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輩子,鐘凡琳對孫家二少爺有所耳聞,而對這位集千萬寵愛于一身的少爺,鐘凡琳記憶最深的就是他那被人津津樂道的英俊臉龐了。在鐘家,不乏有人暗地裏對着孫家二少爺孫正陽發着花癡,誇張點說,可以說是“一親芳澤便死而無憾”。雖然鐘凡琳至死沒有見過一次孫正陽,可也知道他是個絕對的帥哥。
可是,看着現在躺在床上神志不清,臉上滿是潰爛的傷口,傷口周圍的皮膚更是發紅發紫發暗,哪裏還能看得出俊美的模樣?就是輪廓,也不再棱角分明,而是臃腫不堪。
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悲劇不外如是。
嘆了口氣,鐘凡琳細細的檢查起了鐘正陽的身體。
只是簡單的把脈,觀相,鐘凡琳做起來卻格外的有美感,指尖撥動,仿佛能跳躍出華麗樂章。
收了手,鐘凡琳細細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望向了孫正陽,
他的身體很虛弱,還發着低熱,大約是病得久了,鐘正陽手上沒有幾分力氣,可他依舊勉強用臉蹭着枕頭,可見他臉部必然奇癢無比。詢問了孫正陽近日攝入的食物,鐘凡琳搖了搖頭:“孫正陽以前身體就不好,體虛。這一病,你們就慌了手腳,也不管是什麽藥膳,凡是帶個補字的全給他灌了下去。”嘆了口氣,鐘凡琳接下來的話就重了:“你們總以為補藥就是好的,可要是補藥能治百病還要藥膳師做什麽!大熱大補的藥材,往他這虛的不行的人嘴裏倒。你們是嫌他死的不夠快!”
聽了是自己害的兒子,孫夫人心都快碎了。她死死的捧着心口,赤紅着眼看着鐘凡琳,哽咽着問道:“鐘小姐,我們陽陽有救麽!都是我害的陽陽啊,要是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說着,她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暈厥了過去。
孫家家主心疼的看着自己的二兒子,心底雖然怨憤孫夫人見識短扯後腿,可也不忍見她這麽自責,只沉沉的嘆了口氣,便摟住了孫夫人,免得她倒在了地上。
鐘凡琳最不愛看這些人哭天搶地的模樣。病的不重時,總是愛自己吃些滋補的藥膳,就以為能包治百病了,等到病重了,才後悔不疊,可這天下就沒有賣後悔藥的地方。
孫夫人餘光看到了自己的大兒子,渾身突然來了力氣,她直起身子,慢慢的走到了孫明正的面前,而後,便是狠狠的一巴掌。清脆的聲音,在房間裏格外響亮,那巴掌的力度,和孫夫人纖柔的身材絕不匹配,可見她用了多大的力氣。鐘凡琳看着孫夫人渾身發抖,紅着眼舉着手定定的指着孫明正,聲音尖利到歇斯底裏:“是不是你!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買的那些藥材,我們陽陽怎麽會這樣重病不醒!”
孫明正歪着被打偏的頭,忽然笑了起來,而後從嘴裏吐出一口血沫來,他眼神陰鸷的盯着自己的親生母親,陰森森的說道:“要是我想害他,那我直接下毒不是更快。讓你看着你最愛的孩子被你喂下□□,才是對你最大的殘忍。你看,我多懂你,我知道你怎麽樣才會崩潰,才會歇斯底裏。要是我想讓他死,那有千百種方法。你想讓他死麽?媽媽。”
孫夫人看着孫明正臉上被自己指甲劃傷的傷處,一道道紅痕在那一片腫脹上格外明顯,她愣愣的看着孫明正的眼睛,突然後退了一步:“瘋子。”
孫明正就這麽直直的看着孫夫人,沒有再說一句話,即使是那句瘋子,也仿佛是雲煙一般悄然散去不留一絲痕跡。
“夠了!”孫家唯一還稱得上冷靜的男人低聲喝道。他看了看自己的長子,又看了一眼自己虛脫一般的妻子,閉了閉眼,望向了鐘凡琳:“正陽還有救麽?”
