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退休悠閑日
史仲竹來寧壽殿也不是一回兩回了,熟門熟路的進門拜見。太上皇叫起,把史仲竹招到身邊來。
太上皇正坐在窗邊畫菊花,随意問道:“過來瞧瞧,朕的畫兒如何?”
史仲竹仔細端詳,皺眉道:“濃淡适宜,淡逸勁爽,自是好畫。”
“好畫,那你皺什麽眉頭?”太上皇問。
“畫是好的,只是耀昀眼拙,這畫似乎透着……百無聊賴?”史仲竹小心翼翼的措詞,不知道太上皇是單純的品評畫作,還是要借機隐喻什麽。
太上皇白了他一眼,一把丢開畫作,爽快道:“吞吞吐吐做什麽,你沒看錯,朕是無聊了些。”
“太上皇平日裏做什麽消遣?”史仲竹問,他最近來得少,就是來了,見到太上皇的時候也是收拾好專門接待他觐見,沒機會觀察太上皇的退休生活。
“禦花園逛了一輩子,再無新鮮的,京城來回走了七八遍,朕閉着眼睛都知道,聽戲,八百年的老折子,做什麽都沒有意趣。”
史仲竹試探道:“聖人登基日子淺,還需您點撥呢。”
“江山交給他,好歹都是他的了,朕指手畫腳做什麽?”
史仲竹看太上皇不是嘴把式,既然這樣,就可以把這定義成單純的退休綜合征了,找點事情做就是了。“您不就是無聊嗎?吃喝玩樂耀昀精通啊!”
“哦,給朕出個主意?”太上皇感興趣到。
“主意多了,上皇可修史,您禦極天下五十年,史上少有的,何不把此間大事梳理記載,好流傳後世?”
“修史啊?可行,朕明日招翰林院修撰、國子監博士來就是,只修史還是下面人忙,朕做什麽?”
糟糕,忘了皇家可不是一般人,這些都不用他們操心,聖人一言一行都有起居注,補救道:“您把把關總是要的。若您願意,可到京城周邊走走,不遠,想來護衛容易;也可到皇家別莊體味田園之樂。”這都是前世老人退休後的常用手段,“耀昀有時也想辭官後,就到百花園種花看山,悠然度日。”
“說的有些道理,朕明日到你的百花園去看看,若是好,朕在皇莊上,也建個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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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仲竹誠心贊道:“上皇心胸廣闊,耀昀不及。”
史仲竹一心把太上皇往田園之樂上拉,害怕被誤會是聖人的說客。太上皇心胸是寬廣,一般人退休都還适應不過來,更何況手掌天下大全的皇帝,前世乾隆皇帝在退位了,依然把持朝政,如今聖人拿得起放得下,心胸可堪表率。認得清自己,也不懷疑別人,太上皇除了皇帝的身份,依然獨具個人魅力。
“好了,別說這些。朕叫你來,是問問你們府上怎麽就分家了?”
“上皇明鑒,耀昀有幸得了爵位,聖人也賜了府邸,不好再和父母擠在一起。再者,耀昀的孩子馬上就要出世了,也要給他留份家業。”
“沒受委屈?”
“沒有。”史仲竹擡頭看着太上皇,誠懇道:“謝上皇。”
太上皇問他受委屈沒有,說的不僅是分家時在家産分配、父兄态度之類的,史家人的關系一向很好,太上皇也相信史鼎不會虧待他。太上皇問的是,分家是否出自本心,是不是被輿論、聖人的意願綁架?為何史仲竹總情不自禁把太上皇看成自家長輩,因為他總是用長輩的身份關心你,而不是一個皇帝。
史仲竹在心裏告訴自己“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之類的名言,可還是忍不住把太上皇當做是長輩,模仿對象,現如今,對着太上皇,總是容易叫成“聖人”,總認為心中的“聖人”還是他。
“沒有就好,就好。”太上皇點頭,随即道:“聽聞你書畫雙絕,給朕畫幅菊花隐逸圖瞧瞧。”
史仲竹噗嗤一笑,到:“您還不知道我嗎?書,還敢賣弄一二,畫,都是糊弄外人的。耀昀每次在外面畫的東西,都是早在家裏臨摹過多次的,您看我在外面畫過同樣題材的嗎?“太上皇愕然,沒想到啊?這年頭,才子,都是真才實學,不然很容易露餡的,哪兒有這種。
史仲竹解釋到:“耀昀要是一般寒門士子自然有人挑釁,可臣是您親點的進士,家中富貴,少年成名,那些文人,就是我有一二不妥,也自然會給我找借口圓過去的,所以……”“所以,你才不樂意常去文會。”
“上皇聖明!”
“你喲!”太上皇笑點。
史仲竹出了皇宮,就去戶部告假,四川清吏司的郎中姓湯,真是湯到(攤上的意思)史仲竹這個人了!早知道員外郎這個職位是安排關系戶的,可混到史仲竹這個地步的也少,好幾天不來上班都有的,湯郎中又能說什麽。
“伴架也是公務,談什麽告假,耀昀自去就是。”
史仲竹謝過通情達理的上官,又給四川司叫了一桌席面,說是給各位賠罪,他耽誤工作了,連給四川司跑腿的打雜的也算上,倒得了一番感激。
第二天一早,史仲竹就進宮接太上皇到郊外的百花園游玩,趁着上午精神好,史仲竹先請太上皇爬山。
“以前倒沒聽說南邊有什麽名山。”太上皇對周圍還是很熟悉的。
“也不是名山,一個小土丘,真有名山,也輪不到耀昀啊。”史仲竹打趣,馬車經過百花園不停,直接駛向靈山。
靈山休整的時候,取的就是曲徑通幽,精致風,馬車是上不去的。史仲竹扶太上皇出來,高偉公公、太醫、侍衛,一行人往山上走去。
“你說這山叫什麽名字?”上皇問到。
“靈山。”
“靈山?本就是這名兒?”
