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VIP] 潮退

月色皎皎, 從陳京儀這個角度看過去,像是銀河流淌在?逢夕身上。

她正站在?宋卿時身邊,低頭?與他說着什麽?。背部線條流暢完美?, 肩胛骨如輕薄的蝶翼,即将振翼起飛, 輕盈且漂亮。

今晚的她盛裝豔豔,裙擺的水晶和碎鑽流着光芒, 他亦然,一身西裝革履。她的禮服和他的黑色西裝顯得格外搭配。

陳京儀将這一景收入眼簾, 輕輕彎唇,低頭?喝酒。

陳屹岸擡手攔過來, “三杯了,等輪到你再喝也不遲。”

陳京儀不大樂意?,既然能玩到一起, 那說明她的反骨和柳秋秋她們的也不相上下。在?他攔過來之前,她已經喝完。

再者,她待會能不能輪到還說不定, 她又不是宋卿時。

陳屹岸氣笑了,他擡手掐着她的後頸,一下一下地捏着,力氣有幾分重,“嗯, 不錯, 很出息。”

陳京儀的眼底一下子就泛起水光,幽怨地朝他瞪過來。

再一看他手掌下的地方, 已經紅了。

實在?太嫩,經不起造, 這麽?捏一下就紅。

陳屹岸的眼神黯下,舌尖抵了下腮,到底還是将她松開。

逢夕可坐不了,賓客正在?陸續離開,她得去送一下。

她就是不放心?柳秋秋她們,确定她們沒事,她也就放心?了,準備去找岑蘭淩。

她和宋卿時解釋着,有幾分哄人的意?味:“我?去找下宋媽媽,待會那邊忙完再過來,你們先玩。”

宋卿時擰了下眉,只?看着她,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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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秋秋猜測剛才灌下去的幾杯酒應該已經起作用了,這時候就應該抓住機會開足馬力,她拉了拉逢夕:“你忙去吧,去吧去吧。”

逢夕被?她從他身邊拉走?,宋卿時眉心?擰得更深,不悅的眸光射向柳秋秋。

柳秋秋怔了下,心?虛一笑,讪讪躲避。

逢夕不太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又觑觑宋卿時,只?是确實留不下來,匆匆和衆人歉意?道了聲?後就先走?了。

宋卿時的目光一直鎖着她,直到她走?出很遠也沒有收回。

啧,明明有點醉了,但占有欲還是這麽?強。

柳秋秋在?心?裏暗自叫嚣起哄着,面上仍舊不動聲?色,“來,接着玩哈,今晚不醉不歸。”

“醉什麽?醉啊,小?爺手氣好,想喝酒都輪不到,只?能自己倒。”程骁大咧咧地吐槽了聲?,還有點得意?。

“給你得意?的,指不定下一把就是你。”柳秋秋乜他一眼,“去,去那兒坐着,亂跑什麽?。”

岑蘭淩也在?找逢夕,她帶着逢夕去送客人離開,打個最後的招呼。

今晚這場宴會實在?是漂亮,到了最後,仍能收獲許多長輩對逢夕的稱贊連連。

逢夕的目光落到下一位要?離開的客人身上,才發現是荊太和荊茉。母女攜着手朝她們走?來,朝她輕一颔首。

逢夕也許久不見荊茉。上次見面時恐怕是想不到,中間一別,她們之間的身份就已經變了。再次見面時,荊茉已經确定會是她的未來嫂子。

這是一位優雅大方的女子,她朝逢夕柔和一笑,“好久沒見啦,回頭?得出來聚一聚。”

逢夕接着話,與她閑聊了幾句。

名門貴女每一位都是優秀出色,每一位單拎出來都能耀眼奪目。比如章筠、比如荊茉。

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和荊茉相熟些?的緣故,逢夕好像會更親近她。

荊太的手撫過逢夕面頰,滿目慈愛,“回頭?多來家裏玩。”

