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別在離開之後才說愛我 (2)
。枚,Happy valentine's day!節日快樂!我們竟沒能在一起度過一個情人節……我現在有些後悔了,後悔把你推到別人的懷裏,後悔為什麽不自私些把你留下……枚,我想見你,我不想就這樣離開,還想再見你一面,哪怕你已經是別人的新娘……。”
“2月21日,元宵節。家人團圓的節日。二姐從香港趕過來。”
“3月28日。想不到一場并發症讓我在ICU足足躺了一個多月才出來。插管、呼吸機……真的不想再受折磨!如果治療無望,也希望我可以躺在自己的床上,平靜的離開這個世界,而不是在搶救室裏。”
“4月12日,丹尼的輸血周期縮短到二十天一次。塞琳娜很擔心,她前幾天聽到丹尼在電話裏和同學說他不知道還有幾年命。如果不做骨髓移植,丹尼恐怕活不到十二歲。我對丹尼說,不要讓媽咪傷心,我們一起努力,好好活下去!”
“4月25日。決定做自體造血幹細胞移植。塞琳娜從醫生的角度向我詳述了移植的高風險。不過我意已決,不想再在病床上茍延殘喘,就讓上帝來決定我的生死吧。”
“4月27日,塞琳娜建議我在開始全身大劑量化療前,先做精子冷凍,這樣我以後還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孩子,我和枚曾經有過一個孩子。當時我以為她把孩子打掉了,可是後來我知道是我誤會了,她只是說氣話。她即便不要我,也不會不要那個孩子。枚,對不起,我給你的傷害,還有機會彌補嗎?”
“5月12日,四川地震了!終于還是忍不住打了電話,只想确認她平安。沒有說話,可她猜出了是我。我是不是做錯了?我不該去打擾她?其實她應該沒事的。或者我只是想給自己找個借口好聽一聽她的聲音?我害怕,害怕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5月16日,準備進層流室,開始與世隔絕的生活。新生,抑或永別。塞琳娜答應我,如果我出不來,就把這支錄音筆扔進大海,這是我留在塵世的最後痕跡。”
錄音到這裏就結束了。趙一枚握着錄音筆,已經完完全全呆住了,淚流滿面地擡不起頭,腦子裏嗡嗡作響,亂成了一團麻,以往的一幕幕,放幻燈片似地出現在眼前。
他耳朵後面那條疤,他說是小時候得重病,差點死了。那裏,剛好是淋巴結的位置。
分手前的那段時間,他身體似乎很差,疲倦、頭痛、動辄感冒、發燒,咳嗽一直也沒好……
還有她意外流産的那一天,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醫院裏?好像最後他是拿着一個醫院裝放射檢查片的大紙袋走的。
他當初匆忙回了美國,根本不是給丹尼移植骨髓去的,而是自己治病。
……
想到這裏,趙一枚猛地擡起頭,看向方沁:“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因為他也離開了我。”方沁緩緩說道,“他說他會永遠做丹尼的父親,但他不會因為丹尼而和我在一起。他說,他不能再次背叛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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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一枚心裏一顫,看着眼前這個與她同齡的女子,說這些話時,那美麗的大眼睛上浮起了一層霧,充滿了無奈和惆悵。
“這麽多年來,艾唯在我心裏的位置,僅次于丹尼。我實在,不忍心見他……”方沁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搖了搖頭,收回心神,又說道,“當初艾唯做移植成功後,本來要繼續留在美國。可是,他因為你的一封郵件,改變了主意。”
“我的郵件?”趙一枚猛地想起了她去相親的前一晚,發出的那封只有一個名字加冒號的郵件,“他是……為了我回來的?那為什麽……”為什麽,又要走?
“兩個多月前他做了複查,肺部和肝部都發現有陰影。”方沁道。
趙一枚再次一驚——兩個多月前,不就是她眼睛出事那段時候?
“當時不能夠确定是不是再次複發轉移,只能先用藥物控制,三個月後再做一次詳細檢查,也就是這個月底。那段時間,他的心理壓力很大。要知道,移植手術後的前兩年是複發高危期。”方沁頓了頓,繼續說道,“後來他說,他不想成為任何人的拖累。他要趁他還沒有倒下,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趙一枚立刻想起那天晚上她對潘明唯說的話,她說,每個人都應該有他自己的精彩人生,誰也不該是誰的拖累,更不該用生病做砝碼來綁住誰。
可是,她這樣說,不是那個意思啊!趙一枚眼前只剩下那天他轉身離去時的目光,原來竟是那樣的凄怆和無奈……
“是微小陰影,也許只是一般的鈣化點。他不會有事的。”方沁話一出口,就發覺這句安慰的話是那麽蒼白無力——此刻的潘明唯,還不知在哪個廢墟下,生死未蔔。
“他會沒事的。”趙一枚用力點了點頭,“你說得沒錯,老天會保佑他,再一次逢兇化吉的。”
五十幾個小時過去了,蒙大納酒店的廢墟瓦礫中只解救出二十多人。
門鈴響了,趙桦去開門,見是李雲飛,連忙讓他進來。
李雲飛向卧室的方向看了看,問道:“你姐怎麽樣了?”
