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史侍讀上崗
史仲竹無奈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茹素三年,即使自己感覺身體還好,但營養肯定有缺失,孩子那麽脆弱,不能和大人比。
“好了,貞娘,你知道我的,你的身體最重要,我們都還年輕,不着急要孩子。”史仲竹勸慰道:“是不是有人說閑話了?”
“沒有。”魏貞娘沉吟了一下,道:“三弟(史忠柏)都有兒子了,賢哥兒、齊哥兒也都大了,大嫂如今又有身孕,咱們家就你膝下無子,是我對不住你。”
“生孩子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是我帶你去了皇陵,你不怪我,我已經很開心了,怎麽會是你的錯。”
“可是……”
“好了,你多有福氣的一個人,才成親就懷上了,和你沒關系。要不這樣,你先調養身體,我也好好努力,咱們順其自然就是了。”史仲竹安慰道,雙方身體都沒有問題,要懷孕、要避孕都很容易。
“貞娘,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不然明珠看見了,還以為你不喜歡她了呢。”
“怎麽會?”魏貞娘急着辯解到,她的确不是重男輕女的人。
“噓,我知道,就算有了兒子,你也一樣疼明珠,可是明珠不知道啊,所以你千萬別太想着懷孕,明珠會害怕的。”
“嗯,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不會在明珠面前表現出來。”魏貞娘保證到。
“不,貞娘,你要從心裏就不惦念這件事,小孩子比大人更敏感,你心裏想什麽,明珠肯定能感覺得到的,所以,不要胡思亂想,不要有壓力,順其自然,一切都交給我,好不好。”
明珠才三歲,天真爛漫,活潑可愛,作為第一個孩子,享盡了父母的關愛。魏貞娘想着可愛的明珠,快速點頭到:“是我魔怔了,孩子又不是我想得越用力,他就來得越快的,送子娘娘廟那麽多人,都是求而不得的。”
“娘子英明,為夫甘拜下風。”史仲竹學着戲臺上的書生,長揖到底,唱了一句。
魏貞娘抿嘴而笑,嗔道:“不正經!”
史仲竹拐彎抹角連蒙帶騙的讓魏貞娘先調養身體,他打算等明珠四歲的時候懷孕,五歲左右弟弟妹妹出世,這樣明珠也懂事一點了,知道父母依然喜愛自己,也能學着盡長姐的責任,兩全其美。
剛剛擔任太常寺少卿兩個月,史仲竹就迎來了職業生涯的加班期——冊封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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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聖人為什麽這麽早冊封太子,聖人如今年過不惑,正值壯年,況且從他這一代來看,聖人應該對“太子”這個詞沒什麽好感才對。史仲竹雖奇怪聖人為什麽這麽早定下儲位,但并不影響他幹好差事。
好在一切皆有定制,忙的都是綜合協調,史仲竹名聲在外,朝堂同僚多少要賣他一些面子。
忙碌的冊封儀式過後,史仲竹接到了挂職侍讀學士的正式任命,朝中衆人也知道了,聖人沒有升史仲竹的爵位、官職,是因為想把他留給下一任帝王,對史仲竹倒更加客氣了。
對于聖人這樣的安排,史仲竹沒有異議。首先,他不認為自己為先帝守陵,應該得到什麽物質獎勵,其次聖人做得不算太過。
史仲竹以前看過唐太宗的一則趣事,說是他想把大将軍李績留給高宗用,所以臨死的時候下了遺诏,把他貶官出京,讓高宗繼位再把他召回來,這樣李績就能感謝高宗的恩典,為他賣命了,後世小說也多有此中情節的演繹。
史仲竹看到這段的時候,想着千古一帝的唐太宗這個時候是讓人穿了吧,這種事情你對一個一根筋的人還有點作用,你把人家當傻子,李績轉身就投了武則天,這下唐太宗就是在墳墓裏都傻眼了,讓你唬弄別人,這下綠帽子妥妥的。
史仲竹想的是,如果今上也要幹這種事的話,他就直接帶着妻兒上任,等新帝登基就辭官,好好做他的隐士。本來想你貶官,我就直接辭職,但想想,不好這麽針尖對麥芒,史家還有其他人混朝堂呢。
衆大臣以為聖人有意先壓制着史仲竹,是重點培養的意思,有人羨慕他的日後前程,有人幸災樂禍,別沒熬住,直接折了。
史仲竹不管這些流言蜚語,只認認真真給太子和諸位皇孫上課。
如今的太子,名煄,是皇後現存唯一的兒子,有一兄一姐都夭折了,聖人還有兩個比太子年齡大的兒子,庶長子為張嫔所出,庶次子為劉妃所出,出身都不算低。所以平日裏都說太子是嫡長子,強調的是“嫡”字,他實際上并不是最大的。
