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時間停止

這一次,他們離開時,黑人拳擊手也悄悄跟了上去。

走到神殿正殿外時,謝秉言無聲地回頭,往黑暗中瞥了幾眼。

這一次,跟蹤者沒有慌亂的逃跑,默默站了出來。

一個,兩個,三個。

齊了。

十三個玩家,最後只剩下他們總共六人。

而且恰好,四個紋身都有幸存者。

不知道是最開始游戲挑選玩家時就有精心挑選,還是在整死玩家時故意留了一條生路。

謝秉言回過頭來,目光專注地只看着紀慕夏。

神廟裏戰士的喧鬧聲漸漸遠去了,但是隐約能夠聽到。

只有神殿,依然一片靜寂。

空空蕩蕩。

空蕩蕩的讓人心慌。

因為黑衣祭司并不在這裏。

秦椒眼神四處尋找依然沒看到黑衣祭司的身影:“會不會是在那紅房子裏?”

雖然夜晚紅房子着火了,到了白天,如同奴隸房的窗戶一樣,又自動恢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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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就在這裏。”

紀慕夏語氣肯定地說道。

他一步步走向神殿正中間的那尊“8”字形羽蛇石雕。

“阿茲特克每年年終最後五天被認為是兇日,末日之後,就是新火儀式。剛剛外面正在舉行的就是新火儀式。”

“兇日是末日,新火儀式是複活。在兇日這一天,會由祭司主持新火典禮,傳遞新火,讓世界繼續下去。”

秦椒似乎明了:“祭司在那主持儀式,待會會回來,我們是在這裏等他?”

紀慕夏卻搖了搖頭。

他站在了羽蛇石雕下方,擡頭仰望着羽蛇那黑曜石做成的眼睛。

它不是冷冰冰的寶石,它是溫暖的,有情的。

“羽蛇神是祭司的保護神,而阿茲特克的最高祭司,有資格享有神明的名字,魁劄爾科亞特爾。”

“魁劄爾科亞特爾掌管的力量,是死亡與複活。就像銜尾蛇,一個循環與永恒。”

“外面的新火儀式早已不複存在了,我們看到的,只是記憶裏的一個畫面。”紀慕夏伸手撫摸在了羽蛇石雕的石座上,“祭司,您說是嗎?”

秦椒震驚地擡頭看着這尊石雕。

她怎麽也沒想到,黑衣祭司竟然就是這樣一尊石雕神像!

“石頭成精了?還是神仙下凡?”秦椒喃喃念道。

“都不是。”紀慕夏退後一步,看着黑衣祭司的身影在石雕像前顯現,“是餘念未消。”

黑衣祭司靜靜地看着紀慕夏。

“你還看出了什麽?”

“我聽說,你們的祖瑪當年輕易接納侵略者,就是因為一個預言,說會有白皮膚的救世主從海上出現。”紀慕夏答非所問一般說起了資料上看過的歷史。

“可結果,從海上來的白皮膚人是侵略者,殺了你們的首領,漸漸覆滅了你們的文化,還有族人。”

黑衣祭司神色流露些許悲痛,滄桑的閉了閉眼睛。

“我看到了很多白化病人的殘肢斷臂,我想,你們以前也把他們做成藥吧。”

“但後來,你也有了一個白化病的孩子。”

“為了他,你改變了預言,欺騙了你們的首領。”

紀慕夏眼神複雜地看着黑衣祭司,他不知道是說他到底算不算慈父。

在有些原始部落,父母為了錢賣掉白化病孩子的不在少數,祭司相對于那些父母來說,已經算好了。

但對于妻子,對于整個部落來說,祭司甚至可以說是罪人。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如此愧疚,困在這個循環裏,始終出不去。

“已經結束了,停止吧,回不來了。”

阿茲特克文明消失了,就連土著的血統也漸漸泯沒。

黑衣祭司睜開眼,看着紀慕夏,看了許久許久。

然後他突然笑了。

“我曾想過,如果我的孩子能健康長大,不一定像個戰士一樣強壯,但是一定像我一樣聰明。”

“我希望的聰明孩子,大概就是你這樣吧。”

“但是現在想想,我只希望他健康就好。”

到了最後,他誰也沒留住。

白化病的孩子體質本就比健康孩子脆弱,當戰争來襲,不用敵人動手,慌亂的環境就結束了他脆弱的生命。

黑衣祭司覺得,大概是自己的罪孽。

他殺害了太多無辜的白化病孩子,以至于神讓他親自體驗了一番自己白化病孩子死亡的痛苦。

黑衣祭司的身影漸漸變淡,他看着外面的黑夜,帶着釋然的笑容:

“就讓我,最後主持一次新火典禮吧!”

外面鼓聲大起,戰士們的喧鬧聲喝彩聲大作。

紀慕夏沒有煞風景的打斷,走到了神殿外面,靜靜地欣賞。

當天上的七姊妹星越過子午線,黑衣祭司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木柴棒,在一名專為取火做出犧牲的人胸口點燃新火。

傳火人帶着火焰一路奔跑,火焰從胸口越來越大,蔓延向全身。

這一天的夜裏,天地一片黑暗,沒有一點火光。

天上沒有星星月亮,地上沒有火把火盆。

只有那一個傳火人,變成一團燃燒的火焰,在新火上點燃火把,一路奔跑着。

紀慕夏看着傳火人,疑惑地皺起眉頭,帶着些許不安。

謝秉言走到他身邊,敏銳地感覺到了這份不安。

“怎麽了?”

