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餐廳的工作并不輕松,一站就得一天,前幾天回家的時候腿都是腫的,不過習慣就好了。

江恺一邊泡腳,一邊刷着淩川的動态更新。

淩川的攝影技術還挺不錯的,至少江恺是這麽覺得的。

每張照片的構圖,明暗色調,看着都很舒服。

水天相接,一片蔚藍,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海浪的奔騰,最後一張是自拍,淩川的手裏捧着個椰子,笑得跟個二百五似的。

不過還挺可愛的。

底下已經有了不少的評論。

看頭像女的居多,有誇景色的,有讓帶特産的,還有誇他帥的。

江恺眯縫了一下眼睛,評論一個“二”。

電話很快就戳了過來,江恺吓了一跳,手機都掉了,還好大腿反應迅猛給夾住了。

“你還沒睡啊!?”淩川那邊很安靜,估計是在酒店。

“在泡腳,你一個電話過來,手機差點掉水裏。”江恺擡手抽了塊毛巾擦了擦腳。

“你還會泡腳啊,”淩川的聲音裏帶着笑,“我以為只有我爺爺奶奶才會幹這事兒。”

“這兩天站太久,有點不适應。”江恺開了免提,把水倒了。

“回去給你捏捏。”淩川說。

“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一個星期下來,你腳上指不定長了幾個水泡呢。”江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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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那麽懶的人,出門能打車絕不走路,能坐着絕不站着,這三天基本上就海邊跟酒店兩點一線。”淩川說。

“你爸媽沒跟你一個房間嗎?”江恺問。

“沒,在隔壁呢,”淩川說,“今天我們吃到一家超超超好吃的海鮮餐廳。”

“超超超好吃,那你就多多多吃點。”江恺笑着說。

“好可惜啊,不能給你打包回去,”淩川說,“你喜歡鳳梨酥嗎,好像是這兒的特産,滿大街都是,居然還有黑色的,黑鳳梨哦!我媽買了一大堆,回頭分你一些。”

“特産啊,”江恺努了努嘴,“你評論底下好多小雀雀嗷嗷待哺,你還是分給她們吧。”

“什麽評……”淩川突然笑出了聲,好半天才湊回聽筒邊說了句,“不給她們,就給你。”

江恺捏着腮幫子強忍了一下笑意說:“不早了,趕緊休息吧。”

“晚安。”聽聲音淩川大概是鑽進了被窩。

江恺笑了笑,“晚安。”

淩川挂了電話在被窩裏滾了兩圈。

這是他倆第一次隔着十萬八千裏用電話說晚安,跟平常面對面時候說晚安的感覺很不一樣。

仿佛全世界都沒了聲音,就剩下那句輕輕柔柔的,晚安。

帶電的。

十萬八千裏都能把人給電暈了。

他翻出了相冊裏頭江恺的照片,對着屏幕親了一口。

好想趕緊回家看看他,抱抱他,摟摟他啊。

上回因為喝醉酒親了一口,江恺好像也沒生氣啊,下回可以裝瘋賣傻再啃一口。

鎖骨,肩窩,喉結……

啊。

這種念頭一旦起來了就很難滅掉了。

對此他還是挺有經驗的。

淩川從茶幾上拿了包紙巾扔到了床頭。

鑽進被窩閉上了眼睛,把礙事的睡褲從被窩裏蹬了出去。

當天晚上江恺做了個很詭異的夢。

夢見自己跟淩川一起去了海邊旅游。

淩川說要出海玩,他兩一起上了一艘橡皮艇,出去的時候還是晴空萬裏,剛聊了會天就開始狂風大作。

想要劃回岸邊卻怎麽也看不到岸。

淩川縱身一躍,跳進了海裏。

海水是灰藍色的,淩川一頭紮下去之後就完全不見了蹤影。

他想要大聲呼救但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跟着跳下去,卻陷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沒有力氣向前游,也看不見淩川,只能一點一點地向下沉。

驚醒的時候發現睡衣都跟後背粘住了,手心裏全是汗。

他以前很少做夢,就算夢了醒過來也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最近總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而且還都不怎麽美麗。

大概是因為壓力太大。

顧衛東,不,顧家一堆人在無形中給他施加的壓力,讓他累得喘不過氣。

今天林曉月請了假,江恺被安排到了收銀的崗位替班。

經理讓他先對着鏡子練習一下微笑,別老繃着個臉,顧客看了都不敢點東西了,不過現實是,四個收銀臺,就他那條上隊伍排到了門口,跟簽售會似的。

經理走過時搓了搓手說:“小江啊,晚上有空加個班嗎?”

