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柳憬言和穆嘉欽的婚事在雙方當事人的默認和柳憬蘭等人的一力促成下,初步确定了下來,雙方家長見面的事也因此提上了日程。

在同性婚姻已經合法化的年代,除卻一些世俗觀念上無法接受的人們,大多數人都保持着包容和理解的态度,就連看似古板的長輩也會對這些真心相愛的年輕人送去祝福。

更別說柳家夫婦了。

柳憬言三姐弟的父母當初是自由戀愛,柳母年輕的時候性格單純、向往真愛,十年如一日地為那些愛而不得的電影情節奉獻寶貴的眼淚;柳父是個性情中人,平日裏總端着一副威嚴的架子,在下屬和兒女面前不茍言笑,轉過身對着妻子又是另一副“二十四孝模範丈夫”的面孔。

兩人結婚三十餘年,恩愛不減當初,在柳憬蘭接管了華晟之後,便雙雙遠渡國外,美名其曰是補過當初的環球蜜月,實則是想丢下家裏的三個電燈泡,好好地過幾年二人世界。

如果不是突然收到自家小兒子要結婚的消息,他們恐怕還要在外面玩個三五年才願意回來。

最初知道柳憬言的結婚對象是從小自己看着長大的穆嘉欽時,柳家夫婦是有些難以接受的——畢竟小時候活像仇家的兩人,有朝一日突然決定要結婚過日子了,換誰都覺得是在開玩笑。

柳母甚至還跟柳憬蘭視頻通話了整整一個晚上,反複詢問這件事是不是真的、那兩人到底是怎麽就好上了?

柳憬蘭完美地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诠釋了自己的看法:“我哪知道?他倆在一起的事我還是從新聞上看見的。”

柳母聽了越發覺得小兒子過分:“小言真是的,這種事怎麽還瞞着自家人,太不像話了。”

柳憬蘭毫無心理負擔地點頭附和。

柳母又問:“那你說說,他倆這……這是玩玩呢還是真的要結婚呀?”

“要我看,他倆這是真感情,不然您想小言那個脾氣,不喜歡根本連碰都不會碰,還有我聽說啊……”

柳憬蘭深知柳母心裏根深蒂固的少女情懷,把柳憬言暗戀了穆嘉欽多年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中間還自行添加了幾個手腕高明、心思歹毒的炮灰情敵,将兩人本是“一炮之緣”的感情經歷硬生生擴充成了“愛而不得、虐戀情深、癡心不改、最後修成正果”的時下最熱門都市言情小說的劇情。

聽到最後,柳母的眼眶都紅了,隔着屏幕柳憬蘭都能聽見她哽咽的聲音:“這兩個傻孩子,太苦了……小言怎麽都不跟我們說一聲,一個人扛着多累啊……結,這婚一定要結!穆家那邊我和你爸爸去說,多好的倆孩子,等我們回來就給他們辦婚禮!”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複,柳憬蘭心滿意足地又安慰了柳母兩句,才哄得她安心睡下,深藏功與名。

而那幾天都被媒體煩得整晚失眠的柳憬言,自然沒有發現他大姐私底下的這些小動作。

他此時正在房間裏挑衣服,特意選了一身穩重又不失亮色的裝扮,同時還不忘把昨天買回來的那些見面禮都一一清點清楚,根據穆老爺子和穆芷晴的喜好分門別類,以防到時候混淆。

等把這些準備工作都做好了,柳憬言才放緩了一直緊繃着的神經,開着車一路卡着限速碼“飙”回了老宅。

與他幾乎是同時到家的還有柳憬行。

柳憬蘭在公司還有事要忙,差不多要到飯點才能回來,而最近因為緋聞清閑了一段時間的柳憬言,和向來都很悠哉的柳憬行則是找不到任何可以遲到的理由,只能早早過來做一只壁挂的燈泡。

但今時不同往日,柳憬言一想到等會兒要開始所謂的“見家長”活動,心裏就開始七上八下,反應也比平常來得遲鈍,無法第一時間感受到“原拒吃狗糧統一聯盟”成員生無可戀的心情。

直到進了家門,柳憬言才發覺柳憬行的不對勁。

他趁着換鞋的功夫,低聲問柳憬行:“大哥,你臉怎麽了?”

