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如何形容這次汐見美實告織田作之助抄襲事件的風波。大概是一開始只是小部分群體知道有這麽一件事,雜志讀者以及一些好事的圍觀群衆, 到現在不到兩天, 形勢發酵, 如同破壞力極強的病原體入侵, 網絡形勢一面倒。

織田作之助的書迷大部分性格和作者差不多, 也是相對避世或者性格溫吞的。《文娛論壇》發表抄襲文章的事件之後, 其實大部分的書迷還在乖巧地看《子守歌》或者等《青春的反證》出版。突然有一天自己逛的社交平臺上全是有個叫做汐見美實的作者偷走了織田作的原稿《十二夜物語》, 還寫了一本《風中童話》, 反而告織田作的《子守歌》抄了她的《風中童話》的熱門文章。

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他們的作家被全民網暴, 但是之前發言的人在真相出來之後,沒有一個主動出來道歉。

CNM!

書迷性格暴躁的部分瞬間被點亮。

那不叫意不平,簡直氣死人!

更有甚者,有人總結了這些天《風中童話》因為抄襲事件而獲得的高熱度——第一天就創下了網文首日點擊十萬 ,評論四萬,更有大量的讀者打賞,還有踩着織田捧汐見的評論。但是法庭結果當天下來之後,相關作品已經被删除了, 而且汐見的社交平臺也被删號了。

失去發洩口的讀者越想越氣, 四處開始分享網上發布抄襲事件始末的帖子,一度引起網上新的熱潮。連續好幾天都像是小孩子的反複高燒一樣,總是有些新的爆料像是競賽一樣陸續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裏, 完全沒有冷卻的苗頭, 反而越演越烈。現在汐見美實直接被稱為抄襲者, 路上說到“抄襲者”,知道新聞的都直接能反應過來“是那個抄了織田作原稿的汐見,我也看了新聞”。不到兩天,汐見美實的名聲徹底臭了,甚至有人投訴書店和網站販賣抄襲者的作品,是在滋長抄襲者的氣焰,強烈要求下架。

汐見美實不僅有連環的法庭要上,自己家裏也很難生活下去,半夜三更也有人砸她家的窗戶,因為審查的關系,她的銀行賬戶都被凍結了,她也沒有辦法去找其他地方住,只好忍着,除非必要時候才出門。出門的時候門口全是油漆和垃圾,汐見美實也沒敢收拾,戴着口罩和帽子,遮得嚴嚴實實,和鄰居不敢對上眼睛。

生活過得很糟糕,工作方面更是完全都沒有回應,甚至之前甲方提出的出版合同也單方面解約了,之後更別說可以接其他寫作工作。

法庭過了一個星期,織田作之助就算是單獨在外吃飯,也能夠聽到別人在讨論這件事。

“被這個汐見美實氣到胸口發悶,人倒好,躲到其他地方一句話都不說,連公開道歉也做得敷衍。”

“這個倒打人一耙的作家真是垃圾,寫的文也是垃圾。”

織田默默地放下筷子:“……”

當天晚上織田和河合編輯商量了一件事。

第二天,織田在網頁上開始連載心理犯罪小說《青春的反證》,在作話裏面什麽也沒有提自己經歷,只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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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段時間很好,得到了很多人的幫助,心情一直很平靜,也不想各位沉浸在已經過去的事,影響了自己的生活和心情。

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仍相信所有作品本身都是無辜的,它們的誕生也并非是由它們自己選擇的。無論喜歡哪部作品,也都是各位自己的自由。

遇到事情,是該針對人,還是該針對事,若是自己能有自己明确清晰的判斷,就是再好不過了。

我曾經被問過為什麽要戴上紙袋,不以真面目示人。

是怕被撞破什麽秘密嗎?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因為我覺得,作者本身就是會帶給自己的作品一定的影響。有好的,有壞的,都可能讓人失去看待這部作品自身就有的價值的客觀心。

舉個簡單的例子。

我在創作過程中接觸到很多犯罪者他們的孩子。

他們從誕生的時候就被貼上了标簽,失去了很多公正的對待。

我也擔心因為我本身的事情而讓我的作品多受到其他的偏見。我做不到約束別人,對他人不會多置喙。但是也正是因為作品就像是我自身孩子一樣,身為它的父親,我也會嚴以律己,不讓它蒙受因我而起的錯待。

