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生活習慣，我只想他快點放人！“那我能離開這裏嗎？”

“你想去逛街購物，還是出去觀光？我會安排人送你出去。”宋明炜在顧城還不是顧城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他了，所以他很确定，顧城很在意蘇十月。

自從那一場災難之後，顧城再也沒有對任何的人或者物表現出興趣來，蘇十月是第一個。無欲則剛，但一個人完全無欲無求是一種很可怕的狀态。那說明這個人雖然活着，其實已經跟死了差不多了。顧城已經半死不活地過了整整十年，蘇十月很有可能就是那個能讓他結束這種令人痛心的狀态的人。因此，他必須替顧城把人給看好了。

“也就是說，我可以出去，但時刻有人監視？”蘇十月非常的憤怒，卻又無處發洩。面前這個老人不過是奉命行事，她對着他發火也無補于事。

“十月，我們只是擔心你的安危。青城這個地方，比你想象的要危險得多。對了，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你現在就可以下去食用。至于孩子，我會替你看着的。”宋明炜巧妙地回答之後，馬上轉移了話題。

蘇十月心裏憋得厲害，卻也沒有辦法。她是個典型的吃軟不吃硬的人，面對別人的溫柔攻勢，她向來沒轍。“不用了，我等她醒來再吃吧。”

巧的是，房間裏的蘇思念就在這個時候咿咿呀呀地叫了起來。

蘇十月趕緊跑回客房。“哎喲，媽媽的寶貝兒醒來啦？來，讓媽媽抱一個！”将小家夥摟在懷裏，蘇十月在她臉上猛親了幾口。

蘇思念最愛媽媽了，馬上樂得笑彎了眉眼。

宋明炜站在門口，看着這溫馨的畫面，嘴角微微勾着笑。顧城的眼光不錯，看人很準。

蘇十月熟練地給蘇思念把屎把尿，洗臉洗手，然後泡奶喂奶。做完這一切，她才抱着孩子下樓去吃早餐。

“念念，讓爺爺抱一個好不好？”她們剛到客廳，宋明炜就迎了上來。他覺得蘇思念很可愛，所以想要抱一抱，也方便蘇十月吃早餐。

蘇十月就把孩子給了他。

“十月，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你去用吧。孩子我給你看着，不會有問題的。”

蘇十月微微一笑，自己去了飯廳。桌子很大，但桌上的早餐并不特別誇張。包子加豆漿，清粥配小菜，簡單養胃。

宋明炜抱着孩子走過去，道：“你看看夠不夠？不夠我再讓人給你添。”

“夠了，不用麻煩了。”蘇十月趕緊擺手。“這已經太多了。”

宋明炜點點頭，就帶着蘇思念去沙發那坐下來，打開電視，調到了音樂臺。

蘇思念是個頗有音樂細胞的孩子，馬上跟着音樂舞動着小胳膊，還咧着小嘴兒笑，特別的可愛。

宋明炜微笑地看着她，心道，這家裏要是再多幾個孩子，那可就熱鬧咯。相信，那一天應該不會太遠了。

蘇十月喝着粥，眼看旁邊放了一疊報紙。本來她沒打算拿起來閱讀的，她有個吃東西要專注的好習慣。可是随意一瞥，發現封面就是一張巨大的照片，主角赫然就是顧城。

帶着好奇，蘇十月将報紙拿起來，一邊吃包子一邊閱讀。但很快，她就忘了吃東西，專注地閱讀起來。

……16歲犯故意殺人罪……他出獄後，所有曾經欺淩于他的人都或傷或死或失蹤，盡管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這一切是他所為，但是……

報道還配上了許多的圖片，蘇十月越看越心驚，看到後來，她覺得後背直冒涼氣。連身在的這個地方，她都覺得一下子變得像冰窖一般。

如果這些人出事都是顧城做的，那麽他這人也太可怕了，簡直就跟魔鬼一樣！雖然那些人确實壞了點，教訓一下就行了，殺人是不是太過了？

吞了吞口水，蘇十月放下報紙，胡亂地将手上的半個包子塞進嘴裏。餘下的，她是再也吃不下了。

蘇十月從小生活環境就很單純，這樣可怕的事情，她只在小說裏見到過。她不清楚其中的是非對錯，她只是覺得殺人害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一個人如果能夠随意結束別人的性命，那這個人跟魔鬼有什麽區別？

