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海邊夜談

《念念不忘》的拍攝地選在南方美麗的城市廈門,這個季節正熱得人受不了,宜熙每天都穿着短袖熱褲去片場,惹得劇組的小男生總偷瞄她大腿。偏偏她像是沒發覺一樣,或者發現了也不在意,依舊我行我素,最後變成了人走到哪裏、群衆的視線就跟到哪裏,簡直快成劇組一景了。

對于這次和許暮洲的合作,來之前宜熙預想過很多種情況,雖然和王安惠說了那樣的話,但其實她并不是很擔心。她和許暮洲工作起來都是很專業的,做到公私分明不是難事,就像拍《奪宮》的時候,她提出殺青後再談,他就答應了。

然而雖然有這個心理準備,可現實的順利程度還是超出她的意料,許暮洲一改之前總想挽回她的作風,對待她和別的演員沒什麽區別,除了拍戲從不私下找她談話。宜熙一個月來的隐憂終于解除,松了口氣之餘,忍不住感嘆,看來他也放下來。

是啊,為什麽不放下呢?那麽久的事情了,連她都喜歡上別人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就狠狠打了自己腦袋一下。遠處傳來副導演喊演員就位的聲音,她望了望眼前蔚藍的大海,收拾心情往人群聚集處走去。

《念念不忘》講述了一個關于初戀的故事,男女主角在分手多年後意外重逢,認出對方便是讀書時的戀人,而此時女生才知曉男人即将結婚。在這次接觸的過程裏,過去的美好回憶也紛至沓來,原來女生這麽多年都沒有忘記男生,可終于再見時,他卻要娶別人了……

這就是部典型的青春電影,大概是80後一個個成家立業,紛紛開始緬懷當年,近幾年市面上的青春電影很多,大多數票房都還不錯。這也是王安惠看好這個項目的原因,名氣極高的原著小說,讨喜的角色設定,以及良好的盈利前景。如果不出意外,這部電影上映後,宜熙身上就能有至少過億的票房成績,之後再選片子也更有底氣。

電影分為成年後和讀書時兩部分,最近都在拍攝成年時期,宜熙燙着長卷發,在大熱天穿着長袖長裙,差點沒捂出一身痱子。這也是她不開工時一定要秀大腿的原因,拍戲已經這麽苦了,要是平時還硬扛着,這日子就真沒點指望了。

今天這場戲是男主和女主重逢之後,他開車送她回家,結果中途在海邊停下。深夜無人的沙灘上,這對曾經的戀人沿着海岸線散步,然後回憶起當年。這是開頭部分的最後一個場景,之後就會閃回到讀書時,宜熙原本都拍得好好的,卻在聽到某一段臺詞後,突然掉下眼淚。

許暮洲飾演的白泉望着她,語氣裏有無奈,還有若有若無的柔情,“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也許不要再相見,就讓我們保留着從前的美好回憶,才是最好的。”

她捂着嘴,眼淚一顆一顆往下落,怎麽也止不住。先是彎腰悶聲哭了會兒,最後幹脆蹲到了地上。副導吓了一跳,連忙上來問她怎麽了,宜熙埋頭緩了兩分鐘,才擡起頭朝大家勉強一笑,“對不起,我今天一直有點不舒服,剛才沒忍住……我好了,這一鏡再來一次吧。”

等終于到了休息的時間,宜熙如釋重負,一個人跑到遠處的沙灘上。雙手抱膝坐着,她靜靜望着黑沉沉的大海,耳畔是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小說裏紀念就喜歡這樣,每當她心情不好就會跑來海邊,宜熙學着她這樣做了,卻沒感覺到她說的那種安寧。

她的心依然很亂,就好像怎麽也靜不下來似的。

“你還好嗎?”

宜熙睫毛顫了顫,沒有轉頭,也沒有搭話。許暮洲在她旁邊一點坐下來,像她那樣望向大海。

海風拂過頭發,周圍很安靜,只有劇組說話的聲音遙遙傳來,卻模糊得什麽也聽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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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熙說:“我沒事,你不用陪我。”

“那邊太吵了,我也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坐坐。不是陪你。”

“可我想一個人待着。”

許暮洲默了一瞬,“這麽晚了,海邊很不安全。你要是在這裏出點事,隔那麽遠大家也聽不見。”

這話很熟悉,好像以前也有人跟她說過。宜熙皺緊了眉頭思索,三秒後才回憶起來,是拍攝《奪宮》時,她怎麽也找不對狀态,大晚上在影視城裏瞎逛,結果黎成朗一路尾随。

他說:“看你一個人走出來,擔心不安全。黑燈瞎火的,你以為影視城裏就沒壞人了?”

