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兔子女王與狼◎
陳放和那個頭套對視了幾秒,然後看向她,問了一個來自靈魂深處的問題,“你是想讓我戴着這個……然後……嗯?”
陶曉皙最初沒有聽懂他這欲出又止的話是個什麽意思,她買來頭套當然是想讓他戴給她看看啊,她怕他不會戴,還特意給他準備了點甜頭。直到看到他眸色裏沉壓壓的翻湧,她突然琢磨過來他那個“然後”和帶着疑問的“嗯?”指的是什麽。
陶曉皙直接将頭套扔到了他身上,壓着嗓子就差要罵人了,“你怎麽什麽事兒都能往那方面想,你簡直是……”她現在大腦被熱氣給灌滿了,卡殼在這兒,一時想不到合适的詞來形容,“你簡直是比流氓還流氓。”
陳放接住頭套,拿在手裏轉了轉,“陶曉皙,不是我要想歪,實在是……”他上下看她一眼,這樣的晚上,她穿着這樣一身,還戴着這樣一個可可愛愛的發箍,在他眼前晃過來晃過去,是個男人都應該會……嗯……“不得不想歪。”
他眼底漫出的笑格外得讓人牙癢癢,陶曉皙手裏沒有了趁手的東西可以砸人,又把頭上的發箍摘下來扔到了那張招人恨的臉上,轉身進了卧室。
陳放緊跟着她的腳步,卻還是被人擋在了衣帽間的門外,他倚着門框,對着緊閉的門問,“生氣了?”
裏面沒有任何聲音,過了幾分鐘,門才打開,她換了一身睡衣,從脖子到腳都捂得嚴嚴實實的,不打算給人任何想歪的想法。
陳放捏了捏那張緊繃的小臉,“真生氣了?”
“嗯。”陶曉皙點頭,又強調了一遍,“真生氣了。”
他當看不到她嘴角隐約要起的笑,按照她生氣的劇本往下接話,“那我要怎麽哄你,你才能不生氣?”
陶曉皙繼續繃着一張臉,瞅着他。
“我戴這個給你看?”他擡起左手拿着的頭套。
陶曉皙的眼睛卻落在了他右手拿着的發箍上,她現在突然不想看他戴狼狗頭套了。
陳放也注意到她視線的方向。
不等她開口說什麽,斷然拒絕,“陶曉皙,你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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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曉皙反問,“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陳放不上她的當,“我不管你在想什麽,你最好都把它給我收回去。”
陶曉皙不滿地小聲回嘴,“是你說你要哄我的,你根本說話不算話,這樣我以後還怎麽信你。”
這話……陳放沒法反駁,畢竟他剛剛才給出了一個保證,如果他現在要是言而無信,就相當于把剛才那個保證也給推翻了。
“你換一個。”他退一步,随便換一個什麽都好,只要不讓他戴那個兔子耳朵,這跟要他死沒什麽兩樣。
陶曉皙故作勉為其難,“好吧,不過你得聽我指揮,我要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
陳放點頭同意。
陶曉皙坐到床上,本想盤腿,又覺得那樣太沒氣勢,她翹起二郎腿,雙臂交叉于胸前,下巴微微擡起,“你先把那個狼狗的頭套給戴上。”
陳放看她,“狼就是狼,還什麽狼狗,這明明就是狼,哪來的狗。”
陶曉皙下巴昂得更高了些,“你到底戴不戴嘛?”
怎麽話這麽多。
陳放啧了一聲,戴!怎麽能不戴,他把自己埋坑裏了,只能當一會兒狼給爬出來。
陳放戴上了頭套,以為這就結束了,但他忘了陶曉皙那句話裏有一個“先”,先把頭套戴起來了,自然還有下一步。
“你把大衣和襯衫都脫了。”陶曉皙緊接着給出了第二步的命令。
陳放悶在頭套裏的眸光頓了頓,“你确定?”
“快點。”她催。
陳放的笑聲透過頭套穿出來,更加低啞,“脫衣服這件事,應該沒人比我更快了。”
陶曉皙不接他言語裏的調笑,繼續保持自己指揮官的姿态,等他完成第二步,馬上又給出下一步的命令,“你再把大衣穿上。”
“嗯?”脫了還穿上這是什麽花樣?
不過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陪着她繼續玩就是了。
陳放又将大衣穿上,“系上扣子還是敞開?”
陶曉皙瞪他一眼,“你穿外套有系扣子的時候嗎?”
