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墳
車晉在家裏待了兩天,畢竟才十四歲的半大孩子,哪有那麽大的深仇大恨,等到周日晚上返校時,他別扭又期盼的對連翹說:“你以後都住在家裏嗎?”
關于這個問題連翹也想過,如今她傷勢已好,不可能再窩在家裏渾渾噩噩的過日子,既然她已經接手了紫熏的身子,那當然要繼續她接下來的人生。
“跟你一樣,我過幾天就回學校上課。”
“哦,”車晉顯得有些失望,“那你往後周末也回家嗎?”
“當然。”連翹答應的很幹脆。
車晉樂了,“那好,就這麽說定了啊。”
車晉高高興興的背着書包走了,已經走了好遠,他突然又想起來什麽似的又匆匆的跑了回來,很認真的跟她說:“姐姐,你不要羨慕那些有錢人,不要跟他們一起玩,不要湊上去給他們欺負,我會用功讀書,往後可以掙很多很多的錢給你花,我保護你,你相信我。”
連翹媽媽去世的早,她是由爸爸拉拔大的,爸爸為了她将來有足夠的能力繼承醫院,從小就将她當男孩子養,什麽武術劍術啊籃球啊足球啊,她都學過。不過,若不是小時候身體鍛煉的好,她也不會在父母身高普通的情況下,她竟長到了一米七三。
曾經一直都是她在保護別人,她拼了命的掙錢給別人花,即使是嫁了溫立風,那十年間,那男人也從來沒說過要保護她。是啊,她一個女漢子,比一般的男人都爺們,需要誰的保護啊?!
可今天聽車晉這麽一說,她突然很感動,感動的想落淚。有親人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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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翹将傅亦然給她的支票交給爸媽,但是車軍說什麽也不收。
其實女兒那次車禍的具體原因車軍夫婦都知道,但是懼于傅家勢力大,一直不敢報警,為此車父一直很愧疚,更匡論拿女兒差點用命換來的錢。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車父是打心眼裏喜歡上這個女兒了,他感慨連翹是個好孩子,以前誤會那麽深,就是因為父女太缺少溝通了。
按照車父的意思是,這錢不能收,收了就失了做人的尊嚴了,因為傅家給這這麽多錢的意思不僅是賠償連翹出車禍的各項損失,更重要的是用錢打她的臉,開給她的分手費,讓她往後不要纏着喬子蘇。
就連給二百五十萬也是罵連翹是個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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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父一輩子清貧卻清高,對有錢人的這種做法自然是一萬個看不上。
他寧可窮死,餓死,也不要打自己的臉受有錢人的窩囊氣。
連翹本就是個心高氣傲的,她的傲氣來自于她的能力與自信,來自于她上輩子三十多年來的成功,所以她和車父的想法一拍即合,心甘情願的将這筆錢捐給了慈善機構。
連翹做人的原則是不能太貪,上天已經給了她重生一次的機會,她非常感恩,這突降的一筆橫財,她就不能收,有時候有些事看似是福,但或許還埋着禍,只是往往那些被幸福感沖昏頭腦的人沒有意識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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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0日,陰天,
連翹告別了父母,背了簡單的背包去了電影學院。她是在一月份出的車禍,轉眼四個多月過去,眼看着這一學期就要結束了,她卻一節課都沒上,她此番去還要找輔導員商量,看學校到底是要她留級,還是跟班上。
連翹轉了一路公交車,準備上另121路公交車的時候,82路公交車駛了過來,她臨時改變了主意,直接上了那輛通往寶林山陵園的公交。
車禍醒來後不久,連翹就上網查了自己的情況,畢竟不是大名人,只有連氏中醫藥骨科醫院官方網頁上挂了訃告悼念連院長英年早逝。
網上并沒有任何其他不好的消息流出,足可以看出溫立風後期做了工作,一些人的嘴被堵上了。
連翹冷笑一聲,一輩子唯唯諾諾,站在她背後的溫立風這會倒果斷幹練起來了。
難道真是她以前小看他了?還是他隐藏的太好!
不過,關于這個人,這個人的一家子,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再提起。
她曾經付出了所有,苦的累的壞的惡的都她一個人扛了,她為他事業道路的一帆風順披荊斬棘,她為他能安心做學問獨自抗下了一家民營醫院的運營,她為了他将溫家那一家子極品親戚收拾的服服帖帖,她為了他做了太多……
可是,她到底是為了什麽?