疲憊地閉上眼睛,她對自己絕望了。明明在王安惠面前誇下海口,說什麽除了工作別的都不想,可每一個不經意的句子都能聯想到他身上。還有比她更沒出息的人嗎?

臉頰貼着手背,她唇畔溢出苦笑。許暮洲看在眼裏,終于輕輕問道:“小熙,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她睜開眼,默默看着他沒有回答。然而這已經夠了,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自嘲地搖了搖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順手撿起枚石子,他猛地擲向大海,那樣頹喪和孩子氣的動作,簡直都不像他了。

許暮洲深吸口氣,“其實我這幾天一直在猶豫,想說又不知道怎麽開口,更不知道你現在還想不想聽。但無論如何,小熙,我欠你一聲對不起。

“殷如的事,我都知道了……”

宜熙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男人眼中是深深的歉疚和痛楚,就那麽靜靜地凝視着她。宜熙看着看着,忽然搖頭笑了。這一幕她曾經多麽期待,像所有的偶像劇一樣,男主看穿惡毒女配的真面目,然後來給女主角道歉。可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他們卻早已分道揚镳,什麽也不能改變。

她輕嘆口氣,“都是的過去的事了,我已經不怪你了。那時候我年紀也太小,太沖動了……”

許暮洲發現,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他寧願宜熙罵他指責他,這樣他還能想辦法補償,可她卻這樣心平氣和,仿佛那些都是消逝在時光長河的前塵往事,連提起都沒有必要。

她果然是不愛他了。

這個認知刺得他心頭一痛,許暮洲薄唇緊抿,用盡全力才沒有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他已經沒資格了,誤會她這麽久,讓她受了那麽多委屈,他早就沒資格再去挽回她了。

“這片海真漂亮,我記得我們以前還說過要來廈門玩的,沒想到當時沒機會,現在拍戲反倒來了。劇組會去鼓浪嶼上取景嗎?我想去上面看看。”宜熙說。

“會吧,聽說還要去廈門大學……”

“廈門大學,你家裏人不是還曾經想給你報那裏嘛……他們還是反對你拍戲嗎?現在也這樣?”

許暮洲的情況和宜熙有些相似,一樣是書香世家,父母長輩都希望他繼承衣缽做個學者,他卻非要跑出來當“戲子”。在許暮洲追求她的時候,就是因為這個,宜熙才對他産生了同病相憐的情緒,也有了後面的發展。她知道他剛考上電影學院那三年,連春節家裏人都沒給過他好臉色,為了當個演員,他放棄了比她更多的東西。

所以他珍惜這份事業,所以他忽略了她。也許她真的不該責怪他。

“好多了。雖然我爸還是不贊同,但媽和爺爺已經接受了,年初還去電影院看過我的作品。”

“那就好,叔叔也一定會被攻克的。我外公也服軟了,上次我過去吃飯,他還跟我聊了聊覃衛東導演。他一直很喜歡覃導的《歲月》。”

許暮洲淡淡一笑,宜熙長舒口氣,“真奇怪,沒想到才過一年,我們就能坐在一起聊天了。可那時候在意的人,卻已經不想再見……”

他終是沒忍住,“你喜歡的人……他對你不好嗎?”

宜熙把海藻般的卷發往後一弄,自嘲道:“我最近太慘,被你看出來了?我喜歡的人……他是個混蛋。”

許暮洲一愣,宜熙重複道:“他是個比你還混的混蛋!”

她說着吸了吸鼻子,臉頰埋在臂彎裏,似乎下一瞬又要哭出來了。許暮洲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腦袋,就像兩人還在一起時那樣。可指尖即将摸到發梢時又停了下來,他閉上眼睛,右手手指一根根收起,慢慢握成了拳頭。

是個不甘卻無奈的姿勢。

“如果他不好,你就不要喜歡他了……這世上好男人還有很多。”

他這麽說,以為自己掩藏得很好,可宜熙看他半晌,卻忽然明白了些什麽。他并沒有像她以為的那樣放下,甚至還在這段感情裏掙紮,而他們分手已經快兩年了。宜熙其實從沒懷疑過許暮洲對她的喜歡,只是發生了那麽多事之後,她沒辦法像最初那樣對他罷了。

她忽然靠過去,張臂抱住了他,下巴擱在男人的肩窩,她輕聲道:“暮洲,你也不要喜歡我了。你有你的夢想,也有你的未來,但這條路……我們不能再一起走了。”

她頭發上有淡淡的香味,是她慣用的那款洗發水。許暮洲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個夜晚,她背着手走在首影的林蔭道上,他就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着。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轉過身子,佯裝生氣地問道:“喂,你究竟還要跟我多久?”