一想到自己要跟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住在同一屋檐下，蘇十月整個人都要不好了。她不停地深呼吸，才沒有讓自己尖叫出聲，或者直接沖出門去。

“宋伯，我想出去走走。”蘇十月迫切地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她将蘇思念抱在懷裏，頓時覺得暖和了許多，可身體明顯有些微顫抖。

“可以，我馬上安排車子。對了，這是你的新手機。裏面有這裏的號碼，也有顧城的號碼。有任何需要，你随時可以給他打電.話。”

那是一臺蘋果6，雖然價格不算特別貴，但對蘇十月來說絕對是奢侈品。要是平常，她是絕對不會拿的。可此時此刻她滿腦子都是顧城做的那些事情，壓根沒注意到塞進自己手裏的是個什麽手機。

宋明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多說什麽，就去安排車子了。

一直到車子離開了別墅的大門，蘇十月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蘇小姐，不知道你想去哪裏？”司機叫潘毅，是精瘦年輕男人。

他連着問了三遍，蘇十月才聽到。“啊？我、我還沒想好，你先開着吧。”

“好的。”

蘇十月又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終于逐漸地冷靜了下來，可心尖還在顫抖。又過了一會兒，她的腦子才運作起來。

她該怎麽辦？現在要去哪裏？她真的能離開嗎？

蘇十月擡手揉了揉額角，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了掌心裏的手機。她雖然沒用過蘋果6，可也知道，這是新聞裏戲稱的腎六。為了這麽一臺手機，有些年輕人

不惜賣腎，所以得了這麽個別名。

“咿呀——”蘇思念發現了新玩具，撲騰着去搶手機。

蘇十月正覺得這個手機很燙手，就直接把它丢給了蘇思念，像是丢掉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呵呵……”蘇思念如願以償，樂得傻笑起來。雙手捧着手機，胖乎乎的小指頭在屏幕上戳來戳去。

蘇十月看着她戳出一個“110”來，還要去戳撥號鍵，趕緊就把手機拿了回來。

蘇思念不樂意了，哼唧哼唧地想把新玩具搶回來。

無奈，蘇十月只得從包裏掏出一包紙巾塞到她手裏。“寶寶乖，玩這個吧，這個更好玩。”

蘇思念很好糊弄，拿着紙巾就擺弄起來，不時的還擡頭對着她傻呵呵地笑。

要是媽媽也能像你一樣什麽都不用想，就好了。蘇十月嘆了一口氣，拇指摩挲着手機的屏幕，無意中調出了撥號畫面。指尖輕輕摩挲那些數字，她腦海裏清楚地浮現出一串串的號碼。其實，她的記憶力不差。一般手機號碼按過兩回，她就能清楚地記住。

她記得最牢固的號碼是姐姐的，可是那個號碼已經沒有意義了！

一想到這裏，蘇十月當即就濕了眼眶。但她馬上吸了吸鼻子，平複下來，撥了師傅王昔的號碼。可是在電.話接通前，她又掐斷了。師傅遠在千山萬水之外，就算想幫她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她何苦再惹他憂心呢？

一個又一個號碼在腦海裏閃過，蘇十月最終想起了顧凱的號碼。因為只在輸入的時候記了一回，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記準确了。但無論如何，她決定試一試。在青城，顧凱是她唯一可以求救的對象。

蘇十月看了看正在開車的潘毅，在心裏琢磨着該去哪裏打這個電.話。“你好，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這附近沒有洗手間，要靠近市裏才有。你要是實在很着急，我們可以回頭。”

一聽說打道回府，蘇十月吓得面色發白，趕緊搖頭又擺手。“不用不用！我也沒那麽急，你看到洗手間的時候停下來就可以了，謝謝。”

“好的，蘇小姐。”