“這個人,有點面熟。”

奇怪,明明是他們部落的土著,卻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火光把土著棕褐色的肌膚照出一片紅潤的氣色,變成了紅棕色。

他把各村各莊神廟裏的祭壇重新用新火點亮,然後,已經燒成黑炭的傳火人完成了使命,倒在了祭壇上。

人們歡呼起來。

“複活了!”

“新的一年複活了!”

“我們的未來,再次延續下去了……”

黑衣祭司滿意地向後倒去,仿佛只是沉睡了做一場夢,等到天亮醒來,又是一個新的世界。

他的身影漸漸與石雕重合,這一次,石雕可以蠕動。

羽蛇巨大大的蛇頭開始蜿蜒盤旋,最後從“8”字變成了一個彩虹棒棒糖一樣的圓盤。

他的蛇頭在圓盤的正中間,變成了一個神像。

周圍羽毛鱗片上的圖案變成了不同的圖案,神像周圍是四個圖騰,越往外圍,細小的圖案越多。

這個熟悉的圖案,秦椒已經見過,在祭司房間的陶罐上。

“日歷石!”

不是日歷石圖案,他們要找的,就是日歷石本身。

而且是一塊活的,有生命的日歷石。

“四種圖案,分別對應四種圖騰。阿茲特克以血為祭,認為為神明提供鮮血才能免于世界毀滅。”紀慕夏看着站的遠遠的三個黑人說道。

秦椒一聽就來勁了,撸起衣袖一副女土匪的姿态,“來來來,老實點,把圖騰露出來。”

“不,我不同意!我不要死!”

黑人拳擊手一聽,反應無比劇烈。

女人紋身,或者說綠裙子聖母圖騰,只剩下了拳擊手一個人。

秦椒先是一愣,繼而故意說道:“為了你的家園,犧牲你一個人是值得的。”

“我的家園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憑什麽要我死!滾開,別碰我!”

“血祭不是讓你放光血去死,塗抹完這個圖騰就行了。”紀慕夏冷眼看着這一幕,“我們是文明人。”

拳擊手眼神懷疑:“你先弄。”

謝秉言:“我來吧。”

謝秉言割破手,首先把鮮血塗上了美洲豹圖案。

然後是紀慕夏,秦椒。

拳擊手依然有些猶豫看向剩下的兩個玩家。

兩個擁有雨水紋身的最強躲貓貓選手,膚色偏棕褐,與黑人拳擊手并不相似。尤其是五官,顴骨比較扁平。

看到他們的長相時,紀慕夏隐隐猜到了他們為什麽能茍到最後。

“謝謝!”走到紀慕夏面前,那兩個玩家突然用右拳錘心口對他行禮。

紀慕夏沒有避開,坦然受了這一禮。

最後,是拳擊手的聖母圖騰。

被鮮血染紅的日歷石開始旋轉,往下陷落,最後成了固定在地面上的一塊巨大的石碑。

仿佛是歷史的紀念碑。

腦海裏,那個一向歡快的童聲第一次變得有氣無力起來:

【時間停止,通關成功……】

【哎真可惜,你們竟然這麽快通關了。】

【陪我一起爆炸不好嗎?我還是不是你們的小可愛了?】

紀慕夏松了一口氣,在心中默默道:不,你從來都沒可愛過。

玩家的身影在漸漸變得透明。

感覺到要回到現實,彼此都很淡定。

只有謝秉言,不舍得勾了勾紀慕夏的手指,跟他對口型:等我去找你。

見到這一幕,秦椒撇了撇嘴。

就在這時,拳擊手的慘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怎麽會這樣,你們對我做了什麽!”

只見拳擊手的身下,有無數只蒼白的殘肢斷臂懸空出現,緊緊抱住他的雙腿,讓本已變得透明的拳擊手身體再度凝實,無法離開。

他還以為是謝秉言幾人的陷阱。

秦椒這次難得的沒有出言譏諷。

紀慕夏輕嘆:“都告訴你了,不該吃的東西不要亂吃……”

“啊——”

紀慕夏徹底回到現實,再次站在了謝秉言斷裂的墓碑前。

耳畔仿佛還回蕩着拳擊手的慘叫。

再看看墓碑上謝秉言黑白照片上帥氣的笑容,紀慕夏輕笑着搖搖頭:“果然是詐屍了。”

他的手指戳了戳謝秉言的臉,輕聲道:

“歡迎回來,秉言哥。”

……

【第一場游戲圓滿結束!】

【通關地區獎勵,信號恢複一小時!】

這次,這個聲音依然是面對着所有人,響徹了整個世界的上空。

沒有個人獎勵,只有集體獎勵。

而這個獎勵對于南極洲爆炸後突然信號被屏蔽的地球人來說,是最大的驚喜。

“一個小時,快,一小時的時間!”

沒有什麽比家人朋友的安危更讓人牽挂。

信號被屏蔽後,無法聯網,無法登陸星網,無法收看星際新聞,也無法使用通訊器與外界溝通。

一個小時的信號恢複變成了無比奢侈。

紀慕夏不假思索的撥通了一個通訊號……

“咳咳!”

謝秉言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溫柔而又可憐,希望能用一通電話喚醒當年的竹馬情誼。

“慕夏……”

可惜的是,謝秉言準備了大半天,根本沒有表演的機會。

“嘟嘟嘟——”

“您所撥打的序列號正在通話中——”

謝秉言:“……”

聽着個人終端裏傳來的電子聲音,謝秉言的臉都綠了。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冒着被追蹤信號的危險主動撥打紀慕夏的序列號,結果沒打通。

他不肯死心,挂斷後再次撥打一遍,還是如此。

“靠,肯定又是紀繁春那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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