“會的,一定去看您,去找荊茉玩。”

荊茉一彎唇,與她揮手道別。

剛想到章筠呢,她們也過來了,逢夕感覺得到,岑蘭淩和章太的話明顯要?多一些?。剛剛已經說過一通,現下還是覺得意?猶未盡,等到最後,她們索性約了明日相聚。

如果是剛才,或許逢夕仍會心?存疑惑,不知岑蘭淩此舉是為何。但是現在?,她的心?中已經一片清明。

不過只?隔了幾個小?時,再次見到章筠,她的心?情就已經完全不同。

比起剛才只?是簡單的認識,這一次心?緒明顯要?複雜許多。這一次逢夕也更認真地打量過了章筠,像是只?通過簡單的交集,就想将對方認識得更深些?一般。

宋卿時不在?這裏,逢夕試圖想象一下他們站在?一起的畫面,但是發現很是艱難,她根本想象不出。

見後面還有賓客,章先生和章太便帶着女兒先行告辭。

岑蘭淩目送了他們一段,才收回視線。

不論是儀容儀表還是舉止氣度,章筠都令她很是滿意?。不說家世淵源,就單單是叫她和荊茉站在?一處,那也是不分伯仲。

這門親事,在?岑蘭淩這裏已經過了關。

一門心?事一了,她的心?情也輕松許多。等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她和逢夕一道往回走?,腳步都是輕快的。

逢夕現下看這一切都已經能夠通透解讀,不必再生任何疑慮。只?是知道得越是清楚,與此同時,心?口也越發憋悶。

……總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可是誰也不曾與她言明,她什麽?都無法說。

她覺得她還能捧着完美?無瑕的笑容與他們說話,自己已經很是厲害。

逢夕挽着岑蘭淩一道回了主?樓,岑蘭淩問?她要?不要?吃些?東西的時候,她只?笑說自己有些?累,想回房間先卸妝休息。

見她笑容也有些?疲态,岑蘭淩推推她,“快去睡吧。”

逢夕卻沒有立時走?,而是再次認真嚴肅地與她道了一遍謝。

岑蘭淩被?她這麽?正經的一套給搞得愣了愣,随後無奈一笑,摸摸她的頭?發,“乖,都說了不要?和宋媽媽這樣客氣,宋媽媽心?裏啊,一直把你當做親女兒疼。”

逢夕扯扯唇,與她互道晚安。籌辦這些?,宋媽媽才是最辛苦的,她應當也累壞了。

回到房間,關上房門,确定這個小?世界裏只?有自己一人,她才敢完全地放松下來,卸掉剛才對外的所有僞裝。

唔,儀态要?端着,笑容要?立着,腦子要?轉着,到了最後還要?僞裝無事,今日實在?是累。

她走?到桌前,拉開抽屜,拿出剛才未拆的禮物和信件,面色毫無波瀾地将它?們拆開。

是一條鑽石項鏈,整體造型很像是一雙手托舉着中心?的寶貝。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心?意?也在?其中。這麽?貴重的禮物,只?叫人這樣送來,是有些?草率了,但大抵是因為其他渠道都被?宋卿時那邊禁止了,他們只?能想到這樣的辦法吧。