蘇十月看他沒有強行回頭的意思，暗暗松了一口氣。

顧城的別墅在郊區，從郊區到市區的這段路是找不到洗手間的，所以車子一直開到市區的某家商場門外。

潘毅并沒有在門口就将蘇十月放下，而是将車子停到車位上才解除門鎖。

“你在車裏等我就可以了。”蘇十月急忙推門下車，直奔洗手間。

潘毅卻沒聽她的，鎖了車，一直跟到了女廁的門外，在距離大約十米的地方等待着。他站在那，眼睛并沒有看着女廁的門口，實際卻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蘇十月鑽進了最裏面的隔間，然後根據記憶撥了那個號碼。在電.話接通前，她連呼吸都放得極輕，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喂，我是顧凱。”

蘇十月用力地吐了一口氣，急忙道：“顧先生，我是蘇十月！”

“十月！你現在人在哪裏？他有沒有對你怎麽樣？”那邊的顧凱顯然很意外，語氣也很着急。

“顧先生，你救救我！他說要把我關在屋子裏一輩子！”蘇十月激動得差點掉下眼淚來。顧凱如果不能救她，那就沒人可以救她了。

“十月，你先冷靜下來，好好回答我的問題。你先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裏？身邊有什麽人？”

“我在天新商場一樓的洗手間裏。我說要出來走走，他的管家給我安排了司機。不過，我懷疑那個司機是專門監視我的。”

“我知道了。你別說話，聽我說……”

“好，我知道了，我聽你的。再見。”挂斷電.話，蘇十月的心就安定多了。顧先生要她放心，他一定會救她的！

用冷水洗了一把臉，蘇十月就更加冷靜下來。她只要乖乖地按照顧先生說的去做，肯定沒問題的！

“你好，我們可以走了。我想去嘉華購物中心，可以嗎？”蘇十月努力表現坦然自若，以免被人看出了破綻。

潘毅點點頭，引導蘇十月回到了車子裏。

從天新商場到嘉華購物中心大約有15分鐘的車程，在這個過程中，蘇十月緊張得忐忑不安。她只好不停地逗弄蘇思念來分散注意力，以免洩露了情緒。

車子在嘉華購物中心的地下停車場泊好之後，潘毅下車給蘇十月打開車門。“蘇小姐，到了。”

“哦，謝謝。”這一次，蘇十月沒有讓他在車子裏等，就算她說了也是白說。她抱着蘇思念，走進商場，努力表現得像一個來逛街的女人。事實上，那些衣服他她根沒有認真看，甚至導購說了什麽她都沒聽進去。

逛了大約有十多分鐘，蘇十月進了一家內.衣店。

店內生意不錯，來回穿梭挑選的都是女性。潘毅一個大男人混進去顯然不合适，所以他就在門口那等待。

蘇十月認真挑了

兩件，就讓導購帶進了最裏面的試衣間。然後她才發現，這根本不是試衣間，而是直通內.衣店的後門。

“蘇小姐，請跟我來。”導購帶着她穿過一扇小門，穿過茶水間通道，一路走到了安全出口。“蘇小姐，你從這裏下去，接你的人就在一樓出口等你。”

蘇十月點點頭，道了一聲謝謝就急忙忙地往下跑。時間太久了，潘毅肯定會發現不對勁的。

安全出口處，果然已經有一輛車在等着。

蘇十月也沒多想，在司機的幫忙下，抱着孩子就鑽了進去。“快走！”等車門關上，車子發動，她終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潘毅站在陰暗處，看着載着蘇十月的車子離開後，撥通了顧城的電.話。“顧總，她走了。”

“我知道了。你暗中盯着就行了。”

顧城切斷通話，五指收緊，幾近将手機屏幕捏碎。眯起的眼眸裏，有着嗜血的野性和侵略性。

蘇十月，你只有這一次逃離的機會。

……

“顧先生！”蘇十月激動地跑過去。這一路擔驚受怕，她的心髒都快罷工了。見到可靠的人，眼淚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顧凱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頭。“沒事兒了，別擔心。別哭了，咱們先進去再說。”

“嗯。”蘇十月用力地點點頭。趕緊把眼淚擦掉，跟着顧凱進了屋裏。

這棟別墅不在顧凱的名下，是他向朋友借的。

他跟顧城是仇敵，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所以他們對彼此哪裏有個窩都非常清楚。如果顧城發現蘇十月跑了，很快就會找到他頭上來，所以絕對不能去他名下的房子。