“好,”江恺在屏幕上戳了兩下,“一共五十八。”

“晚上也收銀沒問題吧?”經理說。

“沒。”江恺看到一個四歲模樣的小女孩正踮着腳取吸管,就順手遞了根過去。

小女孩回給他兩個淺淺的小酒窩,“謝謝哥哥。”

江恺突然就想起了淩川,笑了笑說:“不客氣。”

服務生吃飯都是輪崗的,江恺準備進休息室的時候又進來一個女生,看着也就十五六歲,但是打扮的比較成熟,踩着高跟鞋一路裹着風,“給我來套最暢銷的雙人餐。”

江恺聽着這要求就想趕緊走,他最煩這種讓推薦的。

那女生的指甲在桌上敲了兩下,“最好快一點的,我打包。”

江恺看了她一眼,覺得挺面熟的,但想不起來在哪見過,想問一下旁邊的王慶哪個最暢銷,但王慶那排也忙,只好硬着頭皮說:“你好,我們這邊最暢銷是香辣雞腿堡。”

“香辣的啊,”那女孩說,“幫我做兩個不辣的吧。“

“好的,兩個勁脆雞腿堡,飲料……”

江恺還沒說完就被那女孩給打斷了,“我就要香辣雞腿堡啊,你不說那個賣的最好麽。”

“都是雞腿堡,一個辣的一個不辣的,”江恺又問,“飲料幫你拿兩杯可樂?”

“還有別的選擇嗎?”女孩問。

江恺回頭指了指菜單,“飲料在這邊。”

“你推薦一下最暢……”

“可樂,”江恺不由分說地加了單,“小食給你拿組合的了,一共六十九。”江恺沒有再給她多嘴的機會。

女孩朝門外看了一眼,似乎在等人,江恺看着又湧上來的一波人,無奈地重複了一遍,“一共六十九。”

“哦哦。”女孩掏出錢包,遞給他一張一百的,江恺給她找零的時候看見了推門而入的李煜。

這才猛地想起來這女的就是顧思怡。

淩川的前女友。

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至于為什麽會先想到是淩川的女朋友,大概是因為她先是以淩川女友的身份出現在他的認知範圍裏的。

啧啧啧,淩川眼光不行啊,估計就看臉了了吧。

李煜一眼就看見了他,“喲!這麽巧啊!”

“你好。”江恺公式化地張了張嘴。

“真沒想到啊,”李煜笑了起來,“你怎麽會跑來這裏打工啊?”

“點單嗎?不點的話麻煩讓後邊的先點。”江恺說。

“點!必須點,都是同學的我能不給你面子麽,”李煜揶揄的笑容讓江恺看着很反感,“有沒有熱的可樂?”

“沒,只有常溫。”江恺有些無奈,就知道這人逮到機會就一定會故意找茬。

“你們不能給加熱一下嗎?我剛從外頭進來,有點冷,最好是幫我加點姜絲。”李煜一點不客氣地說。

江恺總算是知道這兩傻缺為什麽能湊到一起了,這要擱古裝劇裏一個是該被賞一丈紅的角色一個就是看上這一丈紅的太監。

他閉了閉眼睛,調整了一下呼吸指着門口說:“出門右拐,五百米。”

“什麽意思?”李煜問。

“治治腦子吧。”江恺戳了戳太陽穴,說完這話後面排隊的人就笑了。

“我操你這什麽服務态度啊!”李煜突然吼了一聲,把顧思怡都吓了一跳,周圍的一群人齊刷刷地盯着他們。

江恺風輕雲淡地敲了兩下桌子,“要麽點,要麽滾。”

王慶眼看着這兩人的情緒不對,趕緊湊過去擋在了江恺的前邊,“先生請問您要點些什麽呢?”

“姜絲可樂,”李煜指着江恺,“要他做。”

江恺嗤笑一聲準備進去吃飯,李煜一拍桌子,“哎!江恺!你要不做的話小心我投訴你。”

“我最後再說一次,我們這兒,沒有姜絲可樂,” 江恺食指點了點桌子,“你,你愛怎麽投就怎麽投,但要再敢吼一聲,我就讓你嘗嘗下巴脫臼的滋味。”

李煜果真沒再吼,連話都沒說,江恺轉身的時候,聽見顧思怡問了一句,“他是叫江恺嗎?”

