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今天不回去了
一場電影看得快要窒息,這還是從未有過的體驗。電影結束後,白思君趕緊去洗手間裏狠狠洗了把臉。
等臉上的燥熱逐漸平靜下來之後,白思君不禁覺得奇怪,明明之前他喂梅雨琛草莓的時候,梅雨琛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怎麽兩人交換一下身份,變成梅雨琛喂他,他就被搞得跟傻了一樣?
一定是因為他臉皮太薄,而梅雨琛臉皮太厚的緣故。
除此以外,他也想不出任何別的理由。
白思君扯過一張紙巾擦幹臉上的水珠,接着慢騰騰地走出了衛生間。
衛生間外有許多人在等候自己的同伴,其中女生居多。梅雨琛在一堆人當中很是顯眼,白思君幾乎一眼就看到了那無法忽視的存在。
他朝梅雨琛走去,等離得近了,他才發現梅雨琛正低着頭,面前站了兩個女生。
兩個女生雙眼含羞,正對梅雨琛說着什麽,而梅雨琛眼眸微垂,一副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白思君很快走到梅雨琛身邊,這時梅雨琛突然擡起眼來看着他說道:“她們問我要微信,你說我可以給嗎?”
白思君心想他又不是什麽作家經紀人,連這種芝麻大點的小事都要管。然而還未等他開口,兩個女生臉上的表情就像擠了一堆顏料的調色盤一樣,一會兒一個色。她們用詭異地眼神打量了兩人一陣,接着一人一句“打擾了”“告辭”,就嘤嘤嘤地跑開了。
白思君一臉莫名其妙,他怎麽覺得認識梅雨琛之後,他越來越搞不懂女生在想什麽。
他奇怪地問道:“她們不是要你微信嗎?”
梅雨琛轉身往出口方向走,不痛不癢地回了一句:“正主來了不敢要了。”
由于梅雨琛面朝前方,白思君也沒聽太清。他只聽到一句“不敢要了”,頓時回想起自己當初艱難攻略梅雨琛的過程,不禁對兩個女生産生了一絲同情。
不過下一秒,他竟然有些小高興。
原來他努力做到的事,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
梅雨琛轉過頭來,挑眉問道:“愣着幹什麽,還不走?”
白思君揚了下嘴角,跟上梅雨琛的步伐。
兩人在商場裏解決了晚餐,梅雨琛開車把白思君送回家。
雖然之前白思君腦子發熱提出哄梅雨琛睡覺,但是梅雨琛的睡眠狀況似乎并沒有他想象中的糟糕。
而且梅雨琛也沒有再提這件事,白思君估計他多少還是有些顧忌,畢竟就像男女授受不親一樣,對梅雨琛來說,應該也是男男授受不親。所以白思君自然不會強扭着梅雨琛和他一起睡。
為了上班方便,白思君特意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因此從商場地下停車場出發,到他所居住的小區也不過十來分鐘。
梅雨琛把車停在了路邊的停車位,在白思君解開安全帶時,他發現梅雨琛也解開了安全帶。
白思君一怔:“你要去哪裏嗎?”
梅雨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理所當然地問道:“我不能去你家?”
白思君的腦子裏立馬浮現出梅雨琛的大別墅,以及他那頂多和梅雨琛家衛生間差不多大小的單間,他連忙說道:“我那是跟人合租的,你還是別去了。”
梅雨琛皺了下眉,不容拒絕地說道:“下車。”
行吧,白思君心想,反正梅大爺去看看是什麽樣,等他待不下去了自己就會離開。
白思君把梅雨琛帶回家時,沒想到他的三個室友都在,而且還聚在客廳裏鬥地主。
當兩人走進門時,空氣安靜了一陣,白思君主動介紹道:“這是我朋友,過來坐坐。”
梅雨琛僵硬地對那三人點了下頭。
白思君又把梅雨琛帶到自己房間,接着揚了揚下巴道:“喏,沒什麽好看的。”
三十平米不到的空間裏擠下了床、衣櫃和書桌,白思君平時一個人待在這裏并不會覺得狹窄,但小小的房間裏一下站了兩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頓時顯得有些局促。
梅雨琛一臉複雜地打量着這個房間,而白思君看着他的表情只覺得好笑。這位大爺的嫌棄都快掩蓋不住了,真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白思君想說看夠了就送他出去,然而這時突然有人敲響了他的房門。主卧男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白,要不要叫你朋友一起打UNO啊?”
白思君估計梅雨琛也不會答應,正想拒絕,卻聽梅雨琛道:“好。”
白思君詫異地問:“你會打?”