“坐吧。沒事兒，他不會找到這裏來的。”顧凱見她眼淚汪汪的樣子，又溫柔地安慰了兩句，還讓人給她倒了一杯茶。

“謝謝。”蘇十月捧着熱茶，掌心裏的熱度一直傳遞到心髒去，驅逐了那股因恐懼而來的寒氣，她終于平複了下來。

“顧城沒有對你怎麽樣吧？”雖然沒看出她有受傷，但顧凱還是确認了一下。

蘇十月搖搖頭。除了弄壞了她的手機和咬了她一口，顧城其實沒對她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只是她想到那些人慘死的照片，她就止不住的恐懼。她總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她一個不小心惹惱了他，他會不會也把她弄死？

顧凱點點頭。“那就好。”

蘇十月也跟着點點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其實，她跟顧凱并不熟悉。如果不是無路可逃，她也不會求到顧凱這裏來，她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

“十月，在青城這塊地方，要想一輩子躲開顧城且還能安然無恙，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知道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顧城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顧凱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确實沒辦法長時間保護蘇十月安然無恙。

聞言，蘇十月心髒頓時一沉。

她要離開青城嗎？她千裏迢迢跑來，不是白折騰了嗎？那姐姐的仇怎麽辦？難道就這樣算了嗎？

蘇十月一點也不想就這樣放棄。可是留下來的話，顧城會怎麽對付她？關她一輩子，甚至殺了她？可他不是說，只要她聽話，他就不會傷害她嗎？

“那個，他……真的16歲就開始殺人，而且殺了那麽多人嗎？”蘇十月不是不知道，現在有些報紙也是胡編亂造的，當不得真。如果顧城真的殺了那麽多人，怎麽可能還安然無恙？警察局又不是他開的！

對于十四年前那件事的真相，顧凱自然是清楚的。但無論如何，這個罪名已經扣在了顧城的頭上，作為仇敵，他是絕對不會替顧城去澄清的。“對。他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18歲那年，他強.奸未遂，最後将那個女孩子從樓頂推了下去。”

“喝——”蘇十月雖然已經知道了一些內容，卻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強.奸？從樓頂推下去？那、那他怎麽沒有被槍斃？”

顧凱嘆一口氣，眉頭高蹙。“他運氣好，碰到了一個了不得人物，只坐了四年牢就放出來了。你應該聽說過，監獄就是一個恃強淩弱的地方，他在裏面可能受了些委屈。出來之後，就開始瘋狂的報複。當年欺負過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殘了。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事肯定是他做的。只是他後臺夠硬，警方也一直找不到證據，只好由着他逍遙法外，繼續害人。”

蘇十月被吓得好一會兒都發不出聲音來。她一直覺得生命是非常珍貴的東西，她連殺雞都不敢看。所以對于能夠下手殺人的人，她都覺得特別可怕。“可、可是我又沒有欺負他，他為什麽要抓我？”

顧凱看着她，心裏又苦又疼。他怎麽可能讓蘇十月知道真相？絕對不能。“很抱歉，你應該是被我連累了。我跟他有過節。事情很複雜，詳細的我就不跟你說了。”

“哦……”蘇十月也不打算追問。

“十月，這樣吧，我馬上讓人偷偷地送你離開這裏。你好好考慮一下，自己要去什麽地方？或者，你可以回到你們老家去。”

蘇十月馬上大聲拒絕。“不，我不回老家！”

她要是回去了，會害了親戚朋友的！她絕對不能回去！

顧凱有些訝異于她的激烈反應，随即又明白了。父母不在了，姐姐也不在了，她當然不願意一個人在那片傷心地生活。“那你想去哪裏？”

蘇十月咬着嘴唇，混亂的腦子想了半天，還是搖搖頭。“我不知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來替你做主吧。你放心，我會選一個環境優美治安穩定的好地方，讓你們母女兩在那裏可以好好地生活。方便的話，我還會去看望你們。”

“我……”蘇十月其實不願意離開這裏，她不想就這樣放棄尋找真相。可如果留下，會不會真的有危險？就算沒有危險，會不會像寵物一樣被關一輩子？

“十月，你來青城是不是有什麽目的？你不妨跟我說說，也許我可以幫你。”

蘇十月下意識地咬着嘴唇，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搖搖頭。

顧凱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原因。她是想在姐姐生活過的這個城市生活，好讓自己離姐姐更近一點吧……他不着痕跡地轉開頭，用力地閉了一下眼睛。