他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等你什麽想好了,我再離開。”

她假裝思索,“那你把問題再說一遍。”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宜熙小師妹,你願意當我女朋友,和我在一起嗎?”

她一步步朝他走來,運動鞋踩在水泥路面的光影上,頭上的馬尾也一甩一甩的。她終于在他面前站好,笑得兩眼彎彎如月牙,“再說一遍。”

“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粉唇湊到他耳邊,她呵氣如蘭,“不。願。意。”

她說完就想跑,卻被他一把撈到懷裏。她驚叫連連,而他生平第一次對女孩子那麽蠻橫,一把将她腦袋按到他肩上,“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只有繼續跟着了。反正我現在也沒事做,就跟着師妹混飯吃吧。”

那時候萦繞在他鼻尖的,就是如出一轍的香味。

眼眶忽然有些發熱,他這才驚覺,那樣的快樂,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了。

宜熙靠在許暮洲身上,感受着熟悉又陌生的懷抱,心裏的悵惘也越來越深。她覺得人生真是太無奈了,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明明那麽在乎對方,可到了分別那天,即使再不舍得,也終究要說再見。

目光落在某個虛空,她無意識地看着,卻忽然發覺有什麽不對。藍色的星空下,男人身材挺拔、雙手插兜,靜靜地看着他們。

宜熙慢慢掙開許暮洲,他順着她的視線望去,也僵在了那裏,“黎老師……”

他說完這三個字就看向宜熙,她已經從震驚中緩過來,雙唇緊抿、眉眼冷淡,只消一秒,許暮洲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兒。

宜熙說的喜歡的人……就是黎成朗?!

他眉頭緊皺,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清楚宜熙的身份,她不喜歡對親近的人藏一大堆秘密,所以他和夏心童都知道她和黎成朗的淵源。雖然之前也懷疑過,可心底深處還是和宜熙一樣,覺得黎成朗是她的長輩,可……居然是他!

兩人都站起來,黎成朗說:“許先生,我和宜熙有點事情要談,你可以回避一下嗎?”

許暮洲沒有動,宜熙說:“暮洲,你先過去吧。謝謝你。”

他點點頭,黎成朗補充道:“劇組的人不知道我來了。”

許暮洲這才松了口氣。黎成朗總算沒失去理智,要是讓人知道他大晚上跑到廈門來探班,兩個人的事情再想捂住就難了。

他離開後,宜熙拉了拉波西米亞風格的裙子,往前走了點,“你來這裏做什麽?”

“你不接我電話。”

“你給我打過電話?”宜熙嘲諷道。事實上,那晚從他車上逃走後,她就把他拉黑了。

“我本來想去你家找你,可等我拿到地址時,你已經回去工作了。身邊24小時都有人跟着,我沒辦法接近你。”

“既然這麽怕被人發現,現在又何必來找我?劇組的人就在附近,你不怕随便過來個人就看到了,黎影帝?”

他看着她,眼神不像從前那般溫和,而是藏着股篤定,“因為有些話,我一定要說。”

宜熙的心狠狠一跳。

她看向黑沉沉的海面,此刻它是這麽平靜,可誰知道下面是不是暗潮洶湧,随時準備吞噬人的性命。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什麽話?”

他沒有立刻回答,夜風吹在兩人臉上,宜熙側顏冷漠如冰,讓他想起那天晚上她眼中深深的失望。

他說:“小熙,你現在是不是特別不想看到我?我知道,我讓你傷心了,那晚你說完那些話後,我就知道我犯了個錯誤。本來,是不想讓你受到傷害,可最後,卻讓你傷得更深。”

她打斷他,“你是要解釋嗎?可你為什麽要解釋?如果你不能和我在一起,那讓我讨厭你不是更好嗎?這樣我就可以死心了。”

他看着她,“因為我知道,如果讓你抱着這樣的誤解,會比你喜歡我卻不能和我在一起更痛苦。”

她神情猛地一變,是被人戳中心事的狼狽。

是的,那天晚上在以為他并不喜歡她時,她只是難過,直到聽說他已經知道她身份,才驚痛失望一齊湧上心頭。如果他只是不喜歡她,那他依然是她的黎叔叔,是她珍視的偶像,可要是他一直以來都只把她看成沈一璐的附庸,她甚至都不想再聽到他的名字。

這些日子,她情緒低落也是因為這個。他踩到了她生平最大的雷區,揭開了她最不願面對的傷疤,這種痛苦比告白被拒還要強烈百倍!

