人的模式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齊木空助看着看完了資料的齊木楠雄微微一笑。
“她卻一直都是不安的，這種不安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這卻是她的本能。明明這裏是她的家，我們是她的家人不是麽？”
‘你想說什麽？’
齊木楠雄把手機推了回去，他直覺對面的齊木空助要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
齊木空助向着齊木楠雄提出了一個問題。
“你也見過妹妹迎接死亡的樣子吧？她的神色是什麽樣的呢？”
‘神色？’
齊木楠雄皺了皺眉。
要怎樣形容不停的堅持着追逐死亡，又直面死亡那一刻的齊木柚呢？
“渴望，放松，安心，平靜。”
齊木空助說出了齊木楠雄心裏的話語，他靠近了齊木楠雄，聲音帶上了些低沉。
“如果我們無法給她這些，那為什麽要阻止她去尋找讓她感到安心的東西？”
齊木楠雄覺得自己無法認同這種事情，死亡并不是什麽十分容易的‘東西’，而是一趟讓人無法返回的單程車票。
‘所以就要眼睜睜的看着她去死？你有沒有想過媽媽？’
“那你有沒有想過妹妹？”
“……”
齊木楠雄沉默了下來。他歪過頭，透過拉門看着在另一個房間沉沉睡着的阿柚突然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一些什麽。
她死了很多人會傷心，她活着傷的是她的心。
總是會有人要傷心的。
“所以為什麽不成全她呢？”
齊木空助說着仿若無情的話語，然而內裏的情感卻炙熱的讓人能夠清晰的感覺得到。
“比起讓妹妹傷心，我情願傷心的那個人是我，你還不知道吧？”
齊木空助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妹妹她已經把所有認識她的人都下了催眠暗示。”
齊木楠雄豁然睜大了雙眼。然而齊木空助接下來的話語卻仍舊給了他當頭一棒。
“內容是聽到她死亡的消息就會瞬間忘卻有關于她的所有記憶。”
‘你竟然……’
“很驚訝麽？”
齊木空助歪了歪頭。
“畢竟妹妹就是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就連別人為她傷心的情緒都不想要擁有。”
齊木楠雄深深的皺起了眉，他無法理解齊木空助。或者說他無法理解此刻齊木空助‘詭異’的腦回路。
支持家人自殺？對于被催眠毫無波動？
“嘛~楠雄你不用這麽嚴肅啦。”
似乎是被齊木楠雄的樣子娛樂到了，齊木空助拍了拍手，畫風一轉。
“因為是愛着的家人，我當然也想要一直和妹妹在一起。”
齊木楠雄：“……”
你确定不攔着妹妹自殺還想要一直在一起？怕不是妹妹骨灰都涼了你到時候抱着骨灰在一起麽？
“哎呀，楠雄你想的好過分，雖然我也這麽想過就是了。”
絲毫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麽可怕的東西，齊木空助勾起了嘴角。
“畢竟身為人類的我也是自私的嘛，所以我才一直都沒有提供幫助啊。”
齊木楠雄：“……”
所以我還應該謝謝你沒給我增加救人的難度？
“不管怎麽說。”
齊木空助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他垂下眼眸看着巍然不動的齊木楠雄。
“看來現在我說什麽楠雄也不會認同我的話，那麽楠雄就自己去發掘吧。”
他轉身拉開拉門，關上之前最後一句話飄散在空氣裏。
“總有一天楠雄會認同我的想法的。”
抱歉，并不會。
盯着被齊木空助關上了的拉門好一會兒後，齊木楠雄才把眼神轉向了窗外。
天空之中是一望無際的藍，金色的太陽就這麽高高的懸挂在天空，散落下來的陽光映照的外界，明亮的讓齊木楠雄第一次覺得那金色有些刺眼。
兩全其美的方法，他一定會找到的。
……
……
夏目貴志有些悶悶不樂，不如說自從前幾天回到家裏之後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他此刻正坐在窗邊，飄忽的視線讓人輕而易舉的知道他此刻的思緒正在飄遠。
“你還在想那個孩子的事情？”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了夏目貴志的耳朵裏，夏目貴志的眼神動了動，像是忽然驚醒一樣。他轉過頭，只見貓咪老師正擡着頭看着他。
“不是已經結束了麽？”
“我知道的老師。”
夏目貴志垂下了眼睑，他看着貓咪老師一如既往的樣子，聲音裏帶了些惆悵。
“我只是在想那個孩子的未來會是什麽樣的呢？”
想要死亡的女孩，與拼命阻攔的家人，他們的結局會是誰的勝利呢？
“要我說你就是操心太多。”
貓咪老師閉上了眼睛，趴在了墊子上。
“無論是什麽樣的結局那都是他們自己所選擇的道路，你與其在這裏瞎操心不如想着你欠我的十份七遷屋的饅頭。”
是啊，都是……等等？！
夏目貴志的表情古怪了起來。
“老師我什麽時候欠你的饅頭了我怎麽不知道？！”
“哈？你竟然忘了？你竟然給我忘了？”
貓咪老師不敢置信的看着夏目貴志，它擡起一只爪子，在地板上使勁的拍着。
“人家小姑娘請我的是她請我的，你的份你竟然也算在那裏面了麽？早知道我就多吃100份饅頭了！”
夏目貴志：“……”
老師你是怎麽做到如此理直氣壯的？
還有……
“再吃100份老師你是豬麽？”
老師你真是夠了啊！你信不信豬都沒有你能吃啊！
貓咪老師不屑的看了一眼夏目貴志，然後驕傲的擡起頭。
“哼，要不是你這家夥我怎麽可能只吃那麽一點？要知道我一個就能吃100個你！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欠我的！”
就在夏目貴志忍受不住準備對着貓咪老師下手的時候，樓下傳來了藤原塔子的聲音。
“貴志！有人找你哦！”
“來了！”
應了一聲之後，還疑惑的想着會是誰來找自己的夏目貴志走下樓之後看見的是一對兄妹。
“冒昧前來，打擾了。”
迎着溜進門口的陽光，前些日子還無聲哭泣着的女孩此刻籠罩在金色光芒下笑的溫柔恬靜。
夏目貴志的心裏突然就放松了下來，原本還有些擔憂的心情此刻已經全然消失不見，他不由得彎起了嘴角。
未來……應該會是更好的結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