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看到這東西的時候，它就這樣？”
面對蘇末的問題，顧停雲十分誠實地搖了搖頭，望向那大家夥的目光可謂是盛氣淩人。
事情的經過，其實三言兩語就可以概括。
顧停雲醒得早，天還沒亮就已登錄了游戲。
淩晨五點的月蝕谷，整個籠罩在薄薄的晨霧之中，時不時伴着聲聲狼叫，場景分外逼真。
顧停雲倒是不怕狼，她只是記得蘇末昨晚說過，此處是四十多級的高級練級區，野怪等級在40-45之間，十分難對付，所以上線後一直乖乖坐在原地，百無聊賴地望着晨霧未散的遠方發呆。
離開師門的第三天，她想從前的山，想從前的水，想師父的嚴苛，想和師兄們一起抽閑逗樂。
想着想着，卻忽然聽到了異于四周野怪的腳步聲，那動靜，應是四足、體型龐大之物。這讓她不禁緊張起來，下意識循聲望去。
很快，一頭巨獸自霧中出現，緩步向她走來。那暗紅的皮毛，血色的雙眼，前肢細長、後肢粗壯，爪牙鋒利，看上去似狼非狼。
顧停雲自幼便同師父師兄們一起生活在那無人涉足的深山之中，什麽樣的兇禽猛獸她都打過“交道”，唯獨沒見過這麽大個的，着實吓了一跳，下意識起身，将弓緊緊握在了手中。
只是，短暫的緊張後，顧停雲眼中神色漸由警惕變為了疑惑。
習武之人對危險的感知總是十分敏感，無論是千裏故人來那些人眼中的“殺意”，還是四周野怪的“殺意”，她都能十分清晰的感覺到，可眼前這個龐然大物看起來挺兇猛，身上卻沒有任何“殺意”。
這家夥，看上去不像是那種殺了以後可以給經驗，殺完過會兒還會刷新的野怪……
為了以防萬一，顧停雲沒有收起武器，一雙眼靜靜盯着那頭巨狼的一舉一動。
沒多會兒，那巨狼便旁若無人地一步步走進了蘇末下線前圈過一次的“安全區”，且看都沒看她一眼，大搖大擺地自她跟前走了過去——那皮毛近距離看上去好軟好順，讓人好想伸手摸上一摸。
擦身而過的前一刻，顧停雲甚至目瞪口呆的往後挪了兩步，為那大塊頭讓了個道。
然而，就在那一刻，她看見那巨狼的四只腳踝上皆鎖着十分沉重的鐵鏈，不由得心生憐憫，下意識出聲問道：“我有什麽能幫到你嗎？”
那巨狼聽了，腳步微滞，扭頭瞟了顧停雲一眼，而後又回過頭去，用十分低沉的聲音說道：“主人進了雲天城後一直沒回來，我得想辦法混進雲天城。”說罷，腳步未停，繼續往前走去。
狼會說話，要換在從前，一定能将顧停雲吓到半死。可是這兩日，她已見過太多不可思議的事，如今別說一頭狼會說話了，就算是一坨屎能跳舞她都不會感到多意外。
雖說她剛才只是随口一問，但此刻見其口吐人言，話語之中又确實透露出它需要幫助之意，無聊了好一會兒的顧停雲忽然來了興致，忙上前追問道：“你主人是誰？”
然而，巨狼又說了一次一模一樣的話：“主人進了雲天城後一直沒回來，我得想辦法混進雲天城。”
顧停雲不由得皺了皺眉，眼瞅着那大家夥就要走出安全範圍了，她忙上前張開雙手攔住了它：“我也要去雲天城，不過不是現在，我在等我朋友，你要和我們一起走嗎？”
巨狼看了顧停雲一眼，轉身繞過了她，重複念道：“主人進了雲天城後一直沒回來，我得想辦法混進雲天城。”
顧停雲眼角不禁微微抽搐：“你只會說這一句話？”
這一句話似挑戰到了系統的權威一般，一直cos複讀機的巨狼一下就換了一句新臺詞：“弱者，你幫不了我。”
這一句話，說得顧停雲好不服氣，
她自幼跟着師父習武，山中豺狼虎豹見了她都要繞道，怎麽就成這家夥口中的弱者了？
那一瞬，她忘記蘇末的叮囑，忘記什麽等級差、屬性碾壓一類複雜的道理，滿腦子只剩下了一件事，那就是——證明自己！
“你不就是要去雲天城嗎？”顧停雲叉腰問道。
“弱者，你幫不了我。”巨狼又一次說出了不屑的話語，腳下步子不曾停下分毫，語氣更是萬分冷漠。
下一秒，它的腳下緩緩凝起了一層寒冰。那是驚鴻的範圍群控技能——千裏冰封。
……
“這家夥，還挺厲害的……比那些野怪厲害多了，我廢了好大力才把它打趴下。”
“是你把它揍成這樣的？”蘇末望着巨狼眼眶裏不停打轉轉的眼淚，一時驚得合不攏嘴。
顧停雲點了點頭，道：“我想送它去雲天城啊。”
“怎麽送？打殘裝包裏？”
“打死就完事了呀。”顧停雲理直氣壯的說着，很顯然，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這種方法真的可行，“它和那種殺完就會刷新的野怪不一樣，既然不是野怪，那它死後應該也會回去那個地方。”
“所以你最後為什麽沒殺它？”
顧停雲認真道：“因為恩公你來了啊！”
蘇末頓時無語凝噎，只默默上前把一個又一個的治療技能都扔向了這頭委屈巴巴的狼身上。
