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孩子叫什麽

岳離去了醫院就沒再出來,在急診看完直接轉到産科的病房去了,雖說感冒是小病,對大人孩子都不至于有大的影響,但他這個階段特殊,用藥必須小心謹慎,萬一感冒惡化發展成別的病麻煩就大了,所以還是直接住進醫院待産最安全。

顧少承連夜回家給他準備了住院的東西,衣服備産包之類的,順便拿了自己的日常用品,打算在醫院一直陪着他。

張醫生一手把他們安排在醫院産科唯一的一間豪華病房,還不忘了調侃他們:“這病房一年也沒幾個人住過,這段時間被你們林家包下了,年前一個你嫂子,年後一個你,約好了似的。希望小諾也和嫂子一樣順利,他不到一個小時就生下來了。”

顧少承笑嘻嘻地說:“一定會順利,等小諾也生完了,我給妙手仁心的張大夫送錦旗。 ”

顧少承除了陪岳離,對于楚言的事也說到做到了,他派人去找楚言的下落,去查那個男人的底細,楚言依然下落不明,不過那個男人倒是有了些眉目,他們知道了那人姓宋,家裏算是隐形富豪,上一輩發家時做的生意不太光彩,靠倒騰軍火,販賣禁藥,吃着人血饅頭賺到的第一桶金,到這一輩明面上的生意算是洗白了,但是誰知道背地裏還有沒有見不得天日的勾當呢,因為這些原因,宋家一向低調,嫌少在媒體上曝光,至于這位宋公子,就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只是聽人謠傳他是繼承了家族黑道基因的傳人,性格乖戾冷酷,行為方式比較極端偏執。

“宋家一直也是警方的重點關注對象,不過老家主死了之後,他們這些年好像都比較安分,警方也沒什麽好說的。”顧少承說。

岳離聽完沉默了一會兒,嘆息道:“那他這兩天有什麽動向嗎?楚言的事他什麽反應?”

“姓宋的本人根本找不到……”顧少承搖了搖頭,“不過看他手下的動向,好像也在全力找楚言。”

岳離點了點頭,說來說去,事情還是陷入僵局毫無進展,他也只能先暫且放下,在心裏給楚言祈禱罷了。

……

岳離在醫院住了兩天,有醫生就近診療,有顧少承,還有專門從林家趕過來的羅阿姨貼身照顧,他的感冒好得很快,這天終于燒退了,頭不疼了,鼻涕也不再嘩啦啦流了,岳離精神振奮,吃飽喝足就很想出去散散步。

正是工作日的午後,顧少承去公司了,羅阿姨正在旁邊的陪護床上小憩,岳離不忍心叫醒她,就自己下了床,在病號服外面裹了羽絨服和大圍巾,還戴了一頂棒球帽,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林小諾,”一個護士姐姐在叫他,“你去哪裏?我陪你嗎?”

岳離本來因為長相俊秀,性格随和,又在孕期來往醫院很多次,早已跟這些醫生護士厮混熟了,更何況過完年以後,作為參演了《弑神》的林小諾,他已經是個小有名氣的新秀演員,這次住院的待遇跟以往更是不同,所有人都把他當個寶貝疙瘩寵愛。

“不用了,姐姐忙吧,”岳離笑着說,“我就下去在小花園裏透透氣。”

岳離扶着腰,在樓下小花園裏慢慢騰騰地轉了兩圈,然後坐在花架下的長條凳上休息。

Advertisement

最冷的時節已經過去,清冽的空氣裏多了一份早春的氣息,綠植雖然都還沉睡着,但是不遠處兩株紅梅正開得熱鬧,鳥雀在一簇一簇紅花之間跳躍,像是舞動的音符,在一片灰蒙蒙的庭院裏,這個角落簡直像世外桃源一樣美好。

岳離含笑看着那兩棵梅樹,不知不覺看了好久,直到腳下傳來一聲:“喵~”

他低頭,看見一只瘦骨嶙峋的黑色小野貓正在用小腦袋蹭他的褲腿,小貓擡頭與他對視,又“喵~”了一聲。

貓太瘦,大肚子就格外引人注目,岳離很快就斷定那是一只懷了小貓崽的母貓,它大概是餓極了,才冒險親近人類,并且特意找了一個同樣的大肚子。

“可我沒有東西給你吃啊……”岳離對小母貓産生了一種超越物種的憐惜,他的心變得無比柔軟,連目光都像水一樣溫柔,但他摸遍全身,別說吃的,手機、錢包一樣也沒帶,想去買點吃的都不行。

岳離充滿歉意地望着小貓:“要不你等會兒?我回去給你找點吃的。”

小母貓可憐巴巴地望着他:“喵!”