半夏……

“顧先生？顧先生？顧先生，你沒事兒吧？”

顧凱緩過神來，微微笑着搖搖頭。“我沒事兒。你先陪孩子玩一玩，我馬上安排人送你離開這裏。”

蘇十月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同意。

顧凱離開之後，蘇十月看着在沙發裏自娛自樂的蘇思念，心情堵得厲害，腦子更是亂糟糟的。

混亂中，她想得最多的還是顧城。那人雖然總是兇巴巴的，又霸道得要死，可為什麽她覺得，他不是那種禽獸不如的人？

姐姐說，眼睛是不會騙人的！她看了很多次顧城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深很亮，一點兒都不像壞人！

會不會是哪裏弄錯了？有沒有可能，他是被冤枉的？

一直到坐上離開青城的車子，蘇十月也沒能得出一個自己信服的結論。

……

“吱——”尖銳刺耳的剎車聲音響起。

蘇十月被緊急剎車震得坐不穩，腦袋一下子撞到了車門上，撞得她眼冒金星。她顧不得管自己，也顧不得到底發生了什麽，急忙撲過去看蘇思念。

顧凱特地安置了兒童座椅，所以這次急剎帶來的撞擊并沒有傷到蘇思念。

“吓死我了！”蘇十月用力地拍了拍胸口。“師傅，發生了什麽事？”

司機還沒有回答，蘇十月就驚叫起來。她從擋風玻璃能清楚地看到橫在他們車子前的那輛車的車門打開，走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她最想躲開的人。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材就像一座山，一步一步地逼近，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蘇十月想要落荒而逃，卻只是鴕鳥地縮在座位上，痛恨世界上竟然沒有隐身術。

車門拉開。

顧城冷冷的聲音傳進來，沒有起伏，沒有溫度。“下來。”

蘇十月連同兒童座椅一起抱着，将蘇思念護在懷裏，裝作沒聽見他的話，繼續當鴕鳥。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她心裏默念也就罷了，偏偏她還無意識地說出來了。

顧城額上頓時布滿黑線。這女人真是笨死了！“蘇十月，下來！給你十秒鐘，否則我将這小東西跟閃電關在一起。”

“不要！”蘇十月更加用力地抱緊兒童座椅，生怕他真的搶走，然後丢給閃電做飯後甜點！

“下來。我的耐心有限。”

蘇十月知道逃不過，只好将蘇思念從安全座椅裏解放出來，磨磨蹭蹭地下了車。雙腳落地之後，她也不敢跑，只是不停地往後退，尋找脫身的機會。

“你試試逃跑看！”顧城冷森森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

蘇十月身體一顫，頓時覺得似在冬日裏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渾身開始冒寒氣。她吞了吞口水，像是慢動作似的一點一點擡起頭來。不敢直接看他的眼睛，她盯着他的嘴巴看了半天，才慢慢地将視線往上移。

顧城面上沒有任何表情，連眼裏都沒有一絲波瀾。

蘇十月卻感到更加恐懼，求饒的話差點就說出來了。因為恐懼得喉嚨發緊，她只擠出了一個音。“我……”

顧城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擡頭直視自己。“再敢逃跑，我打斷你的腿。”

蘇十月身子一顫，頓時覺得自己的腿有些疼，眼裏也盡是懼怕。傻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連呼吸都忘了。

顧城突然将蘇思念從她手裏拎走，随手丢給了一旁的袁石。

“不要！還給我！”事關孩子，蘇十月一下子就緩過神來，叫嚷着撲向袁石。

顧城拎住她的衣領子，将她拎到自己的車子旁，拉開門塞了進去。這動作一氣呵成，似乎蘇十月的掙紮對他來說根本

不存在。

“放手！把孩子還給我！混蛋，你放開我……”車門鎖上之後，蘇十月還在奮力掙紮。

無奈，顧城只好抓住她的兩個手腕。同時，他拉上了中間的隔音玻璃。

手不能動，蘇十月就用腳踹。“混蛋，放開我！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顧城一把将她拖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膝蓋上，雙腿壓制住她的下半身，依舊反剪着她的雙手。