史仲竹只希望中宮皇後是個明白人,只要皇後是皇後,皇位就一定是太子的。像他這樣被劃成太子一黨的,千方百計想太子順利登基。
太子只比史仲竹小五歲,今年17歲,相差僅僅五歲,确是少年與青年的差別。少年總是很崇拜比自己厲害的人,史仲竹17歲的時候,已經進士及第,伴駕帝側了。更別提史仲竹還周游全國,寫過許多讓人人至今津津樂道的文章,這樣一個別人家的孩子,太子更喜歡了。
“史侍讀,今日給孤講什麽。”太子問到。
“太傅給臣等安排了課程,今日講《孟子》仁者愛人。”史仲竹溫和回到,他們做侍讀學士的,名義上還是給聖人講學經典的,只是聖人把他派給太子,自然就要聽太子太傅的課程安排。
“啊?”太子有些失望,儒家學說從小到大都學的,已毫無新意,但太子還是端着太子該有的修養,道:“請講。”
史仲竹看了一眼,明明肩膀都垮了,還裝做一副我很認真樣子的太子,笑得更溫和了。道:“仁者愛人。愛人者,人恒愛之。這是亞聖的名言,這話也對也不對。”
學了這麽久的儒家,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亞聖說的不對的,太子終于來了興趣。
“亞聖說的是理想狀态,也就是他希望是這樣的,可天下人多是凡人,千古流傳可稱聖者唯孔孟二位,所以這話對百姓來說多不實用。且仁者愛人若是方法不對,不僅不能被人尊重,好要被罵的。”
“怎麽太子不信,那臣舉個例子。”史仲竹講得興致勃勃,“臣在江西時,曾在大街上遇見一對夫妻打架,丈夫輸了一大筆銀子給賭坊,妻子氣不過,大吵一架,丈夫還嘴,越吵越厲,妻子抓起菜刀就把丈夫追到了大街上。追上了,沒用菜刀,只拳打腳踢,見丈夫要跑,又拿起菜刀。新任縣令見了,只道潑婦,無婦德,這樣的婦人敗壞一縣風氣,因此叫衙役把婦人抓了。這時他的丈夫苦苦哀求縣令放人,見縣令不肯則破口大罵。縣令不解,不是替你出氣嗎?一個大男人,讓個婦人挾持住了。縣令也是想做仁者,愛護百姓,奈何這個百姓不願受。”
“清官難斷家務事,夫妻吵架,不涉性命,官府還是不要介入為好。”太子感嘆。
史仲竹微微一笑,再道:“那臣還再講個丈夫賭錢的故事。有一對夫妻,素來恩愛,他們還生了一兒兩女,只是丈夫迷上了賭錢,日日留戀賭桌,不說養育兒女,他自己都靠妻子養活。每次賭輸了,回家就對妻子拳打腳踢。後來錢越輸越多,幹脆日日暴打妻子,甚至賣兒賣女。此事,尚未涉及性命,太子認為官府當管不當管?”
“那婦人也是可憐,她的兒女亦無辜,要是能把那個男人抓起來或讓他們和離就好了。”
“太子英明,本地縣令也是這樣想的,因那男人只是賭錢,也無大過,不好抓他,就判二人和離,結果判決剛下,第二天晚上,婦人就趁着夜色吊死在衙門口了。”
“啊?為何?”太子驚呼。
“旁邊的鄉民解釋到,和離,沒了男人她怎麽活得下去,回了娘家,家裏有個和離的姑娘,下面弟弟妹妹的婚事都要受影響。她也舍不得自己的兒女,沒有活路,自然就只能死了。”
“她不是曾做活養活丈夫兒女嗎?怎麽就走投無路了。”太子不解。
“是啊,她還能掙些銀子,只是她和離後,許多雇傭她的人都以和離不詳為由不願意雇她了,就是有願意雇她的,三姑六婆的閑言碎語也要逼死她。村子裏的閑漢知道她一個和離的婦人獨居,也總是來騷擾她,她自己明白早晚都是要死的,不如清清白白的死。這位縣令心是好心,奈何也有這樣不受好意的人呢?”
“是這樣嗎?”太子嘟囔道:“果然家事就是婆婆媽媽,剪不斷理還亂。”
“是臣舉的例子不當,臣重新說個故事。話說,有位大人到任,發現當地百姓,就愛在村頭的大柳樹下議事。裏長族老每次說什麽事,不在自己家裏說,就愛到大柳樹下說。只是,大柳樹下環境不好,樹上經常會掉蟲子下來,腳下也是泥土,常常來議事,趁得一腿泥。縣令大人決定做好事,給村子修一間議事房,因此把大柳樹砍了,用柳木建了幾間寬敞明亮的好房子。可那個村子的百姓再也不來了,好好的屋子,就這麽空着放壞了。”
“為什麽不去?”太子問。
“臣也很好奇,就找了問老人家詢問,老人家說:修得那樣好,我都不好意思磕煙灰了,那不是我們的地方,是給做官的人用的,不去了。”
“真是,真是不識好人心!”太子十分為那個修房子的縣令抱不平,“窮山惡水出刁民。”
太子一時憤憤不平,但很快就冷靜下來,問史仲竹道:“史侍讀,那如何做才更好呢?”
“臣也不知,只是有個遇到同樣情景的縣令,下令給柳樹用殺蟲藥,在柳樹下加了幾條簡樸的長凳,在泥地上嵌了青石板。當地百姓只贊青天大老爺為民做事,想得周到。”
“所以?”太子已經接受了多年教育,很明白這些故事要得出一個結論。
“所以仁者愛人,要講方法,不然容易好心辦壞事。”史仲竹總結到,“這是第一層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