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兩人領證之後并沒有急着告訴媒體,而是先挑了個時間去做一些婚前準備,包括定做禮服和買婚房。

按理說買婚房這件事穆嘉欽手下随便一個助理都能夠做好,完全不需要本人出面,但在有一身浪漫情懷的柳母的強烈要求下,都想借着這個機會拉近彼此距離的兩人也就欣然同意了。

于是,穆嘉欽和柳憬言同居的第三天清晨,在柳母隔着電話的連聲催促下,兩人開着車就往市中心的那家知名的純手工禮服店而去。

柳憬言自覺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懷中抱着穆嘉欽剛剛從荷味軒打包過來的早點,吃得十分滿意。

“穆總真是大手筆,荷味軒的蟹黃包有錢都不一定能當天買到,”柳憬言“啧”了一聲,“很久沒吃過了,感覺味道好像有點變了,是不是換廚子了?”

穆嘉欽一邊找地方停車,一邊抽空往這邊瞟了一眼:“有嗎?”

“別想了,你肯定嘗不出來,”柳憬言吃完最後一個,用紙巾擦了擦手,“連沙朗和肋眼都分不清楚,穆總,你的味覺真的該好好重塑一下了。”

這一番話說得十分随意,帶着一股柳憬言式的輕嘲語氣,和穆嘉欽記憶中那個張揚矜傲、常常帶着小弟到學校門口堵自己的少年再度重合起來,仿佛之前形同陌路的五年時光只是一場逼真的噩夢。

然而,與以前不同的是,當過了那段年少輕狂的階段,再次面對柳憬言時,對方那些看似挑釁的話語裏,其實多多少少都藏着別的意思。

像從上車後就時不時冒出的嘲諷語調,實際上是柳憬言內心羞惱的一種表現。

至于為什麽羞惱,穆嘉欽卻是猜不出來,最後只能将一切歸為昨晚柳憬言反攻未遂,所以對他心生“不滿”。

于是穆嘉欽一邊暗自決定以後多看看相關資料提升提升技巧,一邊從善如流地答道:“那就請夫人以後為我好好調理調理口味了。”

柳憬言:“……”

怎麽結婚以後穆嘉欽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這些話竟然張口就來,每次都殺他一個猝不及防。

柳憬言不禁又想起昨天下午在大街上的一吻。

他并不是一個會扭捏害羞的人,拍戲時被人圍觀吻戲的時候多了去,他也沒有半點不适,只是當一直夢想的事有朝一日就這樣發生了之後,他還是不可避免地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而最後被穆嘉欽當衆吻得腿軟無疑觸碰到了他的羞恥底線,其程度遠遠超過了昨晚兩人的上下之争,以至于他在第二天面對穆嘉欽的時候還會有些說不出的不自在,只能用這種看似“兇惡”的方式來掩蓋自己內心的別扭。

而穆嘉欽對此一無所知,他将車停穩後,轉頭看向身旁默不作聲的柳憬言,指尖在方向盤上敲了敲,接着自己剛才的話說:“不然換你嘗嘗我的手藝?”

他說得隐晦,卻聽得柳憬言面色一變,幾秒之後終于敗下陣來:“下廚這件事我來就好,做柳夫人,只負責如花似玉就行。”

沒想到被反将一軍的穆嘉欽:“……”

說完,看着穆嘉欽無奈的神情,柳憬言頗為愉悅,連帶心裏那點說不出口的羞惱也消散了大半,他眼帶笑意地解開安全帶就準備下車。

“別動,”穆嘉欽突然輕喊了一聲,随即将柳憬言按在了原地,同時将手伸向了他的臉龐,“嘴角有東西。”

柳憬言早在他靠過來的時候就驚了一下,聞言下意識舔了舔唇角,沒想到對方的手指剛好伸過來,他這一下正巧舔在了穆嘉欽的拇指指腹上。

等兩個人都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麽後,都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

柳憬言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耳尖,暗罵穆嘉欽好端端的伸什麽手,以為是在演偶像劇嗎?都不會說一聲,或者是拿張紙巾嗎?非要伸手!非要伸手!非要伸手!信不信下次給你剁了!