鐘凡琳點了點頭,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清官難斷家務事,對于別人的家務事,還是半點不沾身才好。而且,這一家人之間的關系,也太錯綜複雜了些,恐怕其中的關竅一點都不比鐘家那些勾心鬥角的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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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多想,鐘凡琳要來了幹淨的紗布細細的将孫正陽臉上的傷口清理幹淨,這才拿出了自己之前研制成功的清心醬來。清心醬是鐘凡琳得意之作,可外敷可內用,最大的功效,便是清心降火,對于孫正陽這樣中了熱症的人最為有效。打開了清心醬的罐子,便飄出了一陣沁人的芬芳,鐘凡琳拿着小木棍仔細的在孫正陽的臉上塗抹着,之後,又拿着個勺子剜了一勺清心醬喂近了孫正陽的嘴裏。
猶豫了一下,鐘凡琳還是沒有給孫正陽其他部位敷藥,雖然不敷藥會好的慢一些,可這醬料量并不多,可禁不起她這麽奢侈的用法。想着,鐘凡琳便将那罐子清心醬交給了孫夫人,囑咐她每日給孫正陽敷藥,而這罐子醬料每日三次,每次三勺,外敷內服,再加上茹素,想必孫正陽的病症很快就能好起來。
孫夫人心存懷疑,正要開口,卻聽到孫正陽虛弱的聲音:“仙女姐姐……”
鐘凡琳看着孫正陽半睜着眼睛,眼睛霧茫茫的一片沒有焦距,手上卻使勁抓住自己的手,嘴裏還迷糊不清的叫着什麽仙女姐姐。有些無奈,輕輕一用巧勁,鐘凡琳就從孫正陽的手裏掙脫了出來,對着孫夫人一點頭,便想要向孫家衆人告辭了。
孫家家主見了自己兒子清醒,自然不會扣留鐘凡琳。他心底也有幾分驚異,說實在的,他早已做好了二兒子夭亡的心理準備了,畢竟那幾個老資格的藥膳師過來後,都斷定不下重藥,自己的兒子是絕不會醒過來了。可用了重藥,正陽能不能撐過來也是五五之數。而五五之數,也是個樂觀推測……
“等等!”孫家家主突然出聲,“鐘小姐你救了正陽,我無以為報,只是正陽現如今這樣子,雖然清醒了,可……”
鐘凡琳皺了皺眉,不樂意聽這些有的沒的彎彎肚腸的話。
孫家家主意識到了這一點,簡單利落的說道:“希望鐘小姐能留在孫家幾天,孫家會提供鐘小姐一切藥材。只要鐘小姐有需要,即使是正陽病症所不需要的藥材,孫家也會提供。”
畫外之意,就是拿無限量供應的藥材來換一個安心了。醫術式微的年代,諸多藥材都已經絕跡,除了那些大山裏土生土長的藥材,藥材的來源更多是那些藥材商們的培育。可惜,栽植的成功率實在低下,除了一些常見藥材,大多數藥材都是千金難得一見。
鐘凡琳想了想,始終沒有能敵過藥材的誘惑,決心回鐘家一趟便留守在孫家。孫家家主自然不會拒絕,鐘凡琳便順順當當的回了鐘家。
短暫的低沉不能對鐘凡琳産生一絲一毫的影響,想起将要得到的那些無限量供應的藥材,她實在是太高興了,一向嚴肅的臉上都挂滿了笑,恐怕連瞎子都能知道她的開心。而鐘熙不是瞎子,她對鐘凡琳的開心看的一清二楚。
鐘熙想起鐘凡琳今日的行程,眼睛一亮,迎了上去:“今天很順利麽?”鐘熙心底是有答案的,若不是治病順利,鐘凡琳怎麽會笑得這麽開心?
鐘凡琳心情不錯,也願意搭理鐘熙了,她點了點頭:“不錯。”
鐘熙見狀連忙乘勝追擊,旁敲側擊道:“那孫家二少爺的火毒症是不是好了?我就知道你醫術高明……”
火毒症,鐘凡琳挑了挑眉,自己這好堂妹怎麽知道孫正陽的病症的:“重病,毀容。”
鐘熙心底一沉,失了往日的沉穩:“能治麽?臉……”
鐘凡琳笑了笑:“毀容了他也還是孫家少爺。至于病,自然是能治的。”鐘凡琳的話說的語焉不詳。
鐘凡琳在路上有仔仔細細的想過上輩子的事情。到了現在,她才把一切串清楚,鐘熙和孫正陽的緣分,恐怕是她自己拱手送上的。上輩子自己制出醬料可是明明白白的說了它的用途,鐘熙手裏有了醬料,又知道了孫正陽的病根,自然就得了孫家的好。之後再想發展出什麽,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了。而這輩子,自己不願傻傻為鐘熙鋪路,她自然就無路可走了。
鐘凡琳想明白了,覺得有些無趣。女人,總歸是靠自己才最穩妥。你看,鐘熙一直靠着自己,一旦自己不願意幫着她,那她就無計可施了。
聽得鐘凡琳的話,鐘熙的心終于沉到了地底下去。鐘凡琳的意思是——毀容了麽。
鐘熙是個心性敏感的,她身為鐘家直系孫女,可卻沒有藥膳一面的天賦,要不是她父母還健在,算能讨老爺子喜歡,她自己又是個圓滑不得罪人的性子,恐怕她在鐘家的日子比鐘凡琳的還要不如。這樣的境遇,造成了她迫切想要抓住什麽來證明自己的心情,以前她抓住了鐘凡琳,得到了在鐘家穩固難撼的地位。之後她,想抓住的就是孫正陽。
因為她清楚的知道,她不可能在鐘家一輩子,在榨幹鐘凡琳的利用價值之前,她必須找到自己的退路。而對她來說那條唯一的退路就是——婚姻。
可是……毀容。
鐘熙這麽驕傲的女人怎麽可能接受一個毀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