不管是大衣,羽絨服,沖鋒衣還是什麽外套,拉鏈也好扣子也好在他眼裏就是空氣,衣服永遠都是敞着的,有的時候她都替他冷,他偏說他火力壯,穿得嚴嚴實實的會熱。
陳放微微敞了敞大衣,露出裏面小麥色的腹肌,“我這不是得問清楚了,也好按照你的喜好來。”
陶曉皙坐的姿勢很正經,臉上的表情也很正經,就是想得有那麽些不正經,但也沒有太不正經。
怎麽說呢,他穿大衣半敞和穿襯衫半敞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襯衫更多的是痞氣。
大衣則是穿出了一種他身上特有的冷硬和強悍,半遮半裸的胸膛微微起伏,她總算知道了古人為什麽會有琵琶半遮面的形容。
陳放大大方方地任她的眼睛掃過他身上的每一寸。
“好看嗎?”他把她之前問他的問題回給她。
陶曉皙點頭點得勉強,“還可以吧。”
陳放将頭套從腦袋上一把拽下來,他悶了這麽半天,額頭上都悶出了汗,她回他還可以,她可真夠可以的。
陶曉皙仰躺回床上,拿被窩卷住自己,“我要睡覺了,你去洗澡吧,我和阿建約好了明天一大早要去建材城。”
陳放磨了磨牙,他能讓她睡着才怪。
******
陶曉筱一大早收到她姐的微信,是一張畫,問她可不可以在指甲片上畫出來。
陶曉筱仔細研究了研究,回過去信息,應該可以,我試一試。
陶曉皙和妹妹聊完天,才出發去建材城,這次是去定瓷磚,圖片總會和實物有些色差,她還是跟着阿建一塊兒跑一趟,看好樣子一次到位,省得再折騰二回,那樣更麻煩。
從建材城出來,阿建拉着瓷磚先回了店裏,陶曉皙開車去了阿建推薦的做門店招牌的地方,她之前一直沒有想好店的名字,昨天晚上突然來了靈感,連帶着招牌的樣式都設計了出來。
陶曉皙回到店裏已經将近中午,裝修的師傅們去吃飯了,她早晨吃得有些多,現在還不太餓,所以留在店裏看會兒門,順便上網想找幾家賣玩偶的店,看是不是可以定做玩偶。
有幾家馬上就給了回複,她正在和客服溝通,外面起了動靜,她以為是阿建他們回來了,擡頭看過去,幾個流裏流氣的小年輕正在門口鬼鬼祟祟地往裏看。
“你們找誰?”陶曉皙看他們的樣子,心裏有些打鼓,手上快速的動作,翻出阿建的號碼,阿建就在附近吃飯,就算有什麽事情,他也會很快趕過來。
一個黃色頭發的男人咧嘴笑了笑,“小姐姐,這附近是不是有個網吧?”
這條街上确實有個網吧,不過離她這兒有一段距離,得走到街的那頭,她給他們指了路,幾個男人紛紛說謝謝,然後就離開了。
陶曉皙又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也不能單從人家的穿着外表就認定是什麽壞人,她沒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繼續和店家聊玩偶的事情。
沒兩天,陶曉筱帶着新做的指甲片來找陶曉皙,“肯定做不到你畫得那麽詳細,不過大概的樣子還是能出來的。”
陶曉皙看了看甲片,比她想得好太多了,她忍不住感嘆,“曉筱,你真的好厲害,這已經很好了。”
“嘿嘿。”陶曉筱不好意思地甩了甩自己的頭發,“也就一般般啦,姐,其實你可以畫一版簡筆卡通的,卡通版的做到指甲上應該會更好看。”陶曉筱受到了鼓勵,想法也變得多了起來。
陶曉皙想了想,拿過一張紙來,省去了一些細節,幾筆勾勒出一副卡通畫,一個戴着王冠的粉色小兔子依偎着一頭兇猛的狼。
“這樣呢?”
陶曉筱連連點頭,“超好看,我看到這幅畫第一眼就覺得超好看,軟萌萌的小兔子和兇狠的大黑狼,很反差萌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和諧,我甚至能從這個大黑狼很兇的眼神中看到那麽一點點溫柔。”陶曉筱托腮好奇八卦,“姐,你是怎麽想出把狼和兔子放到一塊兒的?”她其實真正是想問的是這是不是你和姐夫啊。
陶曉皙咳嗽了兩聲,“害,就琢磨店名的時候突然想起來的。”
陶曉筱喜,“你想好店的名字了?”
陶曉皙回,“兔子女王與狼,怎麽樣?”