顧思怡的這個問題令他陷入了一片莫名的恐慌之中。

如果沒猜錯的話,趙沁那邊已經查到他的信息了。

八點半下了班,江恺換好衣服,從後門出去的,還改坐了另外一班不常坐的公交。

回到小區的時候九點多,那輛車沒在。

他松了口氣。

洗完澡後,看到手機上有淩川發來的信息,十來張照片,有一多半都是自拍,捧着芒果的,抱着西瓜的,啃着鳳梨的…

最後一張,手上捏着個愛心形狀的鳳梨酥,舉到了鏡頭前,遮住了小半張臉,但還是能看見他笑彎了的眉眼。

江恺發了一個餓了的表情過去,淩川很快就回了過來,

【我在吃夜宵呢哈哈哈哈,羨慕吧!是不是很後悔沒有跟過來!】

江恺笑了笑,走到陽臺上想給那堆多肉澆點水,卻瞟見了那輛寶馬的車頂。

剛剛他上來那會車位還是空着的。

他蹲下身盯着看了一會,從車裏下來了四個人,一個女的三個男的,憑感覺那女的應該是趙沁,還有一個光頭應該是他弟弟,另外兩個沒見過。

正在往32棟的方向走過來。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

這兩天樓下的大門壞了,還沒有修好。

江恺立馬警覺了起來,把房門反鎖,後背貼在門上,聽着門外的動靜。

大概過了一分多鐘,聽見了一串走樓梯的聲音,從二樓,慢慢爬向三樓。

聽得出來,他們是故意走得很輕。

幾乎不用想了,這幾個人的目标就是他。

到底還是被知道了。

但具體是怎麽知道的,要拿他怎樣,無從得知,也來不及思考。

江恺一直以為自己是躲在暗處的那個人,現在卻好像成了砧板上的一條魚。

他的心都跟着那一下一下的腳步聲懸了起來。

腳步聲停在了門口,江恺屏住了呼吸,心跳有些不穩。

就像打針一樣,針眼紮進去的那一刻并不痛苦,而等待針眼紮進去的那幾秒鐘,才是最心慌的。

雖然已經有所準備,但背後響起的敲門聲還是吓了他一跳。

沒人說話,只有一下一下堅持不懈的敲門聲。

如果不是因為淩川現在人在X市,他一定會認為是淩川在敲門然後毫不猶豫地就開了。

仔細想想,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不懈了快一分鐘,門外的人終于說話了,不過不是跟江恺說,而是在議論。

“榔頭呢?”

“不是你拿了麽?”

“我沒拿啊!”

“在車裏,你去拿吧。”

“好冷,你去吧。”

是在搞笑嗎?!

但在眼下這種情況,江恺笑不出來。

陶亮家裏裝修的早,門鎖款式比較舊,一榔頭下來估計就犧牲了。

他皺了皺眉,往卧室方向走了兩步。

不行。

對方有四個人。

卧室不安全,哪哪都不安全。

他又朝陽臺走去。

“開門!開門!開門!”門外的人毫不掩飾地瘋狂敲門,“趕緊的開門。”

江恺沒有回應,他蹲在陽臺一邊盯着下樓的那個人,一邊報警。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樓底下拿着榔頭的那人突然擡頭瞟了一眼。

就那一眼,江恺感覺渾身的毛孔都炸開了,一陣寒風拂過,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

他是蹲着的,不知道那人有沒有看到他。

看沒看到都不重要了,因為外面的人已經開始踹門了,邊踹邊吼。

那幾個人吼的都是方言,他就聽懂了幾個字,娘,狗,騷什麽的,估計是在罵人而且還是挺難聽的那種。

接着就是“哐哐”兩下砸門的聲音,如同重槌敲響鼔,震得人耳根子疼。

門上的鎖頭瞬間就松動了。

江恺握着手機的手有些顫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整個人都籠罩在了灰暗的恐懼之中。

這些人究竟要做什麽?

呼救有用嗎?

可以談判嗎?

要怎麽逃?

對。

現在最重要的是,逃。

他沒有時間去思考其他的問題,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保護好自己。

而現在,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也就半分鐘不到的時間,那鎖就被外邊的人給砸壞了,一陣狂躁地踹門聲之後,鎖頭掉在了瓷磚上,發出一聲脆響。

與此同時,江恺站在了陽臺的圍欄上。

縱身一躍。

作者有話要說: 不行,我得劇透。

他死不了也傷不了。

就是不走尋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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