同樣的,我不希望喜歡我作品的人也跟着卷入無妄無休止的輿論紛争裏面。

這不是我寫文的目的,也不是我寫文時希望看到的。

美國作家馬爾茲曾經說過,人們都是容易脆弱的人,自我失敗和他人的行為都容易傷害到自身,但我們生活的意義在于今天。

《青春的反證》今天正式開始連載,我會認真寫的。

接下來的日子請喜歡的各位可以愉快看文,

謝謝各位。」

織田作之助認為自己已經算是半個公衆人物,必須要為自己的所言所行負責,如果能夠順利阻止形勢惡化,哪怕只是一句發言,也應該說出來,而不是任由形勢發展。

文章發表後,網絡底下全是鼓勵織田作之助的話,也有恭喜他開始開坑的。就像約定好的一樣,沒有再提這件抄襲的事情。當天點擊二十萬 ,評論五萬,創下同年下半年網文最高首日點擊的記錄,評論下面一片平和,激烈的多是在讨論文章的劇情或者是催更,問什麽時候可以買單行本。

因為織田把自己稱作是自己作品的父親,于是織田作又被網民們取了一個「織田作爸爸」的名字,在文章底下催更時,一個人喊着“織田作爸爸,今天加更嗎!”底下一群人也跟着喊織田作爸爸。

當天的百科上對織田作的介紹,附注了他的別稱「織田作爸爸」。

這把赤司他們給笑死。然而,對上織田嚴肅的表情,他們稍微收斂了一下表情,繼續寫檢讨書。

因為他們把抄襲事件始末的事情全部貼到網上煽動網友的事情被太宰治告發,織田讓他們好好自己反省一下。而赤司他們也舉報太宰治在網絡上引導網友發言,于是太宰也被壓着寫了保證書。

裏包恩老師說道:“他們為你出氣,你怎麽反而不開心呢?”

“我知道他們的好意,但是現在影響太多人生活了。”織田作之助嘆了一口氣,說道,“還是一群小孩子呢——”

以後該怎麽辦呢?

“你只是太照顧其他人的想法。”裏包恩喝了一杯手中的咖啡,淡淡地說道,“你這種怕給人添麻煩的性格才會讓人憋屈。要知道,他們裏面除了那個夏目以及弱氣的司瑛士,沒有一個是性格弱,擅長遷就別人的。現在願意聽你的話寫檢讨和保證書,你想想誰才被當做小孩子哄了。”

裏包恩見織田沒辦法接上話,又繼續說道:“你既然讓他們處理這件事,你就放開手讓他們負責全部的事。覺得太過分的話,提醒一下就是了。”

織田作之助被裏包恩點醒之後,想了想借着吃水果的目的去慰問一下他們:“……那我去給他們送點水果吃。”

才拉開門,幾個差不多十八歲的孩子擠在客廳的桌子上寫保證書的樣子,莫名有些像正在學習的高中生。

自己被當做小孩子哄了嗎?

然後他發現中原正在抄赤司寫的檢讨書,只是把名字換了一下,看到自己過來,急忙把赤司的檢讨書藏在桌子底下。

織田:“……”

假裝看不到吧。

放下水果之後,織田作之助嘆了一口氣:“适可而止,好不好?”

“就最後一次。”

擡起頭的少年臉一張比一張熠熠生輝。

為什麽有種阻止他們玩游戲的感覺?雖然知道他們一定不可能乖順地聽自己的話,但這種态度真的沒有關系嗎?

次日,又一則關于汐見美實的新聞出現在網絡直播上,不到一個小時就成了本日的播放率第一。那是在汐見美實的母校,文學部學生自發穿着黑色的西裝服,為首手裏抱着汐見美實微笑的黑白照片,在他之後分別有學生抱着她的作品集,在大學操場進行□□一圈後,回到預定好的禮堂裏面。

人人表情肅穆,緊跟之後的橫聯寫着「哀悼前兒童文學大家汐見美實英年早逝」。

這明眼人一看哪會不知道,這是在舉行汐見美實的生前死祭。這是在諷刺汐見美實再也沒有辦法在文學路上寫下去連葬禮的花朵也已經好了,給每個路過的同學都遞了一朵花,而汐見美實的作品集則放在白色的兩排長桌上擺着,充當她的兒女。