逢夕垂下眸,将盒子重新蓋上,和未拆封的信件一起收起來。

就是忽然覺得,有些?累。

——不是身體上的,是心?上的。

她安靜地卸完妝,走?進浴室。花灑打開,一股股小?水柱沖洗下來,她閉上眼,仰面迎接水流的沖刷。只?有在?這個時候,她心?裏才能稍微覺得不那麽?難受一些?。

慢慢平靜下來以?後,她也才可以?冷靜地去思考一些?事情。

捋一捋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

她還記得上次參加聚會時,她在?衛生間聽到的話。

怪不得那兩個女人在?說完宋卿時可能也要?聯姻的事情後忽然沒頭?沒腦地提起了章筠回國的事情。

興許她們早就聽了一耳風聲?,早就得知此事。

她可真傻,這麽?好聯系的事情,竟然到現在?才想通。

如果不是有所關聯,她們又何必去提起章筠呢?總有人消息要?比她靈通些?,總有人會有些?小?道消息的。

剛才宋媽媽和章太的聊天,那句“你就只?管放心?咯”也有從解釋了。

章太誇宋媽媽會養女兒,宋媽媽這句話的意?思也就是,既然說她會養,那以?後章筠嫁過來、由她接手過去養,那章太可不是只?管放心?麽?。

至于宋媽媽在?與章太說完話後問?她的那句“你覺得章筠怎麽?樣”,大抵就是在?詢問?“小?姑子”對“未來嫂子”的看法吧。

她的那句評價,也是叫宋媽媽安了心?、更加開心?的吧。

想必,宋媽媽一定很認可這個兒媳。

還有宋卿時與章筠私下進行的聯系,那句對話框中的[那回頭?約],不管是誰發的,反正在?這一刻都可以?理解了。

事情在?推進,他們私下約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最後就是宋卿時買下的粉鑽戒指了。

他婚事已經提上日程,又在?近日購下這枚粉鑽戒指,意?義為何,其實一目了然。她只?是當局者迷,才會這樣蒙在?其中看不分明。

逢夕也不知自己今日下午是在?期待些?什麽?,怎麽?會期待他遞過來的錦盒裏所裝的會是那枚粉鑽戒指呢?

那個項鏈,就是極好、極好的禮物了。

也是她所應該收到的禮物。

她将千絲萬縷全都理清理順以?後,所有的答案都出來了,頓時只?覺大片大片的恍然。原來這麽?多細節和線索早就埋伏在?她身邊,可她卻一直沒有解讀出來。

想嘲笑自己,又覺得有些?心?疼,不知自己是否太過可憐。

原本、原本……

或許她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沈家也有實力,并不會輸于章家。既然要?聯姻,既然章家可以?,那她為何不能憑借沈家争取一下?

可是現在?不行了。她對沈家已經徹底失望,不願意?再憑借沈家去做什麽?,包括借着沈家的勢去争取這門婚事。

而不借沈家,她在?這件事上自然也就沒有籌碼。章家能為他們帶來的東西,自己并不能,那她憑什麽?去打斷這個聯姻,憑什麽?叫人家選自己?在?好處和空白面前,誰都不是傻子,更遑論是在?一群商人面前。

可以?說,她與這件事情已經無關,什麽?都沒可能了。

何況,說不定宋卿時已經和章筠聊好,說不定他對自己從無此意?。她自己貿貿然提出,又将自己置身何處?局面很容易就會被?她搞得僵硬,那以?後他們就連正常的相處都不行了。

逢夕從來沒有覺得這麽?絕望過。好像什麽?東西都在?與她遠離,什麽?希望都在?破滅。

去鬧麽??

——她不能。

他對她很好,宋媽媽對她也很好,宋昱時、宋詩谙,這裏的所有人都對她很好,她憑什麽?恩将仇報,去擾亂他們的秩序和計劃?

正因為他們對她這麽?好,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去做任何可能傷害到他們的事情。而且,剛才她也看在?眼裏,岑蘭淩對章筠那麽?滿意?,今晚明顯那麽?開心?……她又如何忍心?去打攪這一切。

但凡他們對她沒有這麽?好……她可能都不會像現在?這樣難過。

很無力,又很無助。

出神的時候,逢夕也會想,如果是沈清悠呢?如果是她面臨這樣的事情的話,她會怎麽?做?

