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将将到房門口的人駐了步子,過了好一會兒才擡步進去,臉上還挂着往日的笑容。
“都吩咐下去了,主子可睡了?”小時聲音壓得極低,和春桃一起守在外間,湊近去問了句。
春桃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而後伸手握住了小時的手,攥的有些緊。
小時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無聲的說了句,“換着睡,夜裏警醒些。”
主子身上不适,難保不會夜裏醒來,側房的爐子上燒着熱水,用來備用,若是兩個人都睡熟了,主子便是夜裏渴了也沒個人伺候可不行。
小時心裏明白,春桃這丫頭,往日裏過得是苦日子,也沒什麽交好的朋友,如今心裏有事,觸動不知怎麽表達,才從她這尋求安慰。雖然起初接近這丫頭是事出有因,但是相處下來也是真的将人當了妹子護着的,今晚的事情,除了主子和春桃兩個,不應該讓任何人知道這主仆二人的談話。
便是自己也不許。
小時率先閉了眼,準備一會兒再換春桃,這丫頭是個心實的,一時半會兒怕也睡不着,如此輪換開來,起碼有一個是醒着的。
自此一夜無夢,翌日。
世子爺早間踏入蕪花小築主屋的時候,眉頭在第一時間便皺了起來,有股子極淡的血腥味,從裏屋傳過來的。
真的是極其淡,但是世子爺畢竟是戰場上回來的,對血腥味有近乎直覺的敏銳。
其大步跨進屋去的時候,屋中之人将将起身收拾妥當,正好将一只精巧絕倫的梨花簪插到發間。
“世子。”雲娘起身微微屈膝行禮,柔聲喚了句。
在其身側的小時躬身退了出去,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原本是井然有序的動作,卻在聽見自家世子爺的那句話時身形晃看晃,極其無語的快步走了出去。
“你受傷了?”世子爺臉色凝重,心裏暗思,不應該才是。如今陛下才剛剛出手,都微掀起什麽風浪,便是到了日後将人逼上窮途末路,也不至于對一宅中婦人出手才是。
怎麽會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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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無,世子何出此問?”雲娘有些詫異,這怎麽将将回來便覺得她受傷,昨夜府上并未發生何事啊。
“血腥味。”世子爺的神色有些凝重,人在他的羽翼下出了事情,是他失職,沒有必要瞞着他。
雲娘的臉色霎時添了幾分粉意,是難得的羞澀,卻還故作鎮靜,“世子,并非受傷。”
“身為女子,每月總是要不适幾天的,雲娘無礙。”
原來,這男人連女子的月事都不知曉嗎?雖是有些好笑,卻莫名讓人覺得男人此刻的表現有些可愛的緊。
世子爺難得語塞,還有些尴尬。他倒不是真的什麽都不懂,只是真的忘了而已。
軍中無女子,凡是有血腥味,必是有人受傷,所以他一踏入屋子聞見血腥味,第一時間便會覺得,他的這位弱不禁風的小夫人是受了傷。
但是他知曉此事的過程,也有些讓人無語,若是可以選擇回到過去,他是寧願自己不知道的。
誰人也想不到,堂堂的世子大人,皇帝親自封的大将軍,第一次知曉女子月事是因為被當年還是太子殿下的皇帝騙去給其心上人買調理那事的方子。
而後還親自送到了人家閨秀的府上。
雖然事後當時的太子殿下是成功将心上人娶了回去,但是此事在年僅十歲,沒怎麽和女子接觸過的世子爺心裏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在皇兄娶回皇嫂之前,世子是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幫忙送了什麽的,他只是拿了紙條去尋了大夫,那紙條上是皇兄寫的病症,藥是什麽世子爺也是根本不知道的。
還是太子與太子妃大婚後不久,當時的太子殿下才對自己的堂弟坦白的。
那次,也是世子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以下犯上,動手揍了當時的太子殿下。
雖然世子爺當時年級小,但是太子主要學的是治國良策,并非拳腳功夫,所以世子爺并未落于下風。
也是那一架之後,當時的太子殿下專門尋了太醫為世子爺普及了關于那方面的知識。
之所以乖乖聽完老太醫的絮絮叨叨,并非世子對女子那事好奇,而是因為,他不小心将剛剛大婚不久的太子殿下嘴角打了一拳,留了印子,要三五天才會消退。
幸好在婚期,太子不必上朝去,好遮掩過去,否則世子爺當時逃不過一頓結結實實的處罰。
一時之間,屋子裏的兩個人都有些安靜,還是雲娘先打破了寂靜。
身穿藕色衣裙的女子轉身自一旁的匣子裏取了一只繡工精致的荷包出來,雙手奉到了男人面前。
“雲娘前幾日閑暇時繡的,世子的衣物少有配此物,雲娘便自作主張為世子準備了個,若是世子不嫌棄,可要配上一試?”