陶曉筱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眼睛放出光來,“又童話又浪漫,叫起來還很順嘴。軟萌萌的兔子是女王,還可以征服兇悍的野狼,哇,聽起來就覺得很爽。”
額……陶曉皙倒也沒想這麽多,不過聽她妹這個添加解釋,倒也不錯。
“我聯系了做玩偶的工廠,我們可以定做出一批兔子女王和狼的小玩偶出來,到時候擺在店裏,既是我們店的特色,還可以當禮品,這種可可愛愛的小玩偶應該很招人喜歡。”
陶曉筱都要鼓掌了,“姐,你也太厲害了吧,怎麽想法這麽多。”
店還沒開起來,姐妹兩個已經在這兒互相吹捧起來了,不過做買賣開店這種事兒還真得有人在旁邊打氣,要是一直洩氣的話,估計店還沒開起來,可能就直接洩黃了。
陶曉皙也是第一次開店,沒有任何經驗,只能摸索着來,腦子裏出了什麽想法,就想着在成本可控的範圍內試一試,美甲店這麽多,她們要想站住腳,服務是一方面,特色是另一方面,至少得有能讓人一眼就記住的點。
她打算把自己的專業用到美甲上,可以試着在指甲上設計動畫人物,陶曉皙看着甲片上手的效果,雖然是她自己出的畫吧,真的還挺可愛的。
上學那會兒學校硬性規定,別說做指甲,指甲油都不讓塗,孟青更是不許,就算是放假在家也不行,所以她只能晚上偷偷摸摸在被窩裏打着手電筒,塗自己的腳指甲,也不是為了給誰看,更不是姜又琳形容她的“悶騷”,就是單純為了自己的心情,有不開心的事情時,換上一個好看的顏色,心情就會奇怪地好轉起來。
長大後,這件事兒就成了個習慣,她倒是很少做手指甲,但是有事兒沒事兒就折騰一下自己的腳,這麽簡單就能讓自己快樂起來的事情當然要保持。
“完了完了,我今天回家要再做一套出來,這真的是太可愛了,我自己也要貼上。”陶曉筱抓着她姐的手,越看越覺得好看。
說完又想到什麽,馬上喪氣起來,“唉,一說回家我就頭疼,我只要一進家門,我媽肯定又要叨叨我相親的事情。”
陶曉皙看着她愁眉苦臉的樣子,有點不厚道地想笑,她當初被她媽逼着相親的時候,也是這種想死的心情。
“要不你晚上在這兒吃飯吧,晚點回去,可以少聽一點兒二嬸兒的唠叨。”
陶曉筱先是一喜,後又搖頭,“算了,我有點怕姐夫,而且我才不要當你們的電燈泡。”
陶曉皙笑,“他哪兒有那麽吓人,他今晚不回來,你可以放心在這兒吃。”
陶曉筱來之前,陳放打電話過來,說是要馬上去一趟市裏,臨時要宴請一個開發商老總,明天一早還要投一個項目的标,晚上就不回來了。陶曉皙想着他這麽急,連回來的時間都沒有,要不要給他去送兩件換洗衣服,他說不用,辦公室有備用的,而且時間也來不及,他請人家吃飯,不好遲到,陶曉皙便也沒去。
陶曉筱一聽吓人的姐夫不回來,她可以省去聽她媽飯桌上的一頓唠叨,差點要蹦起來。
老太太這幾天去了鄉下老姐妹的家,所以晚飯就她們兩個人,一頓飯吃到快要八點,陶曉筱接到了她爸的通風報信說她媽去跳廣場舞了,才敢回家去。
少了陶曉筱的叽叽喳喳,房間裏立刻安靜下來,陶曉皙将電視的聲音放得更大了些,他之前去南方那趟走了一個多星期,她也沒覺得有什麽,這次只不過是在外面待一晚,她一想到他今晚不會回來,就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這個點他應該還在酒桌上,陶曉皙把陽臺上的衣服收進屋裏,該熨的熨,該疊的疊,都收拾好放回衣帽間,一個小時還沒過去。
時間真的很神奇,你想它快一點的時候,它會過得很慢,你想它慢一點的時候,它偏偏會跟飛一樣往前奔。
陶曉皙去了浴室,打開浴缸的水龍頭,加上浴鹽和精油,點上香薰,準備泡一個泡泡浴,手機震動響起時,她正在浴缸裏昏昏欲睡。
陶曉皙拍了拍自己汗津津的臉,打起了幾分精神,才接通語音,“你還沒回酒店嗎?”
他如果回了酒店肯定會打視頻。
陳放聽着她懶洋洋的聲音,冷厲的眼神換上溫柔,“還沒結束,中場休息出來透透氣。”
“好辛苦。”陶曉皙想摸摸他的頭,應酬這種事兒,應該沒有多少人願意幹。
陳放輕笑,“所以給你打個電話,從你這兒加點油,再去應付後半場。”
“好啊,我要怎麽加油,給你唱加油歌?”
陳放笑聲更大了些,“陶曉皙,你确定你唱歌是給我加油?”
