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醒過來

林汐嶼在床上一趟就是六年,醒過來以後,她自己都能感覺到,她渾身散發着“別煩我,我只想一個人呆着的”性格有多麽差勁。

Linda對于林汐嶼的冷漠理解為,畢竟對于林汐嶼來說她們還是很陌生的存在。

可是這所醫院的醫護人員,可是在她沉睡的這六年都守護在“睡美人”身邊啊。

在心理幹預中心這麽多年,見過不少失憶症分裂症恢複以後不能接受現實而自殺的,但她想不通小女孩長得那麽漂亮,家境又那麽優渥,過着多少人羨慕不來的童話故事般的人生,怎麽會一時想不開…

LINDA的視線不落痕跡地飄到徐淺輕的手腕上,那旁邊方才換下了帶血的紗布掩住一部分仍舊很清晰的傷口。

林汐嶼這個病比較特殊,她沒有失憶也沒有分裂,醒過來以後,腦電波也很正常。

更慶幸的是她的心智和各種能力也并沒有停留在十二歲,據說這跟她的家庭環境導致她比較早熟有關。

她只是很長一段時間不能接受這個變化巨大的世界。

家裏新添了生命,她再不是父母掌心裏唯一的寶,父母跟她講二胎有多可愛的時候,她有種父母已經接受了失去她的痛苦,反而弟弟才是家裏新希望的落差感。

但林大島和太太是不會明白她這種痛苦的,在他們眼裏林汐嶼只不過是睡了一覺,只是不慎睡得時間太長了,要論痛苦的話,林汐嶼怎麽會有他們整整六年只能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兒時刻擔心着那天一覺醒來她就真正地永遠沉睡那般痛苦呢?

不過這種痛苦林汐嶼的家人并不會跟她說的。

林汐嶼也沒有跟父母說,她夢裏的六年裏,她在愛裏面成長,他們相親相愛到了她即将十八歲,可是當她醒過來,看到的父母,容貌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只是,他們依舊每天都忙着自己的事情,雖然對她的清醒非常欣喜,但是林汐嶼的夢裏,并沒有他們每天挂在嘴邊的弟弟的存在,這個弟弟是家裏的新生命,這段時間陪伴着父母給他們帶來了歡笑,而不是跟只會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她一樣,總是讓他們擔心,林汐嶼甚至有種感覺,現實裏的父母并不需要她了,如果她一直沉睡下去,她在父母心中造成的痛苦會随着弟弟慢慢治愈,如果她死了就更好,父母就會在弟弟出生以後,漸漸忘記她存在過。

現實與夢境,是兩個完全分割的世界。

單手機這個東西,上面也多了很多之前想都沒有想過的功能。

奶奶外婆來看她,記憶裏她們本來還是很年輕的,但是現在卻有了皺紋,歲月沒有饒過他們,老人成為了耄耋。

小時候養過的狗,據說走的時候很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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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牙牙學語的小侄子,已經會紅着臉悄悄說,漂亮的姑姑了。

林汐嶼的身體在長高,發育,可是她這段時間的心理成長完全是空白的。

她像一個穿越者,穿越到另一個平行世界的自己身上,一時适應不了這個陌生的世界。

“很多長時間失憶的患者,都會出現類似的應激反應,需要時間調節,據測試你的智力倒沒有停留到那個階段,這已經是很樂觀的結果,說明你睡着的這幾年沒有完全與外界斷聯,我們放的一些課程語音,或許對你有一定的潛移默化作用…”秦驀杉分析着。

“驀杉,我可以要一個人的資料嗎?”林汐嶼打斷了她,“我小學時候的一個同學,我想知道這些年她過得怎麽樣…”

“是徐淺輕嗎?”秦驀杉像早已料到她會問她,關掉了幻燈片,她以主治醫師兼任徐家半個女兒的身份正色道,“想要喚醒你,我也是下了功夫的。我這幾年都有追蹤她的資料,你這些年不是一直夢見她嗎?你也很想知道,她是不是跟你一樣吧?但是汐嶼我希望你能明白,現實,跟夢裏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就如你這些天所見,許多事情在你沉睡的時候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它們有的按照你的想象來,更多的是超乎了想象的。出于我的立場,完全不想讓你看到這些,但是你遲早會知道這一切,這六年來她過着自己優哉游哉的生活,她完全把你忘記了。或許…你此時此刻瞬移到她面前,她甚至不會覺得眼熟,更叫不出你的名字。”