那荷包樣子并不花哨,墨色布料,玄色繡線輔以金線,繡的是劍紋,樣式很是精致大氣,恰好配男人身上的勁裝。
去軍中時,偶會下場親自指導将士操練,所以男人需去軍中的日子常着黑色或者玄色的勁裝。
今日恰是件黑色。
其實雲娘清楚,男人櫃子裏,多為黑色衣物,只除了朝服什麽之外,白衣倒也有,只是數目較少。
“嗯,你來。”世子勉力維持面上鎮定,努力将方才的烏龍自腦海去除,聞言便順着話風應了聲,待人走到自己身前,才意識到自己應了什麽,但是行事坦蕩的世子爺倒是沒開口拒絕,而是由着發頂将将到自己下颔處的人專注的低着頭為自己佩戴荷包。
墨色的荷包,纖細白皙的手指,沖擊力度很大,世子爺只是往日不近女色,卻不是完完全全的不解風情,見此場景,心裏自然會有一般男人都會有的妥貼感觸。
自己娶回家的小夫人,嬌嬌軟軟的美人,親手為自己縫制荷包,且親手為自己配上,足夠讓任何男人心裏得到極大的滿足之感。
倒不至于攀扯到什麽□□之事,但是若是如此一直細水流長,終有一日,會生出情誼來。
有些變化,會慢慢産生,或許在人們有意察覺之時,也有可能是在人們無知無覺的時候便發生了,誰又說的準呢。
“為何如此體弱?”世子的聲音裏帶着幾分關心,消減了幾分唐突之感。畢竟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夫妻,驟然詢問此等事情還是有些不合時宜的。
雖然不擅長醫藥之事,但是世子爺也明白,若是毫無原因,不至于有人能無故體弱到此等地步。
那位花樓老板曾說,雲娘懼熱,曾因多見了幾分豔陽便暈厥過一二次,她身邊的那個□□桃的丫頭像看什麽易碎品一樣看着她,就連母妃和岚兒的話裏都曾欲言又止。
他之所以不問,不是因為沒有一絲一毫察覺,而是這是他這位小夫人自身的秘密,她不說,便未問罷了。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為,這情況,并非不能改善。
所以他也只是吩咐人将那方子上的藥材多備了些,确保這人每日補身子的藥物決計不會斷了罷了。
而現在之所以問出了口,似乎也沒什麽旁的原因,只是看着這人尚未掩飾徹底的,有些蒼白的臉色,不知為何,心裏有那麽幾分不舒服罷了。
雖然并未很是不舒服,但是并不能讓人忽視。
世子爺自己在戰場上也是受過傷的,輕的重的都有,最險的時候,那一劍刺傷的位置離心髒不過幾寸,也并未讓他皺過眉,但是看着眼前這人有些沒有血色的臉,世子爺心裏居然破天荒覺得肯定是疼的很了。
“幼時不小心中過毒,拔毒的過程長了些,後來身子便弱了下來,當年解毒的大夫囑咐過,好好将養着,必定是養的回來。”雲娘十指輕巧的将荷包系在男人的腰間,仔仔細細的調整好位置,語氣依舊溫柔,卻沒有什麽在意在裏面。
再難熬,也已經過去了。就是體弱了些罷了,又不是養不回來。
沒什麽好在意的。
“九年前中的毒?”世子第一反應便是當年那批人動的手,不只是針對翁家那人,連當時還是個孩子的雲娘也沒打算放過。
“是,後來義父便遣散了身邊的人,只帶着雲娘一人過着了。”雲娘松手之後往後退了退,沒有任何隐瞞,神色滿意的看着男人腰間的荷包。
男人的一只手在背後握成了拳,翁家那位如此行事,是示弱,也是自我保全。
若是翁家當初反擊,先不說成功與否,先出事的便會是當時在宮中的太子殿下,所以那人只能示弱。
那是場賭,賭先帝是否會真的心狠如斯,幸而,他們沒輸,否則,他的小夫人便不會活在這世上了。
“那毒,是否只有兩種解法?”男人的聲音有些發澀,若真是他們所查到的那毒,有解,但是也極其難解。
“嗯,那大夫脾氣古怪,兩種解法,兩個病人,便如此了。”雲娘垂了下眸子,有些看不清神色。
沒必要隐瞞,恐怕,很多事情,已經被人查的清清楚楚了。
若是有不清楚的,也沒關系,她總不會有所欺瞞。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世子:有血腥味
雲娘:不是受傷(害羞)
永安王妃:笨死了笨死了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