——不,應該不會的。她的背後是沈家,她有很充足的底氣,而且她的性格也注定了她會去積極争取的。

逢夕心?底突然湧現出一股很濃郁的羨慕。如果可以?的話,她竟然也想做一回沈清悠。

洗完澡,渾身都松泛了些?,她心?不在?焉地敷了片面膜。身體是很累,但是她這會兒肯定是睡不着的。

她的腦海裏還在?不停回蕩着剛才岑蘭淩與她說的話。

可能,她的身份也只?能是女兒,只?能是妹妹了吧。

近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被?沖垮得有點厲害。

逢夕撕下面膜,洗了洗臉,準備睡覺。卻在?這時,收到了柳秋秋的微信。

她一下子就想起來——她差點将她們兩個忘了!

他們還在?那喝酒呢!

忙到最後,頭?昏腦漲,又有這件事壓在?心?頭?,她竟然将這個忘得幹淨。逢夕有些?懊惱地拍了下額頭?,一邊快步往衣帽間走?,一邊點開手機看消息。

倉促匆忙的腳步卻在?看清消息後倏然一頓——

柳秋秋:【圓滿完成任務!這家夥被?我?們灌得完全不省人事啦!成功灌醉!!老娘果然寶刀未老,将局面拿捏得死死的】

柳秋秋:【我?們把他放進他房間了,而且已經确定他徹底醉過去,完全失去意?識,對外界沒有感知啦,比如別人在?他耳邊說話呀、對他做點什麽?呀,他肯定不知道的,盡可放心?~~~】

柳秋秋:【我?們都已經走?啦,你過去看一眼哦,他醉得是有點厲害,也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哦?】

另一邊,柳秋秋打了個酒嗝,看眼時間,一臉滿足:“呼,總算是趕在?零點之前,将大禮送上。”

程骁還在?狀況外,他也中了幾次招,喝了不少酒,聽了聲?兒,扭過頭?來大着舌頭?問?:“什麽?大禮啊?”

柳秋秋将他的頭?手動撥回去:“不該打聽的別打聽!”

她自己兀自笑得滿足。

倒也不算把宋卿時賣了啦,畢竟就阿夭那人,她清楚得很,那孩子心?性純善,就算把刀交到她手裏逼着她,她也不會去殺人。今晚就算是被?自己這樣推過去,她也壓根就做不出什麽?太過分的事,頂多就是對着喝醉酒的人說幾句平時說不出口的話。

但對她來說肯定是有意?義的,所以?自己今天這份特殊的禮物,也算沒白送。

——天知道,她可是拼了的,不然誰能完成這麽?艱巨到堪稱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她可是拼着被?宋卿時滅掉的危險上的,一開始緊張到心?髒狂跳,簡直誠意?滿到要?溢出來。

逢夕捏緊手機,看着上面的消息,有些?無措。

是說要?灌醉,但沒想到她們真能給灌醉,畢竟那可是宋卿時。

更沒想到的是她們竟然還給安排得這樣……妥妥善善?

周全到她不太敢信,也不太敢接。

這是不是有點太大膽了?

那她現在?應該?

——此刻就好像是有一把磨好的刀交到了她的手裏,只?等着她朝着獵物而去。

可問?題是,這不是普通的獵物呀。

她硬着頭?皮,在?柳秋秋的催促下,改道走?出房間。

他的卧室與她的相鄰,真的是……再方便不過。

逢夕緊張到無以?複加,出門以?後下意?識的先望了左右,确定四周無人後她才快速地開門進去。

等進去以?後,她才後知後覺,自己這樣是不是有點“做賊心?虛”?

