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如何補償
喬越當然知道, 修澤恨他。
五年前他做下那個決定的時候, 就同時做好會被修澤恨的心理準備。
水龍頭的水還在“嘩啦啦”地流, 房間裏的氣氛卻像是死了一般。
喬越後背抵在牆角的柱子上, 圍裙下的雙手握成拳,他沒說話。
修澤将他框在牆角,居高臨下睨着他, 眼神變得很冷。
“我恨你在我拿了最佳新人獎事業上升期把我送出國,我恨你把原本該屬于我的角色給了顧斐,我恨你不動聲色與我解除合同,我恨你沒有問過我的意願擅自幫我做決定,我恨你在我滿心歡喜想要跟你分享的時候潑了我一桶冷水,我恨我在你心裏的位置永遠比不上你的學生, 我最恨的……”說到這裏修澤頓了一下。
喬越嘗試推開修澤, 他用了九分力道。面前的人不動如山,反而更加放肆地朝前傾了一些,視網膜裏映着他的臉。
“我最恨的, 是你到最後, 連過來送我一下,都不願意。”
“如果是顧斐或者沈師姐,你不會送他們走, 對不對?因為他們是你最親愛的學生,而我不是。”
“喬老師,你說,你為什麽就這麽偏心呢?”
最後這句話語氣軟了幾分, 像是曾經無數次,眸子瑩亮的少年窩在他懷裏,撒嬌地喊“喬老師”。同樣的語氣,但面前的這個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喬越別開臉,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突然有些難受。
修澤說他偏心。
偏心嗎?或許是吧,只不過上輩子,他偏心的是修澤。
上輩子被送出國的是顧斐,留下來的是修澤。但就因為他那個決定,間接造成後面一系列不可挽回的錯誤。
所以他這輩子改了決定,留下顧斐,将修澤送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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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的時光,他以為修澤會對過往淡忘,結果沒有,他以為自己足夠心硬如石,結果也沒有。
喬越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時已經沒有了痛苦的神色,眸子裏平淡無波。
“你恨我當初把角色給了顧斐,可是現在的你,成了亞洲影帝,國際巨星。你現在這麽優秀,已經反超了顧斐不知道多少倍,我以為,你會對這件事釋懷。”
喬越繼續說着:“我承認當時不顧你的意願與你解除合同,将你送出國,是我沒有考慮周到。沒有考慮你的感受,是我不對。”喬越深深吸一口氣,低下頭,語氣輕飄飄的,“你要恨我,就恨吧。”
“喬老師說得可真輕松。”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
“這五年來,每每想起你,我的心都像被丢在煉獄裏煎熬,你就這麽輕描淡寫地一筆揭過。”下颚被扣住,臉被強制擡起來,“你看看,你說得多輕松啊。”
喬越擡起眼簾,看着面前的男人。
修澤今年才20歲,他眸中屬于這個年齡該有的青春活力,已經被成熟,穩重,寵辱不驚所占據,像是一個真正的大人。
喬越知道,加倍的成熟背後,是成倍的痛苦。
“這些年,你受苦了。”喬越擡了擡手,想去碰一碰這個人依然會讓他心疼的人蒼白的側臉,最後還是沒有這麽做。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如果可以,修澤,我希望盡我所能,給你補償。”
修澤嗤笑一聲,道:“以前我确實事事都倚賴你,需要你的幫助。可是你覺得現在的我,還需要你給我什麽?或者換句話來說,你能給我什麽?角色?機會?金錢?名譽?地位?這些我并不缺。你覺得,我現在還需要什麽?”
“你要我怎麽補償你都可以。”喬越呼出口氣,自暴自棄般的說。
修澤松開他下颚,手指把玩着他的襯衫紐扣,唇角挂着若有若無的笑,“我要你躺在我身.下呢?也可以?”
“你……”喬越瞳孔猛得一縮,拳頭幾乎要揮過去,理智讓他控制住所有的情緒和行為。
許久,他恢複表情,嘲諷道:“且不說我是男性,就年紀來講我就大了你九歲,我們的國際巨星這麽缺人的嗎?”
“我說過,我喜歡你這個類型。”
修澤目光在他臉上肆無忌憚打量着,讓喬越感覺自己像是一件被人挑選的商品。
“神經病!”
他用力推開修澤,關上水龍頭,将圍裙解下來丢一側,一邊說着一邊往門口走。
“我要去上班了,備用鑰匙還在原來的位置,請自便。”
“喬老師,晚上我做飯,你想吃什麽?”
喬越快速換好鞋子,落下兩個字“随便”,就重重關上了門。
明明剛才說了那麽無恥的話,現在還能面不改色問他晚上想吃什麽?修澤這些年到底經歷過什麽,臉皮怎麽修煉的這麽厚?