“在我心裏,你一直是我的朋友。無論是13年前的,還是長大後的宜熙,我對你好,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只因為你。”

她扭過頭,忍住即将湧出來的淚水,“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你明明早就知道我是誰了,還一直不說,耍着我玩!”

“一開始不說,是尊重你的意思,既然你要隐瞞,我也不便挑明。至于後來,我知道你的心意後,确實應該說清楚的,只是……”

只是臺北那晚,他心情太複雜,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之後就一直在分離之中。她新晉走紅,要約出來談何容易,他又不能在電話裏說這個事情。但最關鍵的,還是他自己在要不要挑明間舉棋不定……

他甚至安慰自己,她對他的喜歡就是一時沖動,也許幾個月的分別就沖淡了,不用大費周折。可事實證明,是他錯了。

他認真道,“這件事是我的錯,讓我怎麽道歉都可以。”

她睜大了眼睛,神情依然冷漠。他想了想,輕聲道:“就像你知道的,我和沈老師是不錯的朋友,她隐退這些年,還保持穩定聯系的圈內人不多,我算其中一個。但即使關系這麽好,我也很少從她口中聽到你這個大女兒的消息,本來還不明白,看到你之後才終于懂了。

“明明要進娛樂圈,卻費盡心機隐瞞身份,如果不是關系真的很不好,是不會這麽做的。在清楚這一點之後,我就更猶豫了。”

他無奈一笑,“我承認,知道你身份後選擇放棄,固然是考慮到沈老師和我們的輩分,但更重要的,還是因為你。小熙,也許以你現在的年紀,對有些東西并不那麽看重,做事情更多的是想争一口氣。但無論如何,她都是你的媽媽,血緣親情是改變不了的。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會鬧成這樣,但既然已經水火不容成這樣,真的還要在這件事情上和她作對嗎?你明知道她是什麽脾氣,也許這個決定做了,就再也挽回不了你們的關系了……我不想你将來後悔。”

他只說了一半,另一個一直藏在心中的擔憂卻沒有說出來。她太年輕了,性子還是那麽倔強高傲,他原本也有想過,她選擇他,會不會只是為了挑釁她的母親。但這樣的話沒必要說,他只是來解釋的,并不是推卸責任。

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是他考慮不周,是他做錯了。

宜熙緊緊攥住衣角,他沒有說出來的意思,她卻聽懂了。有心想質問他,可話到嘴邊,卻怎麽說不出口。

她忽然意識到,在面對沈一璐的問題上,他們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他和她是将近二十年的老友,看他對張斯琪和宋執就知道他有多重視朋友了。而她,她不在乎沈一璐什麽看法,她甚至隐隐期盼着沈一璐知道她和黎成朗的關系。所以她可以做決定做得幹脆利落,因為她什麽也不用擔心,什麽也不害怕。

她慢慢坐下來,夜晚的沙灘有些濕潤,她掌心撐在上面,似乎想給自己一點力量,“好啊,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小熙……”

“你走吧。你說服了我,你的理由和考慮我都明白了,但我現在也不想再和你有什麽關系了。或許我們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一開始就不該攪到一起,所以現在分開,正好。以後再見面就當陌生人吧,黎老師。”

黎成朗預料過宜熙的各種反應,卻沒想到最終會是這樣。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她用冷靜乃至厭倦的語氣說着再見,他的心情竟無比慌亂,甚至超過了那晚在車內聽到她的斥責。可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不是嗎?她理解了,也放棄了,以後再不會出現讓所有人都無法處理的亂子。

那為什麽,他的心還會像空了個大洞似的,這麽難受?

長久的沉默後,他望了望漆黑的四周,忽然想起了什麽,“你帶手機了嗎?”

宜熙愣了下,然後搖搖頭。他從口袋裏取出打火機,銀白色的金屬,按開蓋子後,溫暖的火焰就跳動起來,“路上黑,用這個照着。我從另一邊走,你也不要再待在這裏了,回攝影棚吧。”

他長長的睫毛垂下,被火光鍍上層溫暖的金色,宜熙沒想到說完那番話還能看到這一面。他對她從來都是這樣,溫柔周到、體貼關懷,可這種東西,她現在要來有什麽用?

伸手接過打火機,她一句話也沒有多說,只