逢夕面頰微紅,手仍握在?門把上,平複不穩心?跳。

——這份禮物其實送來得很及時。

她垂下眸想,她剛才确實很想見他,也确實很想和他待一會兒。

但本來只?是想想而已,畢竟她找不到借口,而且就算真的能和他待一會兒,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麽?。說不定還會被?他發覺自己的不對勁從而追問?,可她根本答不出原因。所以?注定只?能想想。卻沒想到現在?一切都不可思議地順着她的心?意?而走?,簡直是為她量身打造的條件——她不僅能與他待一會兒,他還喝醉失去意?識了,她完全不用去絞盡腦汁地找理由,也不用擔心?自己狀态奇怪被?他察覺。可以?簡單純粹的、只?安安靜靜地與他單獨待會兒。

雖然柳秋秋已經和她保證他被?灌醉,但逢夕還是有些?緊張,也不知是在?擔心?些?什麽?。

她喪喪地想,她可真是不适合做壞事。

再次深吸一口氣後,逢夕終于鼓足勇氣往裏走?去。

還好,他果然是醉了的,被?放在?了床前的沙發上。

看得出來是很随意?的擱置了,逢夕不由一笑。

她站在?他面前一步遠的距離,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喝醉了的宋卿時,冷硬感比平時少了很多。即使眉眼五官依然淩厲,但感覺就是要?軟一點,不那麽?兇。就是不知為何,雖閉着眼,但眉心?仍是輕皺。

他身上衣物都沒動,還是那身嚴謹矜貴的西裝,就那麽?躺在?那兒,真的是一副,任她左右的模樣。

真是,勾人犯罪啊。

她眨了下眼,舔了下發幹的嘴唇,也不做什麽?,只?是蹲了下來,與他拉到一個水平,近距離地看着他發呆。

他們已經認識七年了诶。

好神奇的數字,一不小?心?,就過了這麽?長的歲月。

這七年發生了好多事情啊。

而他也是将她帶在?身邊,教會了她很多東西,将她從幾乎一片空白,直到一點一點地教成今天的模樣。

這七年來的收獲有多少,她自己很清楚。

他的成熟和強大一直在?包容着她,她從一開始就是仰望着他的。而在?這樣一個優越又出色的人面前,或許不心?動才是不正常。

是什麽?喜歡上的,她也不太清楚。

可能是三年前,可能是兩年前,可能早就浸透在?了歲月裏,只?是她不知。

但是确切心?意?,開始敢肖想他,其實只?在?近來。

她以?為有可能的,也以?為會有希望的。

就是沒想到這麽?快就出現了轉折。

逢夕自嘲地低頭?一笑。

二?十三歲的生日願望,終究還是破滅了。

到底還是,沒能夢想成真。

真遺憾啊。

任何一粒星子想擁有天邊冷月,果然是癡妄。

她可能只?該仰望,從一開始就不該妄想。

何必想着去逾越呢?

又何必,去癡妄觸碰,癡妄讓冷月下凡塵。

回想起之前的心?緒,她也想笑自己一聲?不知所謂。

她的夢,從來就沒有圓過。

她擦了擦眼角的濕潤,仰目望着他,望了許久,望到眼底都生澀,忽然踮起腳尖,中蠱一樣地朝他靠近。

她的手微微壓在?他的西裝面料上,借力保持身體的平衡。卻在?距離只?餘一寸的時候,她見他眉心?輕皺,登時止在?原地,連呼吸都屏住。

那一秒她連如果他醒來她該怎麽?跑都想好了,好在?他又歸于安靜,沒了動作。逢夕咬緊了唇,她該退開的,也該回去的,這個打斷其實來得正好,但是她心?裏有種預感,今天是最後一回機會了。

她的長睫抖動着,下一瞬,她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嘴角。很克制,也很恰當的一個位置,進一步逾越,退一步不甘。