“混蛋！混蛋！強.奸犯，殺人犯……”手腳都不能動，蘇十月只得動嘴罵。氣急了，她想到什麽就罵什麽，完全顧不上其他。

顧城的眼神倏然變得淩厲起來，如一把打磨得異常鋒利的尖刀。他再一次掐住了蘇十月的脖子，低頭逼近她的臉。“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說就說！混蛋，壞蛋，強.奸犯……”

顧城的手指倏然收緊，下一秒，蘇十月就徹底發不出聲音來。她的臉很快也憋得紫紅，明顯呼吸困難。

求生的意志力，讓蘇十月奮力扭動起來，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

看到她眼裏的水汽，顧城反倒醒了，他緩緩地松了手。

他可以容許她罵他殺人犯，但強.奸犯不行！那一樁所謂的強.奸殺人案，改變了他的一生！人們同情那個年輕的女孩的同時，誰又真正關心過那個16歲的少年是否無辜？

這個世界的污濁，他早已經深刻地見識過了，對之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但蘇十月不一樣！

蘇十月軟軟地趴在顧城懷裏，咳得一塌糊塗，眼淚不停地往外湧。她一邊咳得痛苦一邊嗚嗚地哭，委屈又可憐。

顧城眼裏閃過一摸不忍，手不着痕跡地落在她的腦袋上，但到底沒有哄她，也沒将她從自己懷裏丢到旁邊的座位上。

蘇十月大概真是被吓壞了，咳嗽停止之後，還揪着他的衣襟嚎啕大哭，眼淚跟雨水一樣不停地掉。

顧城的眉頭打了一個死結。見她實在哭得可憐，終于忍不住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腦袋。“閉嘴，不許哭！”

蘇十月的哭聲就停了一下，接着就繼續。眼淚早已經将他的衣襟給打濕了，她也不管不顧。她只顧着委屈掉眼淚，卻似乎忘了，她撲向的這個人正是欺負她的罪魁禍首。

“別哭了！”顧城額上的青筋開始突突地跳，他讨厭女人哭哭啼啼。

蘇十月哭傻了，居然擡起頭來，一臉淚痕地瞪着他，挑釁道：“我就要哭！我就要哭！”

“難看死了。”顧城懶得跟她廢話，直接扯了幾張紙巾往她臉上捂去，一通好不溫柔的揉擦。

蘇十月拼命躲開他的手，最後居然把他手裏的紙巾搶過來，一把丢出去。“要你管！”然後揚起下巴，挑釁地與他瞪視，倔強得像一頭小獸。

顧城靜靜地凝視着她，突然側身一把将她壓進了座位裏，低頭含住她的嘴唇，寬厚的手掌也掐上了她的腰側。

☆、他真的給她打了一個籠子！！！

“嗯…”蘇十月頓時傻了，連掙紮都忘了。

顧城雙手掐住她的腰，用力地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就松開了。他還沒有禽獸到在車子裏将她就地正法的地步。他要她，從不是為了解決生理上的需要！

蘇十月又愣了一會兒，總算回過神來。“啊，流.氓，混蛋！”撲上去就開始拳打腳踢。

顧城穩穩地坐在那，任由她使出十八般武藝來。就像成熟穩重的成年人放任一個胡鬧的小孩兒！

蘇十月自己打累了，終于氣喘籲籲地停下來。一看人家氣定神閑地坐在那，頓時氣得牙癢癢。“你這個壞蛋！”

顧城微微挑起劍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紅撲撲的臉蛋。他覺得這個女人真是個神奇的生物，一見到報紙上的內容就恐懼得馬上逃跑。可是真見到他了，又并不十分害怕，經常勇氣可嘉地像小獸一般挑釁他的脾氣琺。