梅雨琛似乎讀出了他的驚訝,微眯起雙眼不爽地反問:“你真以為我與世隔絕?”
白思君撇了撇嘴角,心想原來這位大作家也不是那麽的不食人間煙火。
沒幾分鐘後,幾人圍繞着客廳的茶幾落座。主卧男生開始發牌,一女生看着白思君問道:“小白,你朋友也是編輯嗎?”
另一女生打趣似的接話道:“現在編輯都這麽帥的嗎,我好想跳槽啊。”
“他不是編輯。”白思君無奈地笑了笑,“他是梅雨琛。”
白思君甚至不需要介紹梅雨琛是誰,對面的三人就同時屏住了呼吸。半晌後,主卧男生不确定地問道:“得星木獎那個?”
“嗯。”白思君故作淡然地拿起牌,但實際上心裏卻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小小的虛榮。
盡管梅雨琛之前的作品跟他沒有半毛錢關系,但是一想到可以做梅雨琛的下一本書,他就覺得有股說不出的自得。
下一秒,坐在梅雨琛身旁的女生突然就像打了雞血一般,猛地沖回自己卧室拿了一本書出來。白思君只大概看了眼封面的樣式,就知道那是梅雨琛的作品。
“我我我好喜歡你的書啊,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女生緊張地問道。
梅雨琛掃了眼白思君,眼神裏似乎在抱怨白思君不該把他暴露出去。而白思君抿嘴笑了笑,笑容裏多少帶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玩起游戲來時間過得飛快,白思君也不知觸了什麽黴頭,幾乎盤盤都是他輸。這一把他終于拿到了不錯的牌,但看樣子好像其他人的牌也都不錯。
主卧男生出了一張+4,下家女生跟着出了一張+4,接下來輪到梅雨琛,白思君原本還想看梅雨琛吃癟的樣子,結果沒想到梅雨琛竟然也跟着出了一張+4。
室友三人都起哄地看着白思君,梅雨琛俨然也是一副等着看熱鬧的樣子。
白思君瞅了眼自己手裏的牌,沒一張能派上用場,他只得認命地從牌堆裏摸了十二張牌。
室友三人本就吵鬧,見白思君被坑慘,笑得更加肆無忌憚。不過這時白思君突然聽到了梅雨琛的笑聲。他側過頭去,只見梅雨琛彎着眼角,難得笑得露出了八顆牙齒。
如果白思君沒記錯的話,梅雨琛的笑容一直很收斂,從來沒有笑得如此開懷。
有時他都無法确定梅雨琛的笑裏含有幾分真意,但此時此刻他知道,梅雨琛是真的開心。
白思君跟着微微揚了揚嘴角,他明明在游戲裏被人坑慘,但不知為何卻心情不壞。他一邊整理手中的一大把牌,一邊口不對心地抱怨道:“你怎麽還不回去。”
梅雨琛似乎是笑夠了,他收起笑容,輕飄飄地回道:“我今天不回去了。”
白思君掃了眼牆上的挂鐘,時間已過十點半。如果梅雨琛不想回去的話……
那就由着他吧,反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幾人玩到了夜裏十一點多才散去,兩個女生去公用的衛生間洗漱,主卧男生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白思君把棉拖鞋拿給梅雨琛,自己穿上了夏日的人字拖,接着又給梅雨琛找了幹淨的T恤和運動長褲。等打點好梅大爺後,他拿出了他自己平時睡覺的裝備——一件背心和一條齊膝短褲。
白思君撩起下衣衣擺,準備換衣服時,突然想到了什麽,回過頭對坐在轉椅上的梅雨琛說道:“那個,你……你先別看這邊。”
這話一說出口,白思君就覺得自己真是矯情得不行,他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不過梅雨琛倒沒什麽反應,眼神老實地飄向了窗外。
白思君脫掉上衣後迅速套上背心,接着又兩三下解開紐扣,脫掉了長褲。當他彎下腰提起短褲時,他總感覺背後有道火辣辣的視線在盯着他。
他提好褲子轉過身來,接着便迎上了梅雨琛那毫不避諱的目光。
白思君一愣,沒想到自己的第六感還真準,他不自在地問道:“不是讓你別看嗎。”
梅雨琛聳了聳肩,毫不心虛地說道:“看幾眼又不會掉塊肉。”
這話有理有據無法反駁,白思君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适時門外女生招呼他衛生間可以用了,這才打破了他的窘迫。
