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淩川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爸媽還坐在客廳看電視，“今天怎麽沒去跳廣場舞啊？”
“不去了，沒意思。”老媽擺擺手說。
“你不去的話，廣場舞界一姐的位置可要給人占了啊。”淩川笑着跟江恺一起擠到沙發上。
老媽往旁邊挪了挪屁股，把半個柚子遞了過去。
“我要在十字繡界重新殺出一片天，”說着就從茶幾的抽屜裏掏出一串花裏胡哨帶流蘇的十字繡挂飾，“怎麽樣？漂亮吧！”
淩川和江恺同時看過去。
挂飾中間是三個紅色小正方形的布片兒縫成的一個立體菱形，三個面用黃色的絲線繡着三個大字，“平”“安”“福”，邊緣是一圈小花花。
挂飾的最頂上是一個蝴蝶形狀的中國結，底下流蘇那邊還配着一小塊長得跟藕片似的看起來大概是玉但肯定不是玉做的小墜子。
土到渣了啊。
淩川非常嫌棄地扁了扁嘴，拍手道：“漂亮！”
“漂亮也不是給你的，”老媽在空中揚了一下，“江江，這個你喜歡嗎？”
“啊……”江恺有些受寵若驚地點點頭，既上次回應淩爸爸的那個如何解決生理問題後，第二次撒謊，“喜歡……”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老媽越過淩川湊了過去，“阿姨就是專門給你繡的，你回頭就挂車上，能保平安，我上回燒香時候去廟裏給它開過光了。”
“啊……謝謝阿姨。”江恺非常隆重地雙手接過這個佛光普照的十字繡挂飾，心頭莫名的湧過一陣暖流。
這小東西醜的很有意義。
“那我怎麽沒有？”淩川覺得連這麽醜的東西都輪不上他簡直是一種侮辱，而且開過光這種詞聽起來就很牛逼的樣子，他居然也有點兒想要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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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買了車我也給你繡一個。”老媽說。
“我有自行車啊，”淩川眼前晃過這玩意兒挂在車把手上的畫面，又立馬說，“啊啊啊，還是算了算了，等我買了車再說吧。”
“有看中的嗎？錢不夠了跟老爸說，”淩川正要說話的時候老爸又補上一句，“老爸幫你向老媽請示看看是否能批點公款幫你墊着。”
“我還以為你有多少私房錢呢。”淩川瞄了他一眼。
“沒！哪能啊！”老爸一下就做賊心虛一般地拔高嗓門，“我從來不藏私房錢！”
老媽憋着笑在老爸胳膊上拍了一掌，偏過頭對淩川說：“喜歡就買，天冷了開車出門方便些，錢不夠的話老媽資助你。”
“嘿嘿，其實我有存很多私房錢的。”淩川挺得意的跟老媽說着。
江恺習慣性地伸手想要柚子肉塞進淩川的嘴裏，在空中停頓了一下又縮了回去。
老媽看見了，“哎喲，喂就喂吧，都在家裏了還這麽躲躲藏藏的多累啊。”
江恺愣了愣，笑着把肉遞了過去，淩川嚼了兩下笑眯眯地在他腿上來回搓着，“挺甜的。”
“哎，”老媽伸了個懶腰，“我回屋睡覺去了。”
“廣告完了還有一集呢。”老爸說。
“趕緊的，”老媽在老爸背上拍了一下，“腦袋瓜子比頂上吊燈還亮還好意思杵着看下一集。”
老爸回頭看着他兩笑了笑，跟進了卧室。
淩川頓時感覺胸口一熱。
他一直覺得跟爸媽之間有很大的代溝，平常坐在一起聊的話題也很瑣碎，例如誰誰誰家兒子考了個博士，誰誰誰家的女兒嫁了個土豪，誰誰誰家又買了套新房子……
很少會真的關注他想要什麽，只想着出去聊天的時候能有面子。
甚至在老媽對他兩的戀愛提出反對意見的時候，他腦海中第一個跳出來的，爸媽拒絕的理由，是因為自己兒子跟一個男的談戀愛，讓他們感覺丢面子了。
但今天老媽的一些舉動和話語，讓他覺得挺感動。
爸媽似乎也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關心着，體諒着，只不過他們的愛都太沉默，很不易被察覺。
仔細想想，爸媽所要承受的東西，并不比他們少。
那些質疑和偏見，他們也同樣需要忍耐，甚至可能還會站出來替他們辯解。
在他們身邊，絕大多數應該都是對此無法接受甚至抱有歧視的人，老爸老媽能打定主意站在他兩這邊，也需要很大的勇氣。
淩川把茶幾上的果皮收拾了一下，“洗澡去了，明天還要早起。”
“我先回屋躺會，你好了叫我。”江恺說。
淩川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老爸從卧室裏跟做賊似的探出一個腦門，“小川。”