岳離:“……”

正在一人一貓尴尬對望之時,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醫生走了過來,他身材魁梧,白大褂套在外面顯得緊緊巴巴。

男醫生沖岳離笑了笑,拆開一根香腸掰開丢在地上,小貓的眼睛頓時閃閃發光,飛竄過去開始大快朵頤。

“謝謝你啊。”岳離擡起頭,對那醫生說。

“沒事,”醫生微笑着指了指岳離身邊的位置,“我可以坐這裏嗎?”

岳離看了看周圍,午後這小花園裏基本沒人,空的座位多的是,幹嘛非要坐他旁邊?難道是要和他搭讪?他一個孕夫還能吸引到陌生人的目光嗎?

岳離覺得好笑,但他似乎也沒有理由拒絕這樣一個和善的醫生,最後只是點了點頭。

醫生坐下來,他偷瞄了岳離兩眼,終于問:“你是林小諾嗎?最近一個電影裏有你?”

岳離又點了點頭,心想,看來我确實火了呀,連醫生叔叔都知道我,還要跟我排排坐。

“那能給我簽個名嗎?”醫生飛快掏出一支筆和一張餐巾紙,“不好意思,我只有這種紙。”

岳離心裏一動,他覺得這個醫生說不上哪裏透着古怪,要簽名不奇怪,但是岳離看得清楚,他剛剛是從白大褂口袋裏一起掏出了筆和紙,既然是偶遇要簽名,誰會把一支筆和一張單獨的餐巾紙特意提前放在一起呢?

“對不起……”岳離想要拒絕,他作勢要站起來,“我……”

“你流鼻血了,別動,我幫你擦一下。”然而不等岳離動作,男醫生突然把他按住了,随後說了這樣一句奇怪的話,緊接着不由分說把那張餐巾紙摁在了岳離鼻子下面。

混亂當中,岳離想要閉住呼吸已經來不及了,他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随後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起來。

“你……”岳離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他驚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覺得自己正在被水流吞沒,光、聲音和色彩都越來越遠。

“沒事的,”男人的聲音隔着那厚厚的水牆傳過來,他好像在說,“我老板只是想找你去問你幾個問題。”

岳離的神智消失的最後一剎那,他竟然想到了很多東西,顧少承、孩子、楚言還有剛剛那只母貓,他甚至沒忘了自嘲一句,我這是被綁架了嗎?要玩這麽全套嗎?主角光環還算數的吧?我孩子還沒生,還不想死啊……

……

顧少承不在岳離身邊的時候,稍微有點閑工夫,就要給他發微信打電話,這天吃完午飯也不例外,先是發微信問“在幹嗎”,結果沒收到回複,他想岳離也許是睡了,等了一個小時再發微信還是沒回複,于是立即一個電話打過去,無人接聽,再打還是沒人接,這種情況就很少見了,顧少承着急起來,他把電話打給了羅阿姨。

羅阿姨從午睡中醒來,看見岳離的床上空空如也,她正在納悶,就接到了顧少承的電話。

顧少承讓羅阿姨立刻去找人,他沒挂電話實時聽那邊的反饋,二十分鐘以後羅阿姨和護士們找遍了衛生間、醫生室、走廊和小花園,可是一點岳離的影子都沒有。

忽然羅阿姨指着花架下地面上一頂帽子喊了起來:“那是小諾的帽子啊!”

顧少承急忙在電話裏追問:“什麽?什麽!怎麽了?”