而穆嘉欽并沒有想那麽多,他的感官此刻幾乎全部失靈,只有被柳憬言舔過的地方還殘留着方才的濕熱的感覺,不由得想起昨晚和柳憬言接吻的時候,他的舌尖也是這樣柔軟,微微探出來索吻時異常性`感。

他深吸了口氣,努力将體內不合時宜的躁動壓了下去,率先打開了車門,道:“到地方了,下車吧。”

柳憬言随口應了一聲,等兩人到了柳母事先預約好的禮服店時,他耳尖上的淡紅都還沒有褪下去。

穆嘉欽無意間瞥到一眼,在柳憬言挑選婚禮服的款式的時候,狀若不經意地伸手替柳憬言理了理耳旁的碎發,指尖在泛紅的耳尖上輕輕撥弄了下。

但還沒等他來得及收回手,就被柳憬言一把抓住了。

柳憬言捏着他的手,壓低了聲音威脅道:“再亂摸就剁了回去鹵着吃!”

穆嘉欽微微挑眉,手指不安分地在人掌心輕輕劃了一下。

柳憬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像是才第一天認識穆嘉欽——他以前從沒有想過這人會有這麽不要臉的一面。

他正想說些什麽,就被旁邊的設計師笑着打斷了。

設計師:“兩位先生的感情真好,想必還在熱戀期吧。”

柳憬言:“……”熱、熱戀?

穆嘉欽:“……”連戀愛都還沒開始談也算嗎?

兩人對視了一眼,默契地閉上了嘴。

設計師:“???”

“熱戀中”的兩人在禮服店待了三個多小時,最後選了一套樣式簡約大氣的婚禮西服,和兩套在婚宴期間換上的禮服——一套中式,一套西式,順道讓設計師量了各自的身型尺寸。

設計師還按照柳憬言的要求,将內衫領口的第二顆紐扣換成另外定制的,分別在紐扣背面刻上兩人名字中的最後一個字,交換縫制在對方的衣服上。

穆嘉欽聽後覺得挺有創意,在設計師備注修改的時候,對柳憬言說:“這樣做有什麽含義嗎?”

“沒什麽含義,”柳憬言才不會說這是從傻白甜的言情電視劇裏學來的套路,随口胡謅道,“就是系領帶的時候不會顯得太傻,不系的時候剛好還是個點綴。”

穆嘉欽沒再繼續追問下去,也不知道心裏對此信了幾分。

而緊接着的下一個行程讓兩人都無心再去糾結這個話題。

只因無論是穆嘉欽還是柳憬言,都沒有想到看房原來是這麽一件勞心勞神的事。

兩人從吃過午飯一直看到日落時分,轉遍了一二三環才看中市中心邊緣的一處保密性極強的二層小別墅。

兩人在售樓員的帶領下參觀完了現房的整體空間。柳憬言在二樓客卧裏轉了轉,指着四壁牆對穆嘉欽說:“這間可以裝修成書房,四壁都做成書架,你房間裏不是很多書嗎?可以放這裏。”

柳憬言知道穆嘉欽從小就愛看書,在他還沒搬出去的時候,穆家老宅裏有個房間都是專門給他放書用的。

穆嘉欽也覺得這個房間不錯,他走到連通的陽臺上觀察了下,道:“這裏可以給你弄個躺椅,你沒事就在這裏曬曬太陽。”

“我還沒老到要曬太陽的地步好嗎?”柳憬言邊說邊跟着過去看了下,“這個地方倒是适合睡覺,晴天曬着太陽睡覺不錯。”

穆嘉欽沒有反駁,他本來想的就是在這裏給柳憬言弄個躺椅讓他好睡午覺。

兩人将兩層樓的每個房間都看了一遍,都表示比較滿意,當下就簽了合同,将全款付清。

臨走前,穆嘉欽突然指着與客廳挨着的小房間,問售樓員:“這堵牆可以打掉嗎?”

售樓員愣了下,随即答道:“當然可以。”

穆嘉欽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倒是一旁的柳憬言對此十分好奇,等坐上了車才忍不住問道:“你打掉那堵牆幹嘛?”

“想騰個地方出來放鋼琴,”穆嘉欽打着方向盤出了車庫往回開,一邊說道,“你不是喜歡鋼琴嗎?以後想彈就可以在家裏彈。不過我對這些一竅不通,買什麽樣的得你說了算。”

“不用買,我以前專用的施坦威還在,到時候搬過來就行,”柳憬言頓了頓,“你還記得我會彈鋼琴?”