“啊？”淩川把毛巾搭在脖子裏，走過去。
老爸偷偷摸摸塞給他好幾盒東西，交代道：“凡事都要有個度，安全健康最重要啊。”
“什麽玩意兒？”淩川覺得莫名其妙，這會客廳沒開燈，只能借着卧室漏出來的燈光看見上面印着個挺眼熟的LOGO。
淩川回到卧室一看猛地“我操”了一聲。
“怎麽？”江恺瞬間驚醒。
淩川把手裏的盒子往床上一扔。
“就住一晚上你帶這麽多？”江恺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爸給的，”淩川想想又覺得很好笑，“他那個木魚腦袋到底查了些什麽東西啊……剛居然偷偷摸摸塞給我這個！”
“他之前也問我來着的。”江恺笑着說。
“問什麽啊？”淩川坐到了床沿上。
“就，問咱兩是如何解決生理需求的。”江恺說。
“那你怎麽說的？”淩川問。
“自行解決啊，那會我總不見得跟他說實話吧。”江恺說。
淩川雙手撐在床墊上仰着腦袋樂得不行，好半天才緩過勁來，“那你自行解決吧。”
“美得你。”江恺勾着他的脖子向後一帶，騎跨到了他的大腿上。
第二天清早，江恺跟淩川在家搗鼓好了造型，跟着婚車一起去接新娘。
這是江恺有生以來第一次當伴郎。
準備鮮花，紅包，找婚鞋，被盤問，塞紅包……
這些非常俗套的情節卻是他從來未曾經歷過的，全程都感覺挺新鮮的。
一大堆人圍在一個小房間裏嬉笑，哄鬧，所有人的臉上都是帶着興奮和歡快的笑容。
淩川還幫着拍了不少花絮，吃過午飯之後回家修了一下照片，弄成了一個小視頻直接用在了晚上的宴會上。
舞臺銀幕上的照片緩緩地切換着，所有人都屏息凝視。
從學生時代開始一直到穿上白紗和禮服，就像是看着兩位主角慢慢長大。
攜手走過的漫長年華都滿滿的記錄在了照片裏。
一束華麗的燈光亮起，打向舞臺盡頭。
挽着家人胳膊的新娘徐徐走來。
“你妹是懷孕了嗎？”江恺感覺她小腹微隆，湊到一旁小聲地問淩川。
“啊，我也是昨天才知道，都三個多月了。”淩川說。
“那你是不是……”江恺身邊沒什麽親戚，想了好久才想起來周玥祎的小孩跟淩川的輩分關系，“要當舅舅了？”
“是啊，我他媽要當舅舅了！”淩川興奮地一拍桌子。
“好神奇！”江恺也有些興奮，身邊的同事要麽都是已經有老婆孩子的，要麽就是單身，很少遇到比他小的要懷孕生小孩的。
“哎，我瞬間就老了一輪啊，”淩川搓了搓臉說，“我居然都是屬于爸爸那輩的了。”
“你還好了，我還是舅舅的爸爸呢。”江恺笑着說。
淩川樂得不行。
晚宴上兩人替楊凡擋了不少酒，一直睡到中午才醒過來，吃過中飯之後淩川訂好了去Q市的高鐵票。
行李是之前回來的時候就整理好的，打算參加完婚宴直接從譽城出發。
臨行前爸媽塞給江恺和淩川一人一個紅包，“難得有空出去玩一趟，一定要吃好喝好，最重要的是路上注意安全。”
“謝謝叔叔阿姨。”江恺笑着接過紅包，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收到這種很正式的用漂亮的牛皮紙剪裁出來的紅包，小時候爺爺發壓歲錢都是直接塞錢，沒這麽正規。
還沒回到房間淩川就已經開始數錢了。
江恺把紅包捏在手裏沒急着打開，其實哪怕裏頭就十塊錢他也挺高興的。
“我的三千六，你的呢？”淩川捏了捏江恺的紅包，感覺裏頭有個硬邦邦的東西，“我靠，是放了古幣麽？”
江恺把紅包打開，裏頭不光躺着整整齊齊的紅票票，還有一把全新的鑰匙。
！！！
他很迅速地反應過來這是用在哪裏的鑰匙，眼眶一熱。
淩川也愣了一下，捏着鑰匙跟自己鑰匙圈上的對比了一下，“家門鑰匙！！！啊！！我家新配的鑰匙！我也是昨天才剛拿到呢！”
“啊……”江恺還沒有從激動的心情中緩過來。
淩川撲上去抱住了江恺，“恭喜你啊，我爸媽.批準你嫁進來了。”
“是入贅。”江恺感動之餘不忘糾正道。
“你是我們淩家的一份子，”淩川親了親江恺的嘴唇，“你永遠都不是一個人了。”
江恺還是有點緩不過來。
這感覺就好像是在寒冬裏踏過積雪，推開了一道門，全身都被撲面而來的暖意包裹着。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被這種小小的形式而感動到。
這些他曾經嗤之以鼻的親情，友情，愛情，帶給了他前所未有的溫暖。
雖然這只是一把小小的家門鑰匙，但它背後的意義很重。
就好像是在宣布，他被認可了。
跟淩川一樣，都是被寵愛的。
這個家，随時都歡迎他回來。
很踏實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