“不是,是耀昀取的。”
“你不是信道家的嗎?”太上皇詫異到,靈山是佛家如來佛祖修行的聖地,你一個道士湊什麽熱鬧。
“上皇……”
“換個稱呼,出門在外,別惹人注目了。”
的确,他們今天一行人都穿的便服,身體面部也沒有什麽明顯特征,史仲竹斟酌道:“伯父?”
“伯父!你倒會給自己漲輩分!”
“伯爺?”
“那是別人叫你呢!”史仲竹身上有個伯爵,外人常用伯爺稱呼他。
“爺爺,爺爺對了吧。”
太上皇撇撇嘴,“勉強吧。”
“爺爺,孫兒給您講講這山。”史仲竹把“爺爺”兩個字念得極重,古靈精怪到。
靈山在史仲竹一行上山的這一面,載種的是各種竹子,山上隔不遠,就有竹子搭的涼亭,半山腰有一座“幽篁館”。太上皇一行在幽篁館歇腳,再往上走,到了山頂,有一顆高大海棠,花瓣紛飛,旁邊是一座閣樓,推拉式門窗,門窗上畫的也是海棠。
史仲竹帶着太上皇等上二層的小閣樓,講解到:“您看,這邊就是山上原生的樹木了,再過一兩個月來看,樹葉紅黃綠紫,各色交雜,十分漂亮。”太上皇順着史仲竹指的方向看去,多彩樹葉已有征兆。
太上皇帶着史仲竹在閣樓上遠眺,只留高偉公公貼身伺候,護衛們都在一樓活外面警戒外帶賞景。
太上皇看着遠處的山色田園,吟到:“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上了高山,就不想下去了。”
“爺爺說的對,農人也有句話叫上山容易下山難,下山的時候農人都是快步小跑,越是走得慢就越害怕,一趟跑下來,發現,下山也容易。”史仲竹像是沒聽出太上皇話中的意思,只說農諺。
“你倒懂農諺。”太上皇指代不明的說了一句。
“爺爺去我的百花園看看就知道了,雖然現在趙後稷趙老和一幹學徒都被戶部、工部、內務司接走了,但孫兒種花也很有一套呢!”
上皇感嘆一句,也不較真,跟着史仲竹下了山,去百花園參觀。
說是百花,其實即使最賺錢的幾種花色,不敢和皇家園林比,但對太上皇來說,勝在新鮮,吃了百花餅,太上皇堪堪趕在宮門落鎖之前回宮。
如此,史仲竹陪太上皇在京郊轉悠幾次,聖人以史仲竹純孝忠誠的名義,賞了他一堆寶貝,史仲竹從中挑了件羊脂玉的鎮紙,拿到太上皇跟前獻寶,打趣到:“這可是咱們爺孫合力從聖人那兒掙來的。”太上皇笑倒。
史仲竹就這樣渾水摸魚,混到了魏貞娘生産。懷孕期營養到位、心情舒暢,魏貞娘進産房兩個時辰,順利産下一個女兒。
産婆抱着鄒巴巴紅彤彤的女兒過來,給史仲竹道喜:“恭喜伯爺,賀喜伯爺,是一位千金!”
史家并沒有明顯的重男輕女,上一代的史四娘,這一代的史季蘭,物以稀為貴,有時比幾個兄弟還更受寵愛。
史仲竹手忙腳亂的接過孩子,在産婆的指導下正确抱好孩子,看着她皺巴巴的臉,激動難言。
鄭氏從産房出來,看着兒子一副傻樂樣兒,打趣道:“哪家來的傻子,當心摔了我的乖孫女兒!”
“娘,我有孩子了,娘,我有孩子了,你看她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史仲竹激動的語無倫次。
鄭氏看夠了笑話,才走過去吧孩子接過來,細細數着,說眉毛像史仲竹、嘴巴像魏貞娘……
說實話,這麽小的孩子,這麽皺的皮膚,給史仲竹多長一雙眼睛,他也看不出來,哪裏像了。即使這樣,不妨礙他對孩子的喜愛之情。
“看你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樣子,當真是掌上明珠。”鄭氏打趣到。
“明珠,的确是明珠,孩子就叫明珠,是我的掌上明珠!”
鄭氏愣了愣,沒想到孩子滿月都沒過,名字就定下來了。
待魏貞娘從産房移到坐月子的廂房裏,史仲竹抱着女兒去看她。魏貞娘頭發濕漉漉的貼在前額,貼身丫頭已經給她整理過,看着還是非常狼狽。
“貞娘,你看,我們的女兒。”
魏貞娘掙紮着要起來,史仲竹讓她靠在被子上,把女兒遞到她懷裏。魏貞娘臉色蒼白,下唇也咬破了,但親手抱着女兒,蒼白的臉上還是散着紅暈。
“給孩子起名字了嗎?”
“起了,叫明珠,我們的掌上明珠!”
“明珠,明珠,娘的明珠,願你日後也像明珠一般,光彩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