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VIP] 潮退
翌日。
雨過天晴。
天空如被水洗, 像一塊透亮的翡翠。
逢夕睡了一覺起來,整個人都好了很?多。昨晚那一遭,和那場雨一樣像是一場噩夢, 而現在,噩夢乍醒。
就是哭狠了, 雙眼都是腫的,也?有?點難受。
她下樓的時候, 宋卿時剛牽着小?V從外面?回來,他一松手, 小?V就朝她跑來。
逢夕穿着淺色的裙子,蹲下時, 有?一小?角裙擺在地板上鋪開。宋卿時的目光從上面?掠過,又歸到她臉上,他讓阿姨弄點水煮蛋來, 給她滾滾眼睛,可能會?舒服一點。
宋詩谙一邊打哈欠一邊下樓。她對此已經見怪不怪。
就跟在和一對小?夫妻住在一起一樣,她現在對這些要驚掉人下巴的大?事小?事都已經習以為常。
即使他們在她旁邊再“恩愛”, 她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呵呵,別說是注意到她眼睛腫了給她弄雞蛋,就算是更離譜的事情,應該也?不是沒有?出現的可能。
逢夕被他照顧慣了可能沒覺得奇怪,但是她站在局外, 看?得分明。這樣的事情, 由他做出,本身就是一件很?離譜的事情。
在順着小?V毛的時候, 逢夕有?些知?足,她俯下身貼在它的身上, 蹭了又蹭。
當初決定養它的時候,他讓她給它起名。她想了好多個,全部推翻,最終靈感落在一次她給朋友拍照時,朋友比起的“V”字手勢上。
像一個微笑。
叫這個名字的時候,應該也?能讓人很?高興吧。
Advertisement
宋詩谙彎起唇,像是為了挑釁一樣,也?撲上去,直接将逢夕撲倒,然後對她的臉蛋上下其手,“開心?就對了,就該這麽開心?嘛。不高興的時候就去遛小?V,等遛完一圈回來,倒頭就能睡着。”
遛它可是個體力活。
逢夕笑着說好。
等他們要去吃早餐的時候,宋卿時經過宋詩谙身邊,淡淡留下一句:“這個月零花錢減半。”
宋詩谙:“?”
你再說一遍???
她追上去,憤憤不平地抗議,恨不得咬他一口。
可惡的資本家!
——抗議無效。
宋詩谙委屈噠噠,目光時不時從逢夕身上飄過。她就像個小?桃子,香香甜甜的,确實是誰都想咬一口的。
逢夕吃完早餐就去了工作室,今天拾月要搬家。請了搬家公司,但是她和姜暮雨肯定要到的。
接下來一連幾天,她們都奔波于拾月的事情裏,拍攝之餘就忙于招人。拾月要擴大?,不僅要換地方,還要招人,各項事宜繁多瑣碎。一忙起來,她倒也?沒有?閑心?去想其他。
而她這幾天都沒有?見到來找她的沈家人,沒有?被他們堵住糾纏。逢夕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是他們自?己想通了不來找她,她知?道是宋卿時動?手了,确保了她的一份清淨。說不定她周圍還有?他安排來的人。
她不會?覺得被監視的生氣,相反,這令人很?安心?。
受上次給沈清悠拍的那組照片的熱度帶來的影響,拾月在原先的知?名度上又添一筆,不僅是受邀拍攝的酬金上漲,就連招人的信息一發出,亦是收到了雪片一樣多的簡歷。篩選一番,裏面?還真有?不少能人幹将。
說起沈清悠,她最近也?是熱度不斷。
她的團隊以她這次的心?髒病作為噱頭,做了很?好的營銷。要去美國看?心?髒病的消息一出,引來好多人心?疼。病弱的美人總是更叫人憐惜些——林家是如此,沈家是如此,不少網友也?是如此。她長得漂亮,又有?才華,又肯努力,卻不得上天偏愛,生了這麽嚴重的病,任是誰都覺得心?疼。
剛結束的演出給她帶來的熱度本來就還在,這回等同于是在原先的那把火上又澆了桶油,一時間這熱度不由得燒得更枉。
她現在的事業也?算是蒸蒸日上。
流量給她帶來的紅利不止一點。
但紅利的收割還得等她病愈回國。
那些都跟逢夕沒什麽關系,她将手中的簡歷遞給姜暮雨,“我比較看?好這個。他的閱歷很?豐富,也?很?出彩。”
這已經是最後一輪了。
姜暮雨接過來看?,結合面?試時對他的印象,她最終也?給他投了一票,“行,那他留下。”
姜暮雨眼前突然閃過什麽,她“咦”了一聲,盯着逢夕手腕瞧。
這對逢夕來說是個敏感地帶,她也?跟着看?手腕,“怎麽了?”