她緩緩閉上眼,壓去眸中澀意?。

而他再沒有任何動靜,很好地滿足了她的這點卑劣的小?心?思。

竟還真是,任她左右。

逢夕慢慢往後退,再次睜開的眼底是一片決然。

她扯動嘴角。

算了。

這樣就夠了。

已經很過分了,她也該滿足了。

她稍微幫他調整了下姿勢,讓他睡得能舒服些?,又将被?子拉過來給他蓋好,随後就離開了他的房間,就跟從未來過那樣。

唇上好像還有他的溫度。

今晚春風也醉人。

沈宅,沈經垣和戚榆一夜未眠。

夜深了,可是還是沒能等到任何消息。戚榆有些?失望,披着衣服走?到窗邊。

零點了,她的生日過去了。

派去送東西的人說,東西已經送到,也不知道她看了沒有。

戚榆低下眸,有些?黯然。

原定的計劃中,他們現在?應該都在?美?國了,但是最終她和丈夫臨時改變計劃,讓沈晝和趙姨帶着沈清悠去,她和沈經垣依舊留在?國內處理事情。

戚榆想讓逢夕回來,但是有宋卿時在?,他已經和他們說得很明白,禁止他們再去打攪她的情緒。

可是今天是她的生日啊。

是個很重要?的日子,她也希望可以?是個緩和他們矛盾的契機。借着這個日子,将矛盾化開,他們好好哄哄女兒。

可惜,似乎沒什麽?成效。

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們之間的矛盾依然冰冷地橫亘。

戚榆嘴裏發苦,不知道事情是怎麽?無聲?無息地演變到了這個地步的。

那孩子性子倔,決定的事兒就難回頭?。那天她從這裏走?出去,從背影裏,戚榆好像就已經讀出了她再不會回來的決然。她很害怕,可是她竟是無能無力,什麽?都抓不住,眼睜睜地看着事情發展成這麽?糟糕的模樣。

可是在?此之前,她從來不知她們之間已經埋下了這麽?大的隐患,也不知道她心?裏已經有這麽?多委屈。

戚榆在?想,他們将她找回來,可是回來以?後,她真的開心?嗎?她在?這裏過得真的好嗎?

如果不好的話,那他們這對父母又是都在?做什麽?呢?

當初剛将她接回來的時候,她就想好一定會好好彌補她。

可是七年過去,擺在?眼前的事實卻是她連他們都不願意?再認。

何其可笑?

更深露重,沈經垣走?過來:“怎麽?在?這站着?去休息吧。”

她輕輕搖頭?,“睡不着的。”

她已經很多個晚上沒能睡個好覺了。

要?麽?是失眠,要?麽?是夢中驚醒,而後再也睡不着。

從逢夕那日走?後,她的睡眠也垮了。

索性不如來這站一會。

“在?想夕夕?”問?出口後,他也覺得自己是明知故問?。沈經垣微嘆一聲?,撫住妻子肩頭?,“不都是你的錯,你不要?全怪在?自己身上。也是我?做得不夠好,我?太疏于考慮,主?要?責任在?我?,不然不會走?到今天。”

那日直接和逢夕對話的人是他,她直接控訴的人也是他。

他怔愣了很久,在?那之後,他也有進行反思。

他對她的顧慮确實太少,做決定的時候,确實也沒有将她顧慮周全。

與在?清悠身上用的心?思相比,他面對逢夕,又何嘗不是愧然。

戚榆點亮手機,再次查看消息。即使沒有消息提示,她也得一一點進去看才放心?。

她和逢夕的微信聊天框裏,頁面上全是她發出去的消息,只?是不無例外,前面都有一個紅色感嘆號。

她不死心?,想試看看會不會什麽?時候逢夕就給她拉出來了,可是這個僥幸沒有一次成真。

她揪着丈夫的衣服,埋在?他懷中,終于是壓抑不住高壓的情緒,哭出了聲?。

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反正,她不想失去這個女兒。

明明這才是她的親生女兒啊。

當年從發現錯誤,到不停尋找,再到找回,她心?境歷經了好一遍跌宕。第一次見到逢夕的時候,她滿目欣喜,滿心?滿眼都是失而複得的驚喜與珍貴。

她是想好好愛她的。

可是為什麽?就發展成了她連自己都不願意?認的地步?!

戚榆揪緊了丈夫衣擺,一旦開了閘,就哭得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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