趙桦道:“她一直睡不着,沒辦法,中午我給她打了支鎮靜劑,現在還沒醒。”
李雲飛又問:“那邊,有消息嗎?”
趙桦神情黯然,垂下頭,緩緩搖了搖。
李雲飛心裏一沉。被困在廢墟下,時間越久,生還的希望就越小。
卧室裏,趙一枚已經醒了,冬日黃昏的餘晖,從窗外灑進來,正照在她的臉上。
趙一枚聽到了外面的對話,閉了閉眼,又緩緩地睜開,翻身下床,費力地從床底深處拖出一只紙箱。
這只箱子裏的東西,是她前年在汶川地震後,想捐掉、想扔掉,最終,還是收在了床底。
趙一枚打開箱子,拿起最上面一件阿瑪尼西裝,輕輕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塵,然後撐開熨衣板,仔仔細細熨了一遍,又用衣架撐了,打開衣櫃門,挂到自己的外套旁邊。
看着那筆挺有型的衣服,熟悉的衣襟袖口,趙一枚的眼角慢慢洇濕……
想起他擡起頭,對她說:“嗨。”臉上淡淡的微笑,和鏡片後漆黑的深眸;
想起他修長的手指,靈巧地在鍵盤上飛舞;
想起在他溫柔和煦的目光下,她的心,是如何悸動;
想起他拉起她的手時,那樣的溫暖安定;
他總是遷就她急躁的壞脾氣;
他總是體貼地為她拉開車門、披上外套;
他不能吃辣的,卻喜歡陪她去吃川菜;
他最讨厭榴蓮,卻必點菜單上的榴蓮酥、榴蓮餅,只因,她喜歡;
他的胃不好,卻總是不聽話,每天早上喝兩杯咖啡;
無論遇到什麽事,他總是不着急,也不生氣,淡定地微笑着;只有她,才能夠讓他失态……
想起他說,我們不要再吵了,枚,我們還像以前那樣好好的在一起,好嗎?
他說:枚,我們結婚吧。
他說:對不起,枚,祝你幸福。
他說:我忘不了,枚,我忘不了你!
他說:上來,我背你回去。
他說:小豬,你長胖了嘛。
他說:我會陪着你,一直到我生命的盡頭……
趙一枚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夕陽将金輝灑滿了天際,看着暮色徐徐降臨,直至寒夜森森,冷冽的北風在城市上空呼嘯嘶鳴,仿佛一刀刀割着心口。
——整整六十個小時過去了,你在哪裏?你還好嗎?
——堅持住,我在等你回來,我還欠你一句,我愛你。
李雲飛讓趙桦去隔壁房間休息一會,他來守着。眼見天都黑了,趙一枚還不見起來,便敲了敲門,推門進去。
卧室裏沒開燈,趙一枚呆立在窗前,右手緊緊按在左胸上。李雲飛趕緊上前扶住她,問道:“一枚,你哪裏不舒服?”
趙一枚扭頭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胸口,低聲道:“我這裏痛……”
李雲飛把她拉到床邊坐下:“你先躺一躺,小桦煮了粥,我去給你盛一碗來,喝了會舒服些。”
趙一枚緩緩搖了搖頭,巨大的擔憂和恐懼如冰冷的潮水般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終于再也承受不住,撲倒在李雲飛懷裏,像個孩子般放聲大哭:“我怕……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怕再也見不到你溫柔的目光、和煦的笑容;
——怕再也觸不到你結實的臂膀、溫暖的胸膛;
——怕再也聽不到你寵愛的言語、輕快的笑聲……
——我不需要和你地久天長,無論你有三十年,還是只剩三個月的時間,我只想和你一起,度過,每一天;相愛,每一天。
子夜時分,電話終于又響了。趙一枚跌跌撞撞地沖過去,卻又緩下腳步,扶着牆,兩腿發軟,一顆心“嗵嗵”跳得快要躍出了胸膛。
電話鈴繼續響着,趙一枚深吸了一口氣,站直身體,向前走去,一步,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