昨晚和宋卿時一起回的玺悅壹號,她今天早上心?思一動?,戴了他前幾天送的寶石手鏈。很?難得的一天沒戴腕表。
主要是想起了他送給她這條手鏈時說的話,小?姑娘嘛,打扮打扮。
姜暮雨眯了眯眼,“好漂亮的手鏈。就是有?點眼熟,我好像在哪裏看?見過。”
她摸着腦袋想了又想,真的很?眼熟,她确定一定看?到過,就是想不起來。
逢夕笑,低頭繼續處理手頭的事情,她今天只工作一上午,下午就不來了。今天是她生日,宋媽媽他們要給她辦,提前籌備了好久,下午她得去做造型,晚上宋宅可能會?挺熱鬧。
她倒是無所謂請那麽多人,但回來了七年對這些也?已經習慣。其實就是找個噱頭将大?家請來聚一聚。
姜暮雨想了好久也?沒想起來,她撓撓頭只好先抛至腦後。
她一擡頭找逢夕,逢夕提醒她晚上記得來家裏。如果找不到是哪一棟,就給她打電話。
姜暮雨感慨了下,“我覺得我會?見識到一個大?場面?。”
逢夕笑了笑,“沒有?那麽誇張。”
她想起了她回到北城的第一年過的第一次生日。
那一次,格外隆重與?盛大?,沈經垣邀請了北城幾乎所有?的世?家豪門,牽着她的手,将她介紹給衆人。
她穿着手工定制的裙子,潔白?輕盈,裙擺是層層疊疊的紗,就像一層一層的花瓣那樣漂亮。頭上戴了一頂小?小?的皇冠,那一天,她像是被國王牽着的公主。
那個時候,她原以為她接下來的生活會?很?幸福,她也?是第一次對未來這樣充滿期待。
可是,那個時候的逢夕,應該想不到,七年之後,一切會?搞成這樣吧?
公主的城堡破碎凋零,那個城堡裏的一切都顯得那麽糟糕。
美好與?糟糕之間,一步之遙,就能天翻地覆。
臨近下班,逢夕收拾東西。
姜暮雨撐着下巴看?着她發呆。
她真的長得超漂亮,只是她自?己不知?。又那麽溫柔,像是這個春天裏的另一道風景。
姜暮雨懶洋洋地問說:“讓我猜猜,是不是宋大?佬來接你?”
還真是叫她猜對了。他們的計劃是先在外面?用個餐再回家。
她輕笑,“對。”
“宋大?佬那麽忙,日理萬機,卻又總是巴巴地跑來接送你,啧啧啧。”姜暮雨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等下,夕夕,我想起來了,你等我一下。”
她快速地握住鼠标點着什麽,很?快,就點進一個網頁,看?到上面?的圖片後她激動?道:“我找到了,果然,我就說我見過的嘛!夕夕快來看?,是不是一模一樣。”
逢夕繞到她身後,她的電腦屏幕上赫然是一張手鏈圖片,确實就是她這一條,“是這條。”
“剛結束沒多久的拍賣會?!這條手鏈和一枚粉鑽戒指是這場拍賣會?上最熱門的拍賣品,最關鍵的是,還被同一個人拍下了。沒想到出現在你手上了,天,我再看?一眼——果然好漂亮!真的寶石的質感就是不一樣。”
逢夕将手遞給她看?,捉住了她話裏的重點,遲疑地問:“你說,還有?一枚粉鑽戒指,被同一個人拍下的?”
“對,我當時也?是偶然間看?到的新聞,這兩個比較漂亮嘛,我印象就深了點。”關鍵是還很?貴,所以她只是看?了就過,不然剛才早就想起來了。她問說:“對了,這個誰送你的呀?”
逢夕含糊地混過去,沒透露宋卿時的名字。正好他發消息說到了,她便拿着收拾好的東西和姜暮雨告別。
逢夕一走出去就看?見了宋卿時。
沒有?司機也?沒有?助理,只有?他們兩人。
他下車為她拉開車門,她揪緊包帶坐進去,拉過安全帶,有?些心?不在焉。
他開車的時候,她偏頭偷看?了他一眼。其實可以問問,但是她最終還是選擇沒有?開口。
她今天話很?少,宋卿時準确無誤地問說:“在想什麽?”
逢夕怔愣了下,才說:“在想吃什麽。”
宋卿時“嗯”了聲,“那家餐廳有?幾道招牌,待會?我跟你介紹。”
“好。”她笑了笑,強迫自?己先不要想那些。
餐廳是宋卿時選的,很?有?老北城的感覺,複古又不失浪漫。
服務員很?熱情地為他們介紹菜單,“這個是我們新推出的情侶套餐,兩位可以看?一下。”
逢夕指尖一頓。
服務員倒是半點不懷疑,直接就将情侶的名頭往他們頭上扣。她笑了笑,翻過去情侶套餐的那一頁,“不用,我們不是情侶。”
服務員愣了下,連忙歉聲:“不好意思。”
她實在沒看?出來。這一對一進來,她眼前就一亮,還在想着他們可真般配。沒想到竟然不是……
逢夕笑着說沒事,她問宋卿時,“你剛才說什麽招牌?”