柳憬言也是剛剛才看見——他原本豐神俊朗的大哥臉上突然多出了一塊淤青,堪堪挂在眼角上,再往裏偏個幾厘米就成國寶了。

柳憬行顯然也不想頂着這副尊容來見父母。他昨天給穆嘉欽送完補品後,就接到了某人第二天要外出進組的消息,于是直接掉頭去了公寓,結果人沒把上,反而是臉上莫名其妙地挨了一拳,昨晚還冰敷了一晚上,可惜并沒有什麽成效,今早公司裏的人看着他都跟看大自然奇觀一樣,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他藏了滿肚子的郁悶,回到家以後終于忍不住跟弟弟咬耳朵:“被小野貓撓的,你說撓哪不好,撓這裏——我都被圍觀了一上午,等下爸指不定還怎麽收拾我呢。”

話音剛落,柳家夫婦就從樓上下來,跟“僞熊貓兒子”打了個照面。

柳憬行:“……”

真是說什麽來什麽。

柳母對他這副“慘遭欺淩”的模樣大驚失色:“甜心,你這是怎麽了?!”

“……媽,別喊這個名字成嗎?”柳憬行連忙捂住傷痕,“我沒事,就昨晚沒看清楚磕着門了。”

柳父對這個兒子再了解不過,一看那處淤青就知道是被人揍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家大兒子又出去拈花惹草了,當即冷哼一聲:“是誰家的門那麽硬啊?要不要我幫你找個工程隊拆了重裝?”

柳憬行讪讪道:“不用不用,工程隊勞師動衆,給個指甲刀就成。”

柳父還想說些什麽,結果被心疼兒子的柳母給瞪了一眼,滿腔的火氣生生都咽了回去,扔下一句“都站着幹什麽,進來”就先行到了客廳。

柳憬言對此是愛莫能助,只能默默看着自家大哥被親媽當做小孩子一樣噓寒問暖、摸這捏那的。

柳父顯然還憋着一股氣,索性不去看那糟心的大兒子,轉頭改問柳憬言:“我聽憬蘭說你和嘉欽已經在籌備婚禮了?”

柳憬言心想大姐這招先斬後奏用得簡直不要太熟練,自己兩天前才和穆嘉欽談妥,結果昨晚大姐就已經把婚禮策劃都做好了,像是迫不及待要把他送到穆嘉欽手上一樣。

他對柳憬蘭這招是腹诽不已,但嘴上仍是說:“嗯,我和嘉欽想的是先把證領了,等我拍完戲回來再舉辦婚禮。”

柳父點了點頭,說:“你穆爺爺那裏我去溝通過了,他的意思和我們差不多,只要你倆覺得合适就行。”

聽到這句話,柳憬言心裏說不感動是假的。

柳家向來奉行放養政策,從成年開始父母就不再幹涉兒女的私生活,哪怕是對于柳憬蘭這種獨身主義的想法,和柳憬行萬花叢中過的作風,柳家夫婦都只是偶爾點一點,大多數時候都在放任自由。

他們相信自己孩子的能力,也明白人生是他們自己的這種通俗易懂的道理,所以在知道柳憬言要和一個男人結婚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反對。

對于柳家夫婦來說,自己兒女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正是因為這樣無形的鼓勵和支持,柳憬言才又再一次拾起了被時間消磨掉的勇氣,內心裏倏然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韌勁,将他從之前畏首畏尾的殼子裏拉了出來。

他想:既然穆嘉欽和楚楓已經是不可能了,那我還有機會。我總會有辦法讓穆嘉欽喜歡上我的,我已經用二十多年來做他的朋友,那我也可以再用二十年去做他的愛人,只要他心不是鐵做的,我總能撬出一條縫,住進去。

這樣的想法甫一生出,就如春風野草的趨勢覆蓋了原本荒蕪的土地,填滿他的心田,又讓這一方天地重新煥發生機。

他露出了這幾天來最坦然的一個笑容,像是卸下了一路默默懷揣着的包袱,眉眼之間都多了幾分神采飛揚。

然而柳憬言的微笑還沒有維持兩秒,就聽見他大哥“嗷”地一聲從沙發上蹿起來,右手緊緊握住衣領,神情說不出的尴尬。

柳母眯起了好看的雙眼:“甜心,你胸前的是什麽?”

柳憬行幹笑了兩聲:“沒什麽,媽你看錯了,看錯了。”

“我看錯了?”柳母把藥膏往桌上一放,伸手就掐上了柳憬行的腰,“柳老二你能耐了啊?吻痕都敢騙我是貓咬的,我看你這臉上的傷恐怕也是貓撓的吧!”

柳憬言:“……”

柳憬行:“……”

太後慧眼,真猜對了。

恰在柳母收拾柳憬行的當口,穆家的車就已經停進了老宅的車庫,穆嘉欽臨下車前還對着後視鏡理了理衣領,深吸了口氣,才推開車門,第一次以婚約者的身份走進了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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