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番外1

入夏之後,南方的城市就如同燒透了的磚窯,悶到喘不上氣的感覺,幾個月之前大家苦苦哀求的集中供暖終于實現了。

江恺站在銀行的自助取款機前,輸入取款金額後機器裏頭傳來了一陣持久的數錢聲,聽着像是要領好幾萬似的,其實裏邊就三百。

這些錢他要撐到高考結束。

還有十多天,他算了算每天固定的開銷,如果沒有什麽臨時要交的費用,那應該夠了。

雖說小時候家裏不怎麽富裕但至少身後還有爺爺撐着,從來沒有過像今天這樣一分一毫都要斤斤計較的程度。

他走出銀行大門,望着川流不息的車流頓時有點兒煩躁。

到底往左還是往右拐來着?

自從來了S市之後,他就很少出門了,要不是學校旁邊的那家自助取款機沒有餘額,他也不會摸到這裏來。

他站在原地愣了五分鐘。

算了,随緣吧。

他往人多的方向走了去。

十五分鐘後,江恺才意識到自己大概是走錯了,好像就是有那麽一種定律,他決定的方向永遠都是錯的。

真懷念跟淩川一起出門的日子,永遠也不用擔心走反。

淩川帶他走過的路他都記得很清楚,因為每次路過什麽小吃店都會附上很細致的講解,“這家的糕點店的掌門人是當年禦膳房禦廚的後代,所以你吃的都是當年皇帝吃過的味道”,“這家餃子店的肉餡超級巨無霸的大,我每次都要點那個全家福套餐,裏面各種味道的餡兒都有”,“這一條街裏的湯團店我都吃過,我最愛的就是這家,從小吃到大,皮超Q超糯”,“我喜歡肉餡的,你呢?”

只要有淩川在旁邊,就一直會有很多話題,就算不聊天也不會尴尬,因為都在忙着吃東西。

很多事情就是不能對比,想想從前,再看看現在,就感覺孤單落寞到呼吸都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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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恺深深地嘆了口氣。

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淩川,也沒有人會再跟他聊這些。

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應該還是和之前一樣吧,有很多朋友,一起出去壓馬路吃飯,說不定慢慢就把他給淡忘了。

也許這個結果是最好的。

各自回歸各自該有的生活軌跡。

江恺穿過馬路往回走,猛地發現了一家和譽城同款的果茶店,頓時一陣激動。

就好像旅游時候遇到老鄉那種感覺,很親切。

他點了一杯淩川最常喝的熊貓果茶。

喝了一口後,感覺跟記憶裏的味道不太一樣,好像沒有這麽酸,但多喝兩口又感覺好像就是這個味道。

其實說真的,他都已經忘記它的味道了,以前喝這玩意兒都是因為聊天聊渴了,沒這麽認真品味過,記憶裏的它就是清甜爽口,很解渴,這會沒人說話了,只能細細地品品它的味道。

前調清甜帶着果香,中調……沒有中調,已經到喉嚨裏了,後調有點酸澀,大概是青檸的味道。

還成。

江恺就着果茶啃掉了一個雞腿面包。

雞腿面包也是淩川喜歡的,不過不知道是牌子不一樣還是廠家開始偷工減料,裏頭的香腸就剩指甲蓋那麽大了。

吃完以後還是餓,但是今天買了果茶,預算已經用完了。

路過一家雜貨鋪的時候,裏頭飄出來一陣飯菜香,聞着應該是回鍋肉,蒜苗的味道很香很重。

他又想起了以前一降溫淩媽媽就會強迫他兩多吃點蒜苗,說可以殺菌禦寒防癌症,淩川吃完以後會沖他哈口氣,然後對噴大戰。

啊。

好餓。

好想吃叔叔阿姨做的飯菜!

回到宿舍整理資料的時候發現裏邊還夾着幾張文化宮送的明信片,還挺有紀念意義的,可惜對他來說沒什麽用。

要不給淩川寄過去?

寫點什麽好呢。

如果寫了地址的話,淩川會順着地址找過來麽?還是回給他一張明信片啊?

他挺希望淩川能過來看看他的,但是又怕淩川過來找他,說點兒什麽好呢,挺尴尬的,走的時候都沒說一聲,他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萬一淩川收到明信片以後沒有任何回應的話那他就更想死了。

算了,還是不寫地址了。

糾結了好幾個鐘頭,才終于畫了張滿意的明信片,兩個Q版的小老頭,一個在吆喝賣粥,一個吆喝賣烤玉米。

當時淩川說要做他朋友時的那種觸動還深深印在他的腦海裏。

高考結束之後,江恺就在學校附近的一家中式餐館打工了,因為周邊有很多學區房和辦公樓,所以店裏的生意一直都是如火如荼。

暑期工過去的話一般就是兩種選擇,端盤子洗碗或者幫着出去跑腿送外賣。

他當然選擇前者,準确的來說是沒得選。

餐館基本上是從早忙到晚的。

早上過去第一件事情就是幫着清理食材,到九點左右大家一起吃早飯,然後就是午餐高峰,一直忙到下午兩點左右才輪到店裏的人吃午飯,最晚有一次三點多才空下來,餓得胃都抽抽了,一口氣幹掉了三碗米飯,刷新了他生平最高飯量記錄。

不過比淩川還是差了點,番茄雞蛋蓋飯,淩川都能一口氣吃五碗,那胃簡直通海。

上白班的話,下午三點多就可以宿舍休息了,晚班的話,下午四點多上班一直到晚上十點,餐館後邊就有宿舍樓,是免費的。

白夜班的工作強度差不多,不過他更喜歡上夜班,因為晚上空下來的時候,師傅會給店裏的人弄夜宵,順便教他炒菜。

師傅以前在一家酒店當過廚師,後來自己開了這家店,生意越做越大,請的人手也越來越多,不過許多招牌菜都還是他親手弄。

在這片兒算是挺出名的。

餐廳名字叫兄弟餐廳,不過老板一直就只有師傅一個人,江恺一直挺好奇的,有天晚上吃着夜宵就順嘴問了一句。

師傅說:“這餐館以前是跟我一個發小合開的,不過他五年前就出意外走了。”

“啊……”江恺不知道該說什麽,“那挺可惜的,還挺年輕吧。”

“是啊,走的時候才三十九,所以說,人各有命,沒準意外跟明天哪個先到的,”師傅嘆了口氣,“只可惜啊,他走的時候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上,也沒來得及跟他好好道個別。”

江恺扒了口飯,沒說話。

師傅揚起手裏的啤酒瓶,“來點兒?”

江恺把杯子裏的果汁飲盡後将杯子推了過去。

師傅笑笑說:“像你這麽大歲數的小孩兒願意吃苦的不多啊,是家裏遇到困難了?”

“沒。”江恺搖搖頭,他現在哪還有什麽家。

“要是有什麽難處的話可以跟我說說,我看你成天都好像悶悶不樂的樣子,是不是店裏的人給你臉色看了?”師傅問。

“沒,沒有,”江恺笑了笑,“謝謝師傅。”

“這有什麽可謝的,我又沒幫上你什麽忙,反倒是你幫了我挺多。”師傅說。

江恺想了想說:“師傅我明天能一天假嗎?”

“成啊,請就請呗,不扣你工資。”師傅笑着說。

江恺捧着酒杯,猶豫了一下,遞過去碰了碰師傅的酒杯,“謝謝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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