宋卿時很?自?然地接過話,點了幾道他覺得不錯的菜品,順手将菜單遞還。
剛才的小?插曲就這樣被他們翻過。
等餐的時候,宋卿時将準備好的禮物先給她。
晚上給也?是給,現在給也?是給。
逢夕沒想到他現在就送,她看?着眼前這個精致的小?盒子,心?微提,佯裝輕松地猜了下:“應該不是手表?”
他笑了下,“不是。”
他并不知?道,在他看?不見的桌下,她掐着指尖,心?跳如擂鼓。
她接過來,試探的目光落在上面?兩秒,剛準備将它先收起來,他倒是說:“想拆的話現在就可以。”
她目光微頓。
現在就可以麽?
——這個盒子的大?小?實在是太有?可發揮的空間了。裏面?好像裝什麽都可以,比如腕表,比如戒指……
可她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大?膽。
逢夕應了聲,拆開它的包裝。
——她确實想拆。
那就拆吧。
不管是滿足幻想,還是打破幻想,反正少去了中途的煎熬時間。
可是,她餘光瞥他,在看?見他神色如常的時候,心?頭的火浪忽然灰了灰。
但此刻還是抱有?最後一分僥幸。
她拆出來裏面?的小?盒子,将它打開。
裏面?赫然是一條項鏈。
吊墜是一個被天使包裹着的藍色鑽石。
藍鑽,澄澈又動?人。
這是一條很?漂亮的項鏈。
逢夕揚揚唇,“謝謝,好漂亮,我喜歡它。”
她的指尖捏緊了小?盒子,将它合上,“我晚上戴。”
她就是有?點慶幸,自?己剛才對于那句情侶的否認及時又快速。
柏助理呈上了數種選擇,但他都不太滿意。這是他早上親自?去挑出來的,看?樣子他沒挑錯。
宋卿時微勾唇,“下午媽媽陪你去做造型,等你們做完我來接你們?”
她連忙拒絕,“不用,你忙去吧,有?司機在啦。”
姜暮雨說得對,他日理萬機,要是今天陪她們跑來跑去,那公務又要堆積成山了。
宋卿時也?沒太堅持,“好,那我晚上早點回來。”
逢夕這才點頭。
服務員于此時來上菜,打斷他們的交談。她垂下眸,正好可以掩飾過去很?多。
逢夕捏緊了手中的餐布。
夜幕初垂。
宋宅的賓客陸陸續續抵達。
岑蘭淩邀請了大?半個北城圈子裏的人,決定今晚好好熱鬧一把。
不少人都在私下說着,逢夕在宋家生活這麽久,岑蘭淩肯定是将她當做第二個女兒來疼了。
宋詩谙勾過一縷逢夕的卷發,看?着鏡中的她,被美到怔神。她慨然,明明是看?着長大?的,但還是不知?道逢夕這是怎麽長出來的。
“阿夭真漂亮。”她有?些眷戀地和逢夕貼着,如果以後逢夕沒有?嫁給哥哥,而是便宜了其他人,嘶,那出嫁那天她連門都舍不得開。
宴會?即将開始。
宋詩谙想起什麽,她提起裙擺先跑了出去。
她風風火火的,說一出是一出。岑蘭淩懶得管束她,只為逢夕戴上項鏈,滿意地欣賞着它落在逢夕的鎖骨上,贊嘆道:“這條真好看?,老二難得眼光好了一回。——不對,我們夕夕戴什麽應該都是這個效果。”
屋裏其他人跟着笑起來,附和着她的話。
等差不多了以後,岑蘭淩牽着逢夕,“好了,我們出去吧。”
逢夕朝她揚起唇,岑蘭淩竟也?是眼前一花。她輕輕拍了拍逢夕的手,也?不知?道她精心?養大?的花兒,以後會?花落誰家呢。
她小?聲和逢夕說:“我今晚請了好多家未婚公子哥,待會?夕夕好好看?看?。”
逢夕柔柔地笑。沒想到今晚還能是一場相親宴麽?
宋詩谙已經跑到樓下找宋卿時。宋卿時和陳屹岸正在說事情,猝然被她打斷。他狹長的眼眸掃來,就冷漠的一個字:“說。”
宋詩谙忍了又忍,哼,她就再忍他一回。她扒住宋卿時的手,意味深長地擠着眼睛:“我覺得今晚你得小?心?了。”
宋卿時:“……”
他只當她是搗亂,氣定神閑地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又讓阿姨來将她帶走,自?己繼續和陳屹岸說事情。
直到燈光和音樂悄然轉變,陳屹岸不知?看?到了什麽,目光一頓,又朝他笑着示意了下後方。
宋卿時不知?其意,順着他的指引轉過頭去。
而也?是這麽一回身。
逢夕的身影猝然闖進他的眼中。
她指尖輕提蓬松的裙擺,正緩步走下臺階,燈光輝映閃爍,在漂亮的夜空下,實在美得不可方物。
所有?的呼吸好像都凝滞了半秒,齊齊望向了今晚宴會?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