中立，複讀機，對玩家無仇恨，甚至可以被納入玩家背包……這玩意兒明顯是個不定點四處游走的NPC啊！
哪有玩家會追着NPC殺的！哪有NPC死後會在主城複活點複活的？
蘇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顧停雲試圖殺了一個NPC，更可怕的是，如果她上線再晚一點，顧停雲真能殺掉這個NPC。
論壇上早就有其他主城的玩家嘗試過迫害NPC這種玩法了，那玩家親身作死為大家試出了手賤的後果——他在NPC死亡的瞬間被系統當場逮捕，非但受到了降級處罰，還被關了整整24個小時。至于那個死去的NPC嘛，系統自是又重刷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
顧停雲自是不知道蘇末心裏在擔憂什麽，此刻見蘇末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又舉起小扇子上前治療起了那頭巨狼，不由得愣了片刻，回神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乖巧又瑟縮地站在一旁，雙手不安地相互搓揉着。
蘇末在治療好眼前這頭巨狼後見它從地上站了起來，不禁松了一口氣，轉身對顧停雲說道：“這是個NPC，除非處于某些特殊的副本裏，否則NPC是不能亂殺的。”
“所以……恩披……西……是什麽？”顧停雲縮着脖子，小聲問道。
蘇末第一次被人問這個問題，一時竟也不知如何回答。
可是身為一個大神，一個游戲前輩，面對萌新的提問，她不能答不出來，那樣真的很丢人。所以她想了好一會兒，最終說道：“NPC就是假人，是數據，是系統造出來豐富游戲世界的……可以進行交互，但每一個舉動和每一句話都是程序提前設計好的，他們并不真正存在，也沒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和他們認真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
蘇末話音剛落，那頭巨狼便把腦袋探過來吓了她一跳。
“主人進了雲天城後一直沒回來，我得想辦法混進雲天城。”
這一次，它的目光一直鎖定在顧停雲的身上。
顧停雲一聽這毛絨絨的大家夥是假的，沒有思想和感情，瞬間對它沒了興趣，此刻面對那近乎熾熱的眼神，竟也覺得無比虛假，下意識選擇了無動于衷。
那巨狼見顧停雲沒反應，又說了一次：“主人進了雲天城後一直沒回來，我得想辦法混進雲天城！”
這次，不止眼神，甚至連語氣都變了。
不是說是個死物嗎？不是說認真沒有意義嗎？怎麽忽然還變了态度了？
顧停雲瞬間懵了，不知所措地望向了蘇末。
蘇末也是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她努力按捺住了內心的激動，用手肘輕輕碰了碰顧停雲的胳膊，道：“回它話試試。”
“那……你你……我……”支支吾吾半天，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問題：“我有什麽能幫到你嗎？”
巨狼聽了，眼中閃起激動的淚花：“之前主人和我說她要去一趟雲天城，離開前神色匆匆，只叫我安心等她。我等了很久，主人卻一直都沒有回來，我怕她不要我了，就一路找來了這裏。”
“可是雲天城守衛森嚴，主人不在身邊，我一個低賤的魔奴并沒有資格進入……我必須進去，我得找到我的主人。”那巨狼說着，趴下了身子，用那期待又可憐巴巴的目光望向顧停雲，道：“強者，你能幫我嗎？”
蘇末聽了，激動得差點跳起來，瞬間抓起了顧停雲的手，用力捏了兩下，以表內心狂喜。
這是奇遇啊！是她這輩子都沒見過一次的奇遇！
顧停雲以碾壓之姿爆揍了這家夥一頓，弄巧成拙讓這家夥将她當做“強者”，觸發了隐藏奇遇，這是何等的狗屎運！
然而顧停雲并不知道此時此刻非了小半輩子的蘇末到底有多激動，以至于那兩下捏手手的舉動被她茫然的會錯了意。
所以，她不在狀态的愣愣說道：“不可以的，我還要在這裏消殺戮值呢。”
那語氣，就像是一個被家長管得很嚴的小學生，在被問到要不要出去玩時，雖然十分動心，但是最終還是出于無奈只敢說出一句：“我作業還沒做完。”
作者有話要說： 蘇末：怎麽拒絕了？
顧停雲：啊？不是你捏我兩下暗示我拒絕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