白思君之前買的牙刷是一藍一粉兩支裝,他當時也沒想太多,只覺得兩支一起買便宜,沒想到竟然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他把那只全新的粉色牙刷拿給梅雨琛,于是狹小的衛生間裏,他拿着藍色牙刷,梅雨琛拿着粉色牙刷,兩人沉默卻又動作一致地站在鏡子前刷牙。
簡直太詭異了。
白思君忍不住從鏡子裏偷偷看了梅雨琛一眼,沒想到正好撞上梅雨琛的視線。
他趕緊埋下頭吐泡沫,接着含了一口水漱口。然而下一秒,梅雨琛也吐掉了嘴裏的泡沫,并毫不客氣地從他左手拿過水杯,跟着含了一口水在嘴裏。
白思君突然想到了一句成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最近一定是和梅雨琛相處的時間太多,所以才會恍惚地覺得兩個男人一起刷牙都能刷出粉紅色的氣泡。
洗漱完之後,兩人回到房間。白思君的床比梅雨琛的床小許多,兩人躺上去只能擠在一起。
不過還沒等白思君上床,梅雨琛就盤腿坐在床上,微皺着眉頭,右手捏起了一根長長的發絲。
那根頭發一看就不是白思君的,更不是梅雨琛的。
見梅雨琛黑着一張臉,白思君回想了一下,解釋道:“我不是給你說我幫了前女友一個忙嗎,她昨晚在這兒待了一陣,後來朋友來把她接走,頭發應該是她的。”
梅雨琛面無表情地跨下床,把頭發扔進垃圾桶裏:“換床單。”
白思君:“……”
白思君知道梅雨琛挑剔,也沒辦法,只得依着梅大爺的指示,從衣櫃裏拿出了幹淨的床單和被罩。
換床單這種事一個月有一次就夠了,多了實在讓人覺得折騰。
白思君就不怎麽喜歡折騰,偏偏梅雨琛坐在一旁一點要幫忙的意思也沒有。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牽着床單,抖着被子,偶爾累了停下來時,卻發現梅雨琛的視線不是落在他的胸口,就是落在他的小腿。
那樣子比看電影還要專注。
白思君忍不住嘀咕道:“換床單有什麽好看的。”
梅雨琛收回視線,意味不明地說道:“可以引人遐想。”
“想什麽?”白思君繼續抖被子,順着話茬問道。
“你不會想聽。”梅雨琛勾着嘴角說。
白思君的動作頓在原地,他哪怕再遲鈍,也聽出了梅雨琛話裏的意思。他皺了皺眉,說道:“你再想些亂七八糟的,我就不讓你睡了。”
梅雨琛一下陷入了沉默,白思君還以為他老實了,卻沒想到他突然頗為正經地開口道:“你是我的責編,我有義務提醒你,你這句話有歧義。”
什麽歧義?
不就是趕他回家的意思嗎。
白思君鋪床單的工程已經到了最後階段,他也懶得多想到底有什麽歧義。等把床單換完時,他已經累得不想動,直接癱倒在床上。
“關燈睡覺。”他有氣無力地對梅雨琛招呼道。
梅雨琛跟着上床,關掉燈,接着……
輕車熟路地摟住了白思君的腰。
白思君突然覺得,他是不是太慣着梅雨琛了,原本還以為這人會有所顧忌,結果他總是一點一點地破壞他心裏的安全距離。白思君往旁邊挪了一些,忍不住說道:“你能不能有點gay的自覺,不知道男男授受不親嗎。”
梅雨琛輕笑了一聲,語氣裏頗有把握地問道:“誰說要哄我睡覺來着?”
好吧,這就是真實上演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白思君無奈道:“你真的失眠?我怎麽覺得你睡得比我還好。”
“看情況。”梅雨琛伏着腦袋說道,“時好時壞。”
白思君想了想,寫作是個靠腦子吃飯的工作,确實容易給精神上造成壓力,加上梅雨琛已經三年多沒能寫出新作品,可想他的壓力一定很大。
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輕聲說道:“今天真的是謝謝你了。”
梅雨琛揚起頭來,把他抱緊了一些,湊到他耳旁啞着嗓子問道:“就沒有獎勵嗎?”
那語氣就跟勾魂兒似的。
溫熱的呼氣把白思君的耳朵弄得有點癢,他縮了下脖子,想也沒想便回道:“我明天給你買點心吧。”
身旁的人突然安靜下來,半晌後,梅雨琛冷冰冰地回了一句:“哦。”
白思君腦子裏的“梅雨琛晴雨表”倏地轉向負數,他敏銳地覺察到梅雨琛又不高興了。不過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都說給他買點心了,怎麽還不高興呢?
白思君有些累,也沒有多想。他迷迷糊糊地睡去,沒有注意到漆黑的夜裏那雙直勾勾地盯着他嘴唇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