思考着“修澤臉皮為何如此之厚?”這個問題,喬越一整天心不在焉的,周例會也被他取消了。
午休時間,喬越在會議室整理明天開會要用的資料,隔壁辦公室的幾個女生在聊天。
“亞洲影帝修澤與混血女星薇拉現身迪拜,兩人疑似戀愛中?卧了個大槽!修澤要是交女朋友了,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假的!媒體炒作你也信?”
聽到這些話的喬越輕笑了一聲,當然是假的,修澤本人現在就在他家裏,哪裏有空去迪拜和別人傳緋聞?
可是聽到後面的話,喬越就笑不出來了。
“可是都說他們拍戲的時候就舉止親密,而且還爆出好多他們在談戀愛的錘。”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噓,我偷偷跟你說,修澤不喜歡女的。”
“卧槽槽槽……真的假的?”
“絕對真,我朋友的朋友是那個圈子的,他說,修澤談過幾次戀愛,對象都是男性。”
喬越手一抖,整理好的資料全部灑在地上。
“你今天是怎麽了?魂不守舍的。”
景弈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他面前。
“沒什麽,就是昨晚沒睡好。”
喬越說着蹲下身去撿地上散落的資料,景弈走過來幫着他一起撿。
“我一個國外朋友說前幾天看見修澤在加州拍戲,從這裏到加州,就是一張機票的事,我給你幾天假,當是出去散散心。”
喬越擡起頭來看了景弈一眼。
“怎麽了?一臉見鬼的表情。”景弈眨了眨一雙桃花眼,表情略有些受傷,“我長得有這麽恐怖嗎?”
喬越心道如果你知道這個媒體以為在迪拜,你朋友以為在加州的人,實際上現在就在我家裏,就在早上,他還問我晚上想吃什麽?你表情大概也不會好看到哪裏去。
讓喬越魂不守舍的,不是景弈,而是隔壁女生的那句話,“修澤談過幾次戀愛,對象都是男性。”
喬越不知道自己是介意修澤談過幾次戀愛,還是介意他談的對象是男性,或者是這兩個條件連在一起讓他不舒服,他不知道,他連自己在介意什麽都不知道。
景弈朝他眨了眨眼睛,“怎麽樣?要不要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我讓秘書幫你定機票?”
“月底事情一大堆,我哪有時間去度假。”喬越說。
“你放心,公司的事情有我。剛才那人說的什麽修澤跟誰誰疑似戀愛的新聞是假的,修澤目前單身。”
“跟我有什麽關系。”喬越将資料重新放回文件夾,起身朝門口走了。
“每次一提修澤你就生氣。”景弈追過去,手搭在喬越肩膀上,“好好好,不提了,晚上公司年終聚餐,我們好好喝幾杯。”
今天年終聚餐,他差點忘了。
修澤說他晚上做飯,難保不是開玩笑逗他。可是喬越又擔心修澤是認真的,怕他真的做一桌子菜等自己回去。
想了想,他還是給修澤發了個信息:晚上公司年終聚餐,你自己吃吧。
那條信息石沉大海,一直到晚飯時間都沒能得到回應。
喬越想着修澤會不會已經沒有用這個號碼了,他借口上洗手間,來到陽臺,直接撥通那個號碼。
響了兩聲,對方接起來了,是熟悉的聲音。
“喂,喬老師?”
喬越直接開口道:“我剛給你發了信息,你沒看到?”
“看到了。”
修澤語氣懶洋洋的,他在毫不掩飾地告訴自己:我收到你信息了,我就是不回,你能怎麽樣?
“看到了怎麽不回?”喬越沉聲問。
修澤:“你發了信息我就一定要回嗎?”
喬越:“不然呢?這是基本的禮儀。”
修澤:“我還跟你告白了呢,你怎麽不回應我?”
“修澤你……”這句話再次刷新了喬越對這個男人臉皮厚度的認可,讓他一時找不到合适的髒話來表達憤怒。
修澤說着:“喬老師,你們公司年終聚餐,怎麽都不喊喊我?我與你雖然不是經紀人與藝人的關系了,至少我也曾經是天景的藝人。我想,你們的總裁應該不會介意我來蹭個飯?”
“景弈是不會介意,只是……”喬越頓了頓,繼續說着,“你回國的消息沒有任何媒體知道,我以為你并不想出現在大衆視線裏。”
修澤道:“如果是以喬老師家屬的身份,我很樂意出現在大衆視線裏。”
喬越已經麻木了,面無表情,“是麽?我不知道你原來想認我做爹。”
那邊沉默了幾秒。
“開玩笑的,我的飯早就吃了,祝喬老師聚餐愉快。對了,晚上喝醉了可以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最後四個字,無限親昵,像是戀人之間甜蜜的情話。
在喬越的“不用你接”四個字脫口而出前,對方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