“他說要到樓下散步,可是到處都找不到人……”羅阿姨的聲音止不住地發抖,她對着話筒哭了起來,“可是,可是看到他帽子掉在花園裏。”

顧少承放下電話,就往醫院趕,恨不得插了翅膀趕緊飛回去。他心裏亂作一團,離妹絕對不會在即将臨産的時候到處亂跑,他到底怎麽了?顧少承越想越怕,捂着方向盤的手冰涼冰涼,車前的路面都在眼中扭曲起來。

……

岳離醒了過來,他感覺到有人在往他臉上澆冷水,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視線裏一片昏暗。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現在是黑夜還是白天,他只看到眼前有幾個人影,他們漸漸清晰起來。

“楚言在哪兒?”有個男人站在他面前,俯身湊近他的臉。

岳離聞見他身上有汗味,還有海水的腥味。

他的視覺、嗅覺還有聽覺也回來了,除了男人的聲音,他還聽見不遠處傳來海浪聲和海鳥的鳴叫。

“誰?你說什麽?”岳離下意識問。他用力掙紮,發現雙手被反束在身後,而他坐在一張鐵椅子上。

“我問你楚言在哪兒?!”男人暴烈地怒吼道,眼中迸射出鋒利雪亮的光,岳離認出了這個人,他知道他姓宋,他見過他兩次。

“我怎麽知道他在哪兒……”岳離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甩了甩臉上的水珠,他感受到男人身上躁郁瘋狂的氣息,他覺得自己最好不要激怒這個人,他盡量平靜地說,“你先放開我,你到底要什麽?我們可以談談。”

“楚言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你的,”男人不為所動,執拗地問,“他跟你說什麽了?你知道他在哪兒對不對?”

卧槽。岳離心裏罵道,原來是因為這個,大哥你找不到你的金絲雀也別病急亂投醫啊。

“他,他就說看了我的電影,誇我演得好,還說謝謝我,沒別的了……”岳離毫不猶豫地全說了,他現在不關心楚言在哪兒,也不關心這個男人是不是瘋子,他不關心他們之間有什麽恩怨糾葛,他只想快點回醫院去,見到顧少承,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

“我求你放了我吧,”岳離在示弱扮可憐,他的眼淚恰當地湧了出來,顫抖着說,“你抓我沒用,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兒,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給我打電話……後天就是我的預産期了,我必須回醫院去,你只是想找他,你也不想殺人對不對?你把我扣在這裏我會死的。”

男人用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掃了一眼他的肚子,因為手臂被綁在身後,他的孕肚格外明顯,現在那裏正在劇烈地起伏。

男人似乎有一瞬間的猶豫,但他很快移開了視線,盯住岳離的臉,冷冷地問:“我發現了一張快遞單,是他離開前寄出的,上面是你的名字和電話,東西在哪兒?”

“快遞?……”岳離想起來,楚言确實說過要寄東西給他,他連忙說,“應該在公司,我一直在醫院,我沒看,不知道裏面是什麽……你能不能放了我?我,我可以不報警,我知道你只是想要找到他,我也想找到他啊……”

男人揮手叫過一個手下,吩咐他去取回快遞,待他再次轉過來,臉上閃過陰鸷的笑容,他說話的語氣陰陽怪氣,情緒漸漸激動起來,重音和停頓都開始混亂:“你別再狡辯了!你以為你的鬼話我會信嗎?林小諾,我知道你是誰,我想起來了,你去我家找過楚言,你當時還騙我說你是言言的粉絲,當時你們就在謀劃這次逃跑了吧?!後來在會所那次,言言看你的眼神就有問題,快說,你們到底什麽關系?你把他藏哪兒了?!”

岳離閉了下眼睛,心裏的憤怒甚至比恐懼更甚,他氣這神經病拿他當替罪羔羊,他也氣自己當時為什麽多管閑事管到楚言身上去,可是誰他媽知道楚言跟了怎麽一個死變态?

岳離好想破口大罵,罵這個死變态,你他媽自己打媳婦兒把媳婦兒打跑了不要來問我要好伐?

我一個大肚子還能跟你媳婦兒搞出什麽花樣來不成?你他媽是傻還是瞎?!

鬼知道他為什麽給我打電話為什麽給我寄快遞?我為這個事好幾天夜不能寐,精神損失費你能不能先付一下啊,喂!

老子他媽穿本破書,連自己叫什麽都不知道就先被艹了個半死,然後天降一個大肚子,好不容易找到孩子他爹而且發現他爹還不錯,就想結婚生子做個安善良民,眼看着要生了,冒出來你這麽個神經病還綁架我?!小說電影看多了?!

“天藍色的憂郁”太太,我不想穿了可以嗎?你這個書裏的平行世界根本就沒有幾個正常人好嗎?下輩子最好不要讓我遇到你,遇到你我一定追着你跟你打負分啊!