文學部還請和尚坐在禮堂中間念經敲木魚,把整套流程做得像模像樣。

好事者又覺得好笑又覺得解氣,也表情嚴肅地參與了葬禮,把花放在桌子上,還投了一百日元或者五百日元不等的散錢放進名為「葬禮禮金盒」的失學兒童捐助金集資盒。

這場葬禮持續了一整天,直播一整天,到晚上的時候,人越來越多,還有從校外聽到消息過來的,也有人專門寫着小短篇來送別前兒童文學家汐見美實。念完之後,旁邊的有個火桶可以讓他們把小短篇燒了。

就在這個葬禮舉行得如火如荼,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沖進了禮堂,把堵在她面前的人推開,掃開了照片面前堆積如山的白菊。

“到底是誰做這種事,也不怕遭天譴!”

女人的聲音全是悲憤又狼狽。

來的正是汐見美實。

其實她不摘眼鏡和口罩,也有人猜出可能是她了。

應聲走出的是大學學生會會長赤司征十郎,他定定地站在門口,冰冷地看向汐見美實:“這位女士,請不要在學校裏鬧事。”他的身後還有兩名校園保安緊跟着。

汐見美實歇斯底裏地朝着他吼道:“我到底做錯什麽,你們要這麽對我!?”

“我們只是單純地在給抄襲者一個警醒,但凡抄襲者都注定不會有好下場。若早知有今日,又何必當初呢?”赤司背着手,居高臨下地看着汐見美實。他的赤瞳沒有平時的溫和,充滿着上位者的凜然。“今日葬禮之後,我們學校為了清洗前校友汐見女士給學校帶來的壞名聲,會成立日本第一個以大學為單位的反抄襲維權組織,專門為日本因為着作權受到侵丨犯的創作者們提供維權渠道和法律支持。你要知道,我們并不是針對你。

當然你要認為我們針對你的話,也可以通過法律渠道維權。”

汐見美實雙眼噙着淚。

她也不知道這些淚到底是怎麽來的?

是因為這些衆叛親離的日子而心酸?

還是來自他人的諷刺、排擠、針對?

亦或者,

她着實感到了後悔,不由地捂着臉痛哭起來。

這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呢?

被保安夾持着送出校外的汐見美實遇到一個黑發少年——那正是騙了他們,把她的一切都毀掉的太宰治。

汐見美實眼裏充滿着恨意,正要雙手不顧一切地掐上去,太宰治不慌不忙地從腰上拿出一把槍,在汐見美實的腳邊“砰——”地一聲打了一槍,汐見美實應激式地往後一跳,身體失衡,完全吓軟在地,錯愕地看着太宰治一掃之前清澈見底的鳶瞳,轉而冰冷至極的眸色。

黑發少年的表情依舊嬉笑着,但完全沒有讓人有想親近的感覺。

“你該感謝你還是個人。

蟑螂只是出現就會被打死,你到現在還活着,難道不是該值得慶幸嗎?

畢竟你連蟑螂都不如。”

汐見完全陷入了呆滞:“…………”

太宰看向禮堂方向冒起閃爍的火光,突然轉過頭對汐見露出奇異的微笑:“這個葬禮對你來說,應該算是風光大葬了吧,此後你死在哪個犄角旮旯處,也得不到那麽多的花,很不錯吧!?”

“為什麽你們要這麽恨我……”

汐見眼神空洞,絕望地問着。

“為什麽要毀了我一切,明明我們根本就是無仇無怨!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啊?!”

太宰治面對這樣凄厲的話語,并沒有任何心底的觸動。

真是會自我擡舉。

若不是織田作之助不喜歡看到太過分的事情,這人現在已經吊在公海上喂鯊魚了。

不過既然讓她活下來的話,那就——

“好好活下去吧。”

活着,才有罪受呢!

太宰治輕笑道。

話音剛畢,他便徑直朝着另一個方向離開,往Lupin酒吧大步走去。

織田作之助終于從流鼻血事件後禁止晚睡的禁令走出來,又可以有夜生活了。

這次的事少不了坂口安吾幫忙,剛好三人可以再次借此聚會一次。

這樣想着,太宰治的腳步更加輕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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