連長榮得了癌症後,為了讓自己走的安心,喊來了自己最得意的大弟子溫立風,将一次戀愛經驗也沒有的連翹交給他,希望他能為她遮風擋雨,給她一個家。
可事實上,卻是她一直在為他遮風擋雨,鞍前馬後。
很小的時候,連長榮就說:“我這個閨女心眼實,往後長大了要嫁人了,一定要找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否則肯定被欺負。”所以他相中了溫立風。
十年夫妻,三千六百多個日日夜夜。
與他,她問心無愧,有的,只是他欠他的。
只是,往事如煙,時過境遷,如今她也是兩世人了,雖然心有不甘,夜半醒來也會恨的咬牙切齒,但她卻不會為了報複這種人,而搭上自己這輩子的幸福。
她信命,信這世上有報應一說,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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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寶林山公墓林園的時候陰沉的天終于下起了小雨,她看到園林門口有賣花的,她想到這輩子連戀愛都沒談過的她,還從未收過一束花。
以前不覺得,可這會兒想想,竟覺得鼻頭發酸,她上輩子過得可真憋屈。
那會兒湯佳麗常常一臉得意的抱着一大束一大束的紅玫瑰白玫瑰在她面前炫耀,她還不以為然,甚至驕傲自得,“我家立風将我裝進了心裏,不像那些送你花的男人,只是将你挂在嘴邊而已。”
連翹心中嘆了口氣,拾階而上,問了守陵人,順着他指的方向找到了那座新墳。
“千古流芳,愛妻連翹之墓,夫溫立風刻。”
連翹死死的盯着“愛妻”那倆個字,何其諷刺呀!
她終于明白結婚十年,為何他從未跟她提過一個“愛”字,以前她以為他害羞,現在她才恍然大悟,實則他心裏早就有了人。
那他為何當初還要違背心意娶了自己?
那晚胡靓兒給她打電話說的再明白不過,因為那時溫家很窮,溫立風的事業更需要連家的幫助。如今溫立風功成名就,自然要踢掉自己這個礙眼的糟糠之妻,去追求自己的真愛了。
連翹恨的将下唇咬出了血,她動作粗魯的從背包裏找出記號筆,然後朝着“愛妻”兩個字重重的劃了上去。
一筆,兩筆,每一筆劃上去都像刀刮在她的心上,讓她疼的發顫。
“你在幹什麽?”
陡然一聲厲喝。
連翹一驚,記號筆便從手中滑落了下來。她惡狠狠的瞪過去,倆人目光相接,彼此都是一愣。
連翹看着對面那人一身肅穆筆挺的西裝,身材好的足可以當模特,只不過,她看了看陰沉沉的天,又看看那男人架在眼睛上的墨鏡,無語的扯了扯嘴角,這也太騷包了吧。
傅亦然擰着眉頭,手中撐了一把黑色的傘,懷中抱了一捧花,走近幾步,朝墓碑看了眼,又看了看那渾身已經淋濕的女人,以及滾落到一邊的記號筆。
“你這女人是吃飽了撐着,還是精神變态?難不成……”傅亦然突然聲音一冷,“你也插足了連醫生的家庭,現在人死了,伺機報複來了?”
“你丫的才是小三,你全家都是小三!”連翹早就積蓄了滿腔的怒火,這會兒終于逮着發洩的機會了。
傅亦然卻突然拎起她的衣領,壓了壓怒氣,用力一甩将她扔到一邊。
連翹猛的向後倒去,因為雨水泥濘,滾了一身的泥。
“你神經病啊!你要上誰的墳就趕緊走,別在這礙手礙腳的!!”連翹氣的跳腳,卻也不敢真的上前跟他大打出手,這男人一看就不善類,心眼小,嘴巴毒,這山頭墓地的,半個人影都沒有,她可不想在這就被人滅口了。
傅亦然沒說話,将先前連翹随意放在墓前的鮮花踢開,而後表情肅穆的将自己那束花放到了墓前。又從懷裏掏出一條黑色的絲帕沾濕了雨水,仔細的用力的擦拭被記號筆亂畫的那部分。
看到這樣的情形,連翹整個人都不好了。
喂!大哥,我認識你嗎?
“內個?傅先生,你是不是上錯墳了?”連翹猶豫半晌,遲疑的開口。
傅亦然早就摘了眼鏡,此時聽到連翹說話,不由的惡狠狠的瞪了連翹一眼。
連翹吓的噤聲,這姓傅的可真夠吓人的。
不過,她真的不記得她有認識這號人。這人長的這麽帥,氣場又那麽強,她若認識不可能會忘記啊。
倆人靜默不語,過了許久,傅亦然終于站起身。
回過身,傅亦然看到在雨中被淋成落湯雞的連翹,有些微的吃驚,“你怎麽還沒走?”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你真的沒上錯墳?”
傅亦然白了她一眼,不答反問,“你為何在連醫生的墓碑上亂畫?”
連翹一愣,而後冷笑一聲,“溫立風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