穆嘉欽往他這邊看了一眼,理所當然地反問道:“為什麽會不記得?”

沒等柳憬言回答他又繼續說:“你的琴聲很好聽,如果轉行做歌手,也不比現在差多少。”

柳憬言不禁莞爾:“歌手靠才華和嗓音吃飯,我做不來,就不去湊熱鬧了。”

穆嘉欽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須臾再度開口道:“為什麽你不再碰鋼琴了?”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

柳憬言從四歲開始學習鋼琴,受過不少名師的指導,後來随着年齡的增長,也逐漸接觸了各式各樣的樂器,在音樂方面也稱得上是頗有造詣。但在衆多中西樂器中,他最喜歡的還是鋼琴。

在高一迎新晚會上,他以一曲自編自彈自唱的無名曲驚豔整個會場,再加上不俗的長相,一個晚上就俘獲了無數學姐學妹的芳心,只是後來因為性格傲慢、不服管教,甚至屢次卷入打架鬥毆的不良事件,才從大家心目中的“鋼琴小王子”變成了“校園小霸王”。

而從迎新晚會後,柳憬言就再也沒有在公衆面前彈過鋼琴。

穆嘉欽在高中畢業之後,也只在私下聽柳憬言彈過兩次。他也曾經問過柳憬言這個問題,但柳憬言每次都避而不答,他以為是某些原因導致柳憬言厭惡了鋼琴,但今晚再次提起的時候,卻不見他臉上有半點不自在。

穆嘉欽看得出柳憬言仍然喜歡鋼琴,既然喜歡,又為什麽不肯在人前演奏?

個中緣由穆嘉欽百思不得其解,但柳憬言自己卻清楚得很。

他的琴聲,從高中開始,就已經決定只演奏給穆嘉欽一個人聽了。

柳憬言至今都還記得,當他一曲罷了,站在舞臺上致謝時,他清楚地感覺到坐在臺下第一排的穆嘉欽的視線正牢牢地釘在自己身上,如濃墨純粹的眼睛裏倒映着舞臺上的星光點點。

他一眼不眨地看着柳憬言,仿佛深邃的眼瞳之中,只能容納下他一人。

等柳憬言下臺後,穆嘉欽拿着管家準備好的花束,塞到柳憬言懷裏,有些別扭卻無比認真地對他說:“很好聽,這是我聽過最好聽的曲子。”

當時的柳憬言只覺得穆嘉欽的這句話給他帶來的喜悅遠遠超過了衆人的追捧和贊揚,在他的生活中一向自娛自樂的鋼琴演奏室裏,突然多了另一個特別的觀衆。

他說不清這是什麽感覺,仿佛在場的其他人都變成了空氣,他的眼裏心裏只有愉悅的琴聲和穆嘉欽那雙專注而又迷人的眼睛。

面對穆嘉欽發自內心的表揚,柳憬言難得沒有嘴欠,而是乖乖抱着花,沖着穆嘉欽露出一個堪稱燦爛的笑容。

穆嘉欽當即就被這抹笑容閃得晃了神,并沒有聽清柳憬言接下來的話。

柳憬言說:“你喜歡的話,以後我就只彈給你聽。”

他說到做到,從那天起就再也沒有在第二個人面前彈過鋼琴,連畢業晚會上班主任和學生會主席相繼來找他演出一曲,他都一律拒絕了,以至于到現在知道他會樂器的人寥寥無幾。

無論穆嘉欽是否記得,柳憬言都堅守着自己對他許下的承諾。或許這在旁人眼中是無可理喻,但對于柳憬言來說,這是他第一次對穆嘉欽許諾,也是他第一次想要為某個人在心裏劃出一個獨特的位置。

他原本以為穆嘉欽也早就忘了他會鋼琴這件事,卻沒想到他還記得,而且還知道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在人前演奏過了。

柳憬言心裏忽然生出一絲悸動。

曾經以為是固執而無望的堅守突然間收獲了它一直以來所祈盼的意義,雖然不多,卻也足夠溫暖心中的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因為,”柳憬言笑了笑道,“我的觀衆只要有那一位獻花的人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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