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除妖師花婉兮
清回醒來的時候,四周昏昧不清,她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處。動一下,只覺身上萬箭穿心一般的疼。
她驀然想起,這世間留給她的最後一面,是那陣法中耀人雙目的光芒。
如此說來,她該早就化作了劫灰才是,怎還會躺在這柔軟榻上。
她勉力撐着自己起身,正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進來一個女子,身着除妖師服飾,身後跟着一個使役妖。清回眯着眼分辨了片刻,覺得這女子好生眼熟,仔細一想,正是那晚在寧氏莊園中遇到的除妖師。
女子點上燈,內室頓時籠上一層朦胧光線,清回這才看清她的面目。女子生的妩媚,眉梢微微上挑,帶幾分冷豔之色。
清回見那使役妖手裏拿着藥瓶繃帶等物,便知曉自己多半是被這位除妖師所救。她忍着傷痛,下榻行禮道:“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你不用謝我,不是我救的你。”女子淡淡開口道。
“呃?”清回有些迷茫。不是她救了自己,又會是誰?自己又為何被帶到她這裏養傷?
女子看向清回的目光頗為嚴厲,帶有幾分追根究底的探尋。
清回想,恐怕是自己誤入八方陣法的行為惹怒這位除妖師了。
她正思索着怎麽解釋,又聽那女子道:“你既然醒了,我也就不留你了。只是你記住……”
女子微微蹙眉,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你只記住,我是除妖師花婉兮,若你回去後覺得身體哪裏不舒服、不對勁,一定要回來找我!”
清回不作他想,只以為是除妖師關心自己的傷勢,正欲道謝,又聽那使役妖輕聲向花婉兮道:“大人,你若是懷疑,不妨就把她留下來……”
“宜君!”花婉兮低聲喝止,“無憑無據,不要亂說話。”
宜君低頭,淺淺道:“是。”說罷便将手裏的上藥全部交給清回,囑咐她怎樣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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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回靜默聽着,忽而想到一個問題。
八方陣法能量強大,如果自己被救了出來,那辛夷花真的能被順利除掉嗎?
清回将這個疑問問了出來。
花婉兮和宜君沒有作答,異常沉默,讓清回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最終花婉兮開了口,說道:“嗯。”随後吩咐宜君送清回出門後,自己轉身離去了。
清回頗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道花婉兮那一句“嗯”是幾個意思,到底是除掉了還是沒除掉啊?
宜君帶清回走出花婉兮府邸大門,指了指東南方道:“向前不遠便是閻明鏡府邸,翎鳶在那裏療傷,你自己去吧,我就不給你帶路了。”
清回聽到翎鳶在療傷,便疑問道:“翎鳶受傷了?”
“你不知道?”宜君詫異地看她一眼,說道,“算了,你自己去看吧。”
辭別了宜君,清回踏上了前往閻明鏡府邸的道路。
既然不是花婉兮将她從陣法中救出,宜君又特意給她指了閻明鏡府邸的路,清回想,那應該就是閻明鏡救了自己。
閻明鏡府邸并不難找,清回沒一會兒便走到地方,向看門的使役妖說明來意,很容易便見到了閻明鏡。
閻明鏡向她微微一笑,說道:“你臉色紅潤了許多,看來婉婉将你照料的很好。”
婉婉?應該是指花婉兮吧……
清回回以一笑,說道:“花大人很關心我,還告訴我若是哪裏不舒服,還可以找她。”
閻明鏡倒是玩味地挑一下眉,笑道:“她什麽時候對陌生小妖怪這麽好了。”
使役妖給清回奉上清茶,清回抿了一口,才緩緩開口道:“我誤入八方陣法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我太抱歉了,只是不知辛夷花除掉了沒有?”
閻明鏡倒是十分寬和,擺手笑道:“你不用抱歉,這是我們除妖師工作沒做好,才讓一個無辜的妖怪險些喪命,是我應該向你道歉。至于辛夷花麽,八方陣法的威力豈是她能反抗的,天一亮,她就化作飛灰了。”
閻明鏡神色十分自信,泰然自若,與花婉兮異常沉默肅殺的面色截然不同。
閻明鏡的回答也十分明确,不像花婉兮的回答那樣讓人茫然。
清回心想,許是兩人性格不同而致吧,便就此放下不提。轉而問了下一個關心的問題:“不知翎鳶是怎麽受傷的?傷得重嗎?”
閻明鏡微微一想,便道:“也是,你當時都昏迷了,怪不得不知道。他傷的比你重一些,等他醒了你去看他吧。”
雖然閻明鏡說的不清不楚的,但清回略一思索,頓時便明白了。
花婉兮、閻明鏡人都好好的,一道傷都沒有,反而是翎鳶重傷未愈,可不就是翎鳶把她救出來的麽?
想通了這一點,清回頓覺慚愧。
翎鳶叫她好好待在葫蘆裏,她沒聽。自己愚蠢誤入了八方陣法,又害的翎鳶為救她受了一身傷。清回自己覺得都有點沒臉見翎鳶了。
雖說翎鳶也有責任,畢竟若是他将八方陣法的事告訴她,也能省下這一堆事了。可是說到底,清回還是覺得自己虧欠他更多,便告訴閻明鏡,這些天便由她照顧翎鳶。
清回在起身看望翎鳶之前,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對了閻大人,既然辛夷花都除掉了,你們有沒有把她之前騙到白雲山的人救出來?”