陶曉皙唱歌跑調,連唱生日快樂歌都會跑調的那種,本來她唱歌跑調這件事兒很少人知道,高二的時候學校校慶,他們班出的節目是大合唱,練習了幾遍一直唱不齊,當時的音樂委員特別認真負責,讓他們每個人唱一遍,音樂委給一一給糾正,陶曉皙就是那樣一戰成名的,她到現在都記得當時每個人忍笑的表情。
陶曉皙惱羞,“喂!陳放,你竟然敢嫌棄我唱歌。”
陳放馬上道歉,“我錯了,我怎麽敢嫌棄我媳婦兒唱歌,你唱,我兩只耳朵支棱着聽。”
這還差不多。
陶曉皙打算起一個頭,嘴剛張開又閉上了,算了,還是不唱了,不說他的耳朵受不受得了,她自己的耳朵都受不了。
她轉移話題,“你猜我在幹什麽?”
陳放猜,“又在畫什麽不正經的畫?”
……她的畫都很正經,什麽叫不正經的畫。
陶曉皙從堆滿浴缸的泡泡裏伸出自己的腿來,拍了一張照片給他發過去,“你看手機。”
陳放從耳邊拿開手機,劃出微信界面。
嗓子瞬間收緊。
奶白色的小腿筆直勻稱,上面沾着晶瑩剔透的泡泡,在燈光的照耀下,映出彩虹的顏色。
他打開了走廊的窗戶,讓外面的冷風吹進來些。
“在泡澡?”
“嗯哼,很久沒泡了,泡一泡特別舒服,覺得全身的毒素都排出來了。”
“陶曉皙,”他嗓音黯啞成窗外的夜,“等我回去,我陪你一起排毒。”
“哦。”陶曉皙手劃拉着浴池裏的水,“明天可能不行,今天我的毒都排完了,不過後天應該可以。”
陳放指腹刮了一下眉毛,低頭無聲一笑,她真的是……隔着手機,更加肆無忌憚。
“要不我現在回去?兩個小時後應該能到。”
陶曉皙劃拉的水聲更大了些,“你到了水都涼了。”
“沒事兒,涼了我們也可以讓它變熱。”
……
陶曉皙認輸了,她不應該挑戰流氓,她又轉移話題,“你明天什麽時候回?”
陳放也不戀戰,“現在還不确定,還得看情況,也有可能回不了,就算回也會很晚。”
“哦,如果很晚就別急着趕回來了,晚上開車不安全。”陶曉皙不想讓他聽出自己的沮喪,聲音放輕快了些。
“到時候看,我明天再給你電話,你明天要做什麽?”
“明天我要去--”她還沒說完,手機那頭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聽筒像是被人捂住了,她沒聽清那邊說了什麽。
過了一會兒,他的聲音回過來,“我得挂了,你早點睡,不要泡太久,睡之前門和窗戶都檢查一遍有沒有鎖好。”
“哦。”
“陶曉皙,等我回去和你一起排毒。”
回答他的是電話挂斷的聲音。
陶曉皙這一覺睡得不踏實,夢做了很多,醒來一個都沒記住,腦子倒是累到不行,昏昏沉沉的。
今天上午她要去醫院看姜又琳她媽,阿姨前兩天下樓沒注意,從樓梯上摔下來,摔到了腰,現在在二院住院,阿姨一直對她很好,姜又琳因為工作暫時回不來,她理應去看看老人家。
醫院的人很多,電梯裏的人更多,包裏的手機一直在響,她兩只手都提着東西,只能随着人群随便下了一層。她媽電話連着打了幾個,陶曉皙怕是有什麽事情,馬上回撥了過去。
從走廊那邊走過來兩個人,是趙以江和周莺,陶曉皙揮手和他們打招呼,剛想問他們來醫院做什麽。孟青那邊已經接通了電話,她的聲音很急,說話又快,“陶曉皙,我說你是潑出去的水你還真是潑出去的水了,陳放出車禍這麽大的事情你都不說告訴我和你爸,住個院還跑到二院去,是生怕讓我知道是嗎,還得是別人告訴我,我這個當丈母娘的才知道女婿住院了,我和你爸在你們眼裏是連個外人都不如?”
陶曉皙被孟青這急赤白臉的一頓嚷給嚷懵了,她剛要回你女婿出什麽車禍啊,他去市裏了,哪兒都好好的,我今天早晨才和他通過電話,您這是聽誰說的,上來就沖我一頓喊。
可嗓子裏所有的話都被趙以江和周莺身後追過來的人給堵了回去。
她想對孟青說,您真不用生這麽大氣,您都這麽生氣的話,那我還要不要活。
最終只是扯了扯嘴角,什麽都沒說出來。
她只是覺得有些可笑,不知道是現在的場景更可笑一點,還是昨晚她說過的話更可笑一點。
又或者……她出現在這裏就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