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鐘家的事情特別多。有着一定傳承,又逐漸走向沒落的世家似乎都是這樣,為了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能計較許久,可面上都維持着一副高高在上的貴族範。
按鐘凡琳的話來說,就是要皮不要臉。
鐘老爺子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坐在滿堂富麗的大廳裏,手裏拿着的是古色古香的檀木杖,身上穿的是漢裝褂子,臉上帶着的是和藹可親,看起來似乎和這大廳分外不協調,可仔細一看就知道他身上的衣服鞋襪,沒有一處不是精心制成的。這也就是老爺子口裏所說的,衆人口裏所稱贊的,節約大氣,長者之風了。
這在所有人眼裏似乎都是德高望重的老爺子,說的話自然也是格外動聽有理的。鐘凡琳聽着他絮絮叨叨的對自己說着話,偶爾還很有長者風範的“嗯?”一聲,不由自主的走神了。
想了想,上輩子似乎也是這樣的,在鐘老爺子眼裏,女人的價值永遠在于聯姻。即使自己有着這樣的天賦,只要鐘家不觸及自己的底線,自己就能用那些藥膳給鐘家換取巨大的利益,可鐘老爺子眼裏看到的永遠是短期的利益,是觸手可及的利益。
就像現在,他一直在向鐘凡琳灌輸着林家很厲害,鐘家需要林家這樣的親戚,讓鐘凡琳無論如何都要和林家扯上關系。當然,他的話語沒有那麽直白,也更加婉轉而充滿了一副慈愛的模樣,不過究其本質,也不過如此了。
鐘凡琳走了半響的神,有一搭沒一搭的應着。鐘老爺子看的直皺眉,顧忌着林家和鐘凡琳的關系,想要忍着,可他順風順水這麽多年,哪裏忍得住,終于還是憋出了一句:“要是不想理我這老頭子,你可以出去!”
鐘老爺子自持身份,這樣的話也不過是震懾而已。可鐘凡琳卻懶得想那麽多,既然鐘老爺子發話說能出去,她就二話不說站起身來,對着鐘老爺子說道:“那我走了。”
鐘凡琳看着鐘老爺子一臉不耐又忍氣的樣子,挑了挑眉頭,覺得心裏莫名的舒坦,轉身毫無留戀的離開了。
鐘老爺子在大廳裏看着鐘凡琳的背影,氣了個仰倒。
這個不孝孫女,早知道,就該在她出生的時候把她掐死!
出了門,左轉,沒有多久,鐘凡琳就遇到個人。
“凡琳。”
鐘凡琳看向了來人,他長得和鐘老爺子很像:“叔叔。”
鐘國建是鐘老爺子的小兒子也是他的第二個兒子,不同于鐘老爺子可見的精明,中國安更死板膽小一點,唯一不變的就是兩人都一樣的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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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國建是看不上鐘凡琳的。在他黃豆大的腦子裏,完全理解不了鐘凡琳在鐘家存在的意義,這麽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除了那麽一丁點的血緣關系,和鐘家就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瓜葛了。看了看鐘凡琳的臉,鐘國建眼底閃過一絲不悅,長得一副狐媚相,難怪勾的孫正陽心神不屬的,也就熙兒心腸好,不和她計較,要是她再不識相,做出些不要臉的事情,也別怪他這個做長輩的心狠了。
肅了臉,鐘國建像訓狗一樣的說道:“女孩子就要端莊,即使沒有父母教養,也要行的端做得正,不應該和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女人一樣,學些不入流的收手段在不該用的人的身上!”
鐘凡琳上輩子就不喜歡鐘國建。這個小叔雖然是自己名義上最親近的親人,可這個親人,還不如沒有。上輩子,他就處處裝出個長輩樣,凡是自己做的事情,他總是能找出點毛病來指指點點。鐘凡琳自然是不會搭理他的,和這樣一個人計較,太耗心神,沒有一絲一毫好處。可讓她真的憎惡鐘國建,則是鐘國建在自己死亡這件事上做的“貢獻”了。
鐘凡琳占了鐘家的長孫女名額,也就是鐘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的位置。所以這個小叔就一直看鐘凡琳不順眼。不過上輩子鐘凡琳一直做着藥膳,被鐘老爺子倚重,鐘國建雖然有心想要害死鐘凡琳,到底是沒有那個膽子的。可後來,鐘熙得勢……
鐘凡琳暗了暗眼神,想起自己死前看到的小叔的下屬,不由嗤笑了起來。這樣簡單粗暴的謀殺,果然是鐘國建的風格。恐怕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是被他的女兒拿來當槍使了吧。畢竟能讓鐘國建殺自己的理由,也不過是繼承人的順序問題了。可是,如果說這個家裏還有誰知道鐘老爺子的想法,那非鐘熙莫屬了。知道以鐘老爺子的脾氣,她鐘凡琳這輩子都不肯成為鐘家的繼承人的……
不願意再想。鐘凡琳冷冷的看着鐘國建嗤笑道:“你這不是在說自己的女兒麽?即使有父母教養還不如沒有呢。一個好好的姑娘家,巴巴的送到別的男人家裏,還死皮賴臉的住下了,最後說不得做了什麽上不得臺面的事情,用在了那不該用的人的身上呢!”這話并不是鐘凡琳瞎說,鐘熙勾引男人的手段也就那些,鐘凡琳又是個學醫的,細細一看,就知道鐘熙是做了什麽才讓孫正陽這麽短時間內就決定和她結婚。
鐘國建臉色一變,有些心虛,更多的是氣惱:“我是你叔叔!好心教育你你倒是污蔑起你的堂妹了!鐘熙是個乖孩子,和你不一樣!”
鐘凡琳緩緩踏出兩步,逼近了鐘國建:“是啊,她不和我一樣,才成了這副不上臺面的樣子。要想你的寶貝女兒這輩子能挺直腰板子,恐怕得要她和我一樣父母雙亡才可能辦得到呢!要是小叔叔想要望女成鳳,我這個小小的藥膳師絕不二話,必然全力以赴!”
鐘國建被鐘凡琳那雙冷冽的眼神盯着,竟然忘了反駁,就這麽顫着手,直直的指着鐘凡琳硬是半句話都沒有說出來。他想說你這個小崽子要不是我們鐘家心善,你這個無父無母的東西早就死了;說他的鐘熙是鐘家的寶貝疙瘩,是未來鐘家繼承人的女兒;想說你竟敢以下犯上想毒死我……可是他什麽都沒說,就這麽看着鐘凡琳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個人,那個人的眼睛也是這樣,高高在上,仿佛生來就比所有人高貴,被那人充滿怒氣的眼睛凝視着時,就會有一種自慚形穢和恨不得死去的羞慚。
鐘國建好久沒回神,當他回過神時,只看到了鐘凡琳淡淡的一個影子,而他的衣衫,竟然被冷汗浸濕了。
顫了顫嘴唇,他從喉嚨裏咕隆了幾聲,仿佛從胸腔裏發出了最深沉的恐懼,卻歸于一聲悶悶的嘆息。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轉身往自己的院落走去,路上,看到了自己的女兒對着孫正陽一副癡纏的模樣,心底突然冒出了無限的怒火來。
這個孩子,為什麽處處比不過鐘凡琳!連男人,都是撿的鐘凡琳不要的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