閻明鏡道:“除掉辛夷花之後,我和花大人把她的同夥處置了,剩下的事都是宋望在處理。既然你有朋友被騙到了白雲山,我便聯系宋望,讓他幫你留意你的朋友。”
清回淺淺笑道:“那就多謝大人了!”
清回正欲起身告辭看望翎鳶,卻見另一個不認識的除妖師匆匆上門而來,向閻明鏡行了禮,才說道:“閻大人,陳潛被殺了。”
“什麽!”閻明鏡難掩震驚之色,看了清回一眼。
清回被看得發了懵,意識到此事似乎同她有關,出于禮節便問了句:“誰是陳潛?”
“就是曾經收了你的那個人。”
這下輪到清回震驚了。
陳潛收了她,她自己跑了出來,現在陳潛死了,自己豈不是脫不了嫌疑,不是她動的手就是她同黨動的手。
清回着了慌,急忙解釋道:“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我真翠山的妖怪做的!”
“不,你誤會了,我并非懷疑你。”閻明鏡連連擺手,又問那除妖師,“陳潛屍身何處?”
“大人請跟我來。”除妖師前方領路,閻明鏡緊緊跟随,清回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陳潛靜靜躺在一間小廂房內,閻明鏡上前撫摸着他的傷口,神色愈發凝重。
清回看着陳潛灰白的臉色,驀地想起一事。
“他的葫蘆在哪裏?”
除妖師取出一個盒子,向她道:“你是說這個?”
清回探頭一看,盒中是一攤葫蘆碎片。
她急忙追問:“怎麽會碎了,裏面的人呢,去了哪裏?”
除妖師不解:“什麽人?我們發現他的時候,這葫蘆已經碎了,并沒有見到什麽人?”
清回面色鐵青,閻明鏡似乎捕捉到了什麽,湊過來問:“你說的是什麽人,你知道些什麽?”
清回沒有隐瞞,将杜蘅若的事、應千行救她出葫蘆的事,簡單講了一遍。
閻明鏡思索片刻,也不是很拿得準:“殺了陳潛的,明顯非鬼即怪,很可能和陳潛有仇。那妖怪打碎這葫蘆,許是以為葫蘆中關有同伴,想要救他出來,所以杜蘅若應該是完好無損地出了葫蘆才對。至于出來之後有沒有事,這倒難猜了。”
清回找不着杜衡若,憂心如焚。陪着閻明鏡站了片刻,料到沒有她的事了,這才匆匆離開閻明鏡府邸。
閻明鏡住在京城,杜蘅若父家亦在京城。
清回花了半日時間找到太常寺禮院尚書府邸,站在無人處變作一個小丫鬟,穿牆進去,順着小路尋了半日,終于在假山旁看到一個哭泣的小丫鬟,忙提裙趕了去。
清回先是出言寬慰,待到小丫鬟止了哭泣,清回才漫不經心提起府內之事,兩人聊了許久,清回卻始終沒有聽說府裏有什麽失蹤多年的小姐終于歸府,容貌仍如當年,舉府同慶的事情。
告別了小丫鬟,清回正欲失望離開,卻又想到,杜蘅若二十年容貌未變,若乍然回府,指不定會被當做妖邪,密不宣傳也有可能。這般想着,清回便在府裏直留到深夜,待萬籁俱寂,她将整個尚書府搜了一遍,直到天亮,終于失望離去。
杜蘅若若得救,應該會先回家才是,如今尚書府沒有她的蹤跡,她究竟會去哪呢?
清回坐在尚書府後門的臺階上,唉聲嘆氣。她如今安靜下來,只覺身上傷口疼痛難耐,一陣困意襲來,她抱着臂膀便想睡過去。
晨曦的暮色中有馬蹄輕踏。
“清回!”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頭頂喚她。
清回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擡頭見到應千行跨在馬上,頂着熹微晨光,滿目喜色望着她。
“你何時來的京城?怎的不來找我?”
應千行臉龐消瘦了些,看起來豐神俊朗。他下馬,擡頭看了眼面前的府邸,說道:“你沒找對地方,這裏是尚書府,不是李府,跟我來,我教你認路,你下次來就能找到我了。”
“等等,我現在沒時間和你聊天。”清回攔住他,說道,“你幫我個忙。”
“什麽忙?”
清回看了看尚書府的後門,将杜蘅若的事請向應千行娓娓道來,并囑咐他:“你且幫我盯着尚書府,若是杜蘅若回來了,你來閻明鏡府上告訴我。”
“好,我知道了。”應千行溫聲應道。
交代了事情,清回也就辭別了應千行,回到閻明鏡府邸照料翎鳶。
翎鳶還未徹底清醒,有時會迷迷糊糊地要個水,大多時候都是昏迷之态。
清回想起身處八方陣法之內時曾看到過翎鳶,當時以為是幻覺,現在才知道是真的。翎鳶固然修為深厚,八方陣法卻也不容小觑,翎鳶不僅要抵抗陣法的威力,還要從辛夷花手裏保下她,當真是拼了命了。
好在他畢竟是大妖怪,雖然重傷昏迷,但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只需好好休養便可。閻明鏡這裏傷藥丹藥應有盡有,過個十天半月的,翎鳶又是一條好漢。
清回在此處照料翎鳶兩日,忽有一日晌午,閻明鏡紙鶴傳信叫清回去白雲山,清回不敢耽擱,立刻啓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