要把一個沉睡的人從沉睡之中真正地喚醒,恐怕就能用殘忍的現實擊穿她的夢境。

看過徐淺輕近況以後的第二天,本來還好好的林汐嶼,那天夜裏突然割腕。

Linda巡視時發現了異常,立即號召了搶救。

林汐嶼從昏迷中再次醒過來,跟那次植物人狀态醒過來的迷惘不一樣,她的眼裏充滿了絕望。

漂亮的小女孩,總是讓人忍不住多說幾句話的。

林汐嶼也感受到了linda的親近,直到外面另外有人把linda叫出去,她還有很多話沒說完的感覺。

沒入血管以內的針頭,給了林汐嶼真實的刺痛感。

LINDA興奮地快速到有點聒噪的英文,

消毒水的氣味。

早餐裏加多了糖的牛奶。

隔壁其他病房傳來的碰撞聲。

□□點鐘的太陽光。

她的每一個感官都在被迫接受這個真實的世界。

觸覺,聽覺,味覺,視覺,嗅覺

這個世界在用各種方式不斷地刺激她的感官,

不斷地提醒着她現在所在的世界不再是虛幻飄渺的。

林媽媽在家裏帶剛出生不久的弟弟,出院手續就由林大島親力親為.

林汐嶼打着點滴的手翻過來,翻開林大島落在她床頭的出院病例。

上面的診斷林林總總,除了肌萎縮康複中?自閉症?之類的,并沒有讓她多意外。

但是最後一條補充診斷倒是讓她的瞳孔縮了縮。

“夢游症”:建議轉專業心理病房繼續接收正規治療。

昏迷的這六年裏,林汐嶼确實一直在斷斷續續做着夢。

即使是昏迷了,她依然在夢裏編制着所有自己想要的人生,那些夢境是虛幻的,但偏偏又都太美好了,讓人無限地沉迷于此。

但是就在她沉溺于那些無邊無際夢境中甚至迷失自我的時候,一個真實地可怕的夢境,讓她驚醒了過來。

她醒過來的那一天,夢見了未來。

她夢見自己不知道睡了多久,媽媽和爸爸不再頻繁來醫院看她,他們有了新的孩子,優秀的弟弟成績好,樣子帥氣還很孝順,分走了他們更多的注意力。

她夢見許多之前認識的人把她迅速地遺忘。

她夢見了長成大人的徐淺輕,牽着另一個女人的手走在前面,無論她怎麽喊她的名字,都沒有回頭。

林汐嶼拼命跑,追逐着那兩道身影,終于追上了,可是她的手就這樣穿過了身體,撲了空。

“你在看什麽呢?”徐淺輕見身邊的女人回眸,也跟着往回看,倆人明明面對面,可視線卻穿過了林汐嶼,只看得到空無一人的街道,“什麽都沒有啊?”

那個女人漂亮,自信,驕傲,跟自己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徐淺輕也變得很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睛也不再斜視了,顏值撥高了不知多少檔次。

無論是夢境裏還是現實,她從未見過徐淺輕如此地愛慕一個人,所有的肢體語言都寫滿了喜歡,半開玩笑地用力握緊倆人本來就已經很親密的手:“幹嘛又這樣看着我,我會忍不住吻你的啦!”

“那就不要忍了啊?”那女人妩媚一笑,紅唇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抿住,秋波流轉嬌俏可人,倆人很快便熟練地陷入深吻。

林汐嶼幾乎要窒息,卻又什麽都不做了。

“林汐嶼,你該醒過來了!接受現實吧。”那兩人難舍難分酣暢淋漓之時,情敵放開了她全世界最喜歡的那個人,挑釁般地看着她說道,“你看,如果你再不醒過來,她就會屬于別人了。”

那個聲音充滿了蠱惑,林汐嶼很讨厭這個夢,她也想趕緊脫離這個夢。

可是怎麽才能夠醒過來呢?

時間跳轉到此時此刻,林汐嶼放下了病例,她将還在打着點滴的手腕翻過來,她的皮膚遺傳了媽媽家的良好潔白基因,身體恢複地并不是很好,她還是太瘦弱了,甚至能觀察得到手臂前側外脈搏的跳動。

就是這個地方,那個夢的最後,她失魂落魄地割穿了自己的動脈,血流噴濺的高度很恐怖,整個畫面都被染成鮮紅色,然後她就醒過來了。

可是當她想再次陷入夢境的時候,這個方法不奏效了。

作者有話要說: 林汐嶼會有點X冷淡的感覺,徐淺輕的話走可愛風

講的是一個比較治愈的故事~我沒有打錯字啊

是治愈絕對不是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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