蘇十月罵了一會兒，終于消停了。她就是把嗓子叫啞了，這人也不會給她半點反應，她純粹是自讨苦吃！狠力打出的拳頭卻落在棉花上，有意思嗎？沒有！

等整個人徹底冷靜下來，蘇十月發現顧城還在盯着她看，看得她心裏發毛。後知後覺的，她知道害怕了。她剛才那樣對他，他該不會……殺了她吧？

腦子裏馬上浮現惡魔抓着一把閃亮的大刀砍向她的畫面。

“我、我……”蘇十月想要說點什麽，可亂糟糟的腦子又什麽都想不起來。她的身體下意識的往後挪，緊張得不敢呼吸。直到背部貼上了車門，她才覺得安全了一些。

顧城還不打算現在就“教訓”她，所以轉移了視線，拿出一疊文件開始閱讀。他很忙。

蘇十月縮着身子好一會兒，才敢偷偷地吐一口氣。她想問問他到底要怎麽樣，可是看着他那麽認真地工作，她根本不敢打擾。誰知道他會不會生氣，然後又掐她的脖子。

想到剛才差點被掐死，蘇十月的身體又抖了抖。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差點死在他的手上了！

這麽一想，蘇十月又突然覺得，報紙上寫的很可能是真的！她根本沒招惹他，就已經兩次差點被他掐死。那些欺負了他的人，還能活命嗎？

艱難地吞了吞口水，蘇十月将手背到後面，試着擰了擰門把。很快，她失望地耷拉着腦袋。車門上鎖了！

顧城看似專注地審批文件，其實一直将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

這一劑猛藥确實超出去了她的承受範圍。幸好，她的表現還不算太糟糕。至少，她沒有把他當鬼一樣看待，否則她不會下意識的撲到他懷裏嚎啕大哭。下意識的舉動，最能反映一個人的內心。

車子一路呼嘯，向着顧城的別墅奔跑。

後車座靜悄悄的，只有偶爾翻動書頁的細小動靜。所以突然而來的手機鈴聲，顯得異常的突兀且刺耳。

蘇十月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在響。這時候打來的，肯定是顧凱！偷偷地看了看認真工作的顧城，她慢慢地掏出手機。

果然是顧凱打來的！

因為鈴聲不停地在響，蘇十月顧不得現在的情況适不适合接電.話，急忙去按接聽鍵。

“你敢接試試看。”顧城沒有溫度的聲音響起。

蘇十月的手指頓時就被定住了。“我、我報個平安也不行嗎？”盡管，她現在一點兒也不平安！

“不需要。”

蘇十月想起那個負責送她離開的司機，他應該會回去報告的吧。突然，她倒抽一口氣。“你沒把他怎麽樣吧？”

顧城終于轉頭看了她一眼。“誰？”

“就是載我的那個司機！”蘇十月一臉的着急，就怕顧城把人給怎麽樣了。

“死了。”

“什麽？”蘇十月倒抽一口氣，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她一把抓住顧城的胳膊，不敢置信地确認。“你、你真的把他殺了？”

顧城沒有回答，重新低下頭去看文件。

“你說話呀，你是不是真的把他殺了？”蘇十月抓住他的胳膊一頓亂晃，着急又生氣。見他不理會，她膽子特肥地一把将他手裏的文件給合起來。

顧城淡淡地看向她，劍眉輕挑。“是又如何？”

“你——”蘇十月只覺得血一下子往腦袋湧去，她短暫的失語之後，突然大聲吼了起來。“你怎麽可以這麽沒人性？他只是個司機而已，你怎麽可以說殺人就殺人？那是一個人，不是一只雞！難道人命在你眼裏真的是一文不值？你随随便便就了結一個人的生命，你都沒有感覺的嗎？你夜裏面都不會做噩夢的嗎？你就不怕有報應嗎？你、你——你真是太可怕了！”

顧城靜靜地看着她，從頭到尾臉上都沒有表情，連眼神都始終是淡淡的。“說完了嗎？”

被這難聽千百倍的辱罵他都承受過，早已經習慣了。

蘇十月被他這種雲淡風輕的态度弄得又憤怒又不知所措，好一會都只能張嘴瞪眼看着他。“你怎麽可以這麽冷淡？那是一個人，那是一條人命……”

顧城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冷冷地笑了。“蘇十月，你以為這個世界最可怕的是死嗎？”

“當、當然。”蘇十月确實這麽認為。如果連死亡都不可怕，還有什麽可怕的？

顧城靜靜地凝視了她一會兒，一言不發地收回手。

誠如周天奇所說，蘇十月的生活環境太單純，有些事情也不指望她現在就能夠懂。當然，她也不需要懂，她只要乖乖聽話就夠了。

蘇十月冷靜下來之後，不再說話，甚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