岳離在心裏罵得風雲變色,可是表面慫得仿佛一只弱雞,他看見男人腰間別着槍套,如果心裏的話他敢說一句,怕是很可能立即死在這,他死了也就算了,但是為了孩子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岳離淚眼婆娑地看着姓宋的男人:“大哥,我真不知道你的楚言在哪兒,你看我都這樣了,我哪有心情哪有膽量跟他策劃逃跑?我跟他只是最最普通的朋友關系,最多有一點同行之間的惺惺相惜……”

“閉嘴!”男人怒喝道,“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他消失之前最後聯系的是你,他的東西都寄給你?你當我傻嗎?……來人,把他帶出來!”

岳離拼命往後縮,可還是擋不住兩個身強力壯的打手把他抓起來,像拎小雞一樣拖到了外面。

漆黑的天幕上挂着一輪将将圓滿的月亮,海風把岳離的頭發吹得淩亂不堪,他發現他們現在置身于海邊一個低緩的斜坡上,剛才那棟小房子大概是附近漁民臨時落腳的地方。

他們一直把岳離帶到了海邊,他們逼他跪在了沙灘上,岳離沒有掙紮,他忽然感到一陣難以忍受的腹痛,他身子一軟随着他們的動作跪下,一點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問你最後一遍,”岳離聽見身後傳來“咔吧”一聲響,那是子彈上膛的聲音,随後他感覺到一個堅硬的東西抵在他後腰上,“你和楚言是什麽關系?他到底在哪兒?如果你還不說,就先送你的寶貝上天堂。”

岳離拼命轉回頭,他悲哀地看着男人灼熱癫狂的眼眸,決定換一種策略,他冷靜地說:“我知道他在哪兒,你也知道是不是?”岳離把下巴朝海面一擡,“他死了,他就在黑暗冰冷的海底,你去找他吧。”

男人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哀嚎,“砰”的一聲巨響,他調轉槍口朝天開了一槍:“你胡說!他沒死!我那麽愛他,他怎麽可能死?!就是你把他藏起來了,快說,他在哪兒!”

岳離算是明白了,這個男人就是到死也不會承認楚言的死或者失蹤和他有關系,他必須找一個人當替罪羊來洗刷自己的罪孽,楚言背叛他逃跑了,是楚言不對,林小諾一定是他的幫兇,是林小諾不對,反正一定不是他自己的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楚言啊,愛怎麽會有錯呢?

岳離苦笑道:“宋先生,我不知道你跟楚言到底有什麽故事,我也不感興趣,但是他為什麽走,我想你心裏最清楚,你就是現在殺了我,你殺了所有人也找不到他。”

男人用槍口指着岳離,他的手在海風裏發抖,眼淚流了滿臉,在月光下分外猙獰。

“老板,”忽然身旁一個小弟叫道,“後面好像有動靜。”

然而老板已經陷入癫狂狀态,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什麽,他不停地喃喃着:“他不會死,他沒有死,是你們把他偷走藏起來了……”

岳離又說:“你快點殺了我吧,你不是覺得我和楚言關系好嗎?你殺了我我正好下去陪他,我還給他帶一個孩子下去,我們三個人還挺圓滿的,你看那月亮,”岳離擡頭看着天上,他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拖延一分是一分了,對待瘋子大概瘋言瘋語比較管用吧,“宋先生,看月亮……”

男人真的順着他的視線望着夜空,薄薄的雲給月亮披了一層紗,星星不多但很亮,海鳥的黑色剪影飛快掠過,天穹美得如夢如幻。

“快要正月十五元宵節了,”岳離忍着越來越劇烈的腹痛,盡力平靜地說,“楚言在另一個世界大概也寂寞了,你快點動手吧,”岳離閉上了眼睛,“楚言長得不錯,我下去一定會追他的,他本來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他媽……”男人怔怔地看着岳離,有一瞬間他狂熱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這個林小諾該不是被吓瘋了吧?

“老板!”小弟又在叫。

“怎麽?”男人的理智稍微回籠,他望向驚慌失措的小弟。

“有人……”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幾個不同的方位幾乎同時響起了槍聲,四聲槍響化作一部尖銳凄厲的死亡樂章,劈開空氣撲面而來,在海浪合鳴聲中,把岳離身邊的四個人瞬間送下地獄。

槍槍爆頭,熱血飛濺,岳離在槍響的瞬間,就趴下去抱住了頭。

他知道是顧少承來了,他從沒懷疑過,承哥是一定會來救他的。

“離妹!”沙丘之後瞬間翻出數條黑影,中間的一個像一道黑色閃電,向他飛奔過來。

“承哥!”岳離擡起頭,舉起雙臂喊了起來,“我沒事!就是肚子有點疼……我怕是要生了!”

顧少承趕到他面前跪下來,其他人分頭去檢查屍體了。顧少承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他把狙擊步槍放在一邊,抱着岳離,又是哭又是笑:“你沒事吧?吓死我了!”

岳離推開了他,他肚子疼得仿佛要被從內部撕開了,全身的每個細胞似乎都在經歷油煎火烤:“先他媽別抱了,疼死了……啊——”岳離慘叫道,“你快看看,是不是,是不是……”

顧少承往岳離身下一看,才發現沙子上有一攤水跡,溫熱的水浸透了岳離的褲子,還在源源不斷地流出來。

顧少承完全傻了,他根本想不起他們一起去上的産前知道小課堂上講過,這是孩子很快要出生的征兆。

“承哥!”岳離直接仰面躺在了沙灘上,他急促地喘息,痛得快要昏過去了,他用手緊緊抓着顧少承的衣角,“承承!你冷靜點!我要生了,你快先把我衣服剪,剪開……”

“能不能……能不能再堅持一下?”顧少承哪兒遇到過這種情況,當兵經歷過生死,可從沒見識過生孩子啊,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岳離,手伸到他脖頸下,似乎是想扶他起來,“我叫了救護直升機,剛才怕聲音太大打草驚蛇,沒讓他們過來,現在醫生馬上就來了……你聽……”

“我艹!”岳離疼得已經沒有理智了,他反手給了顧少承一巴掌,“這他媽怎麽堅持?!你冷靜點,不說學過常識嗎?我和孩子的命都在你手上呢!”

顧少承被一巴掌打清醒了,他反複跟自己說冷靜冷靜,然後親了親岳離布滿冷汗的額頭,一邊說:“別怕別怕,老婆我在呢。”一邊從作戰服裏抽出軍刀,把岳離的褲子劃開了,然後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了岳離身上,“你跟着我,咱們呼氣——吸氣——用力——”

“啊——嗚——”岳離疼得哭了起來,他覺得這将會是他生生世世最刻骨銘心的一天,從來都沒有這麽疼過,也從來都沒有這麽不體面過。

顧少承也哭了,他一邊哭一邊給岳離加油,把手腕塞進他嘴裏給他咬着。

海灘上呻吟聲和哭聲此起彼伏,終于夜空中傳來直升機引擎的巨響,它卷着風浪落下,仿佛救世主降臨。

……

半小時後。

孩子在直升機轟鳴的巨響中發出了第一聲嘹亮的啼哭,岳離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幹,他就像剛從水裏撈出來,整個人都濕透了。

“孩子怎麽樣?是,是男還是女?”岳離掙紮着保持清醒,他想看那孩子一眼。

“是個女孩兒。”醫生微笑着說,“你先休息吧,孩子好着呢,很快咱們就到醫院了。”

哦,聽到醫生說孩子沒事了,岳離就放心了,他眼睛閉上,什麽都不想理了。

昏昏沉沉當中,岳離意識到顧少承還在他身邊哭,哭得像個孩子一樣沒出息,一邊哭一邊還在唠叨:“離,離妹,我們再也不生了,太受罪了,我不要小孩了……嗚嗚嗚……”

岳離:“……”

“離妹,”顧少承抹了抹眼睛,趴在岳離頭旁邊,“女兒叫什麽呀?她這出生太驚心動魄了,叫顧錦心?或者姓林也行,她生在飛機上,要不叫林天降?顧天意?林飛兒?還是在海邊……要不叫顧海生?或者就叫顧唯一吧?反正她是咱們唯一的孩子了,我再也不讓你受這種苦了。”

岳離聽了想笑,他又想讓顧少承去看看那個還在哇哇大哭的孩子,他想跟顧少承說,你別圍着我轉了,你最期待的親閨女都生出來了,你不去看看嗎?

可是他沒有說話的力氣了,他輕輕動動手指,碰了碰顧少承的手指,就昏過去了。

他聽見顧少承說:“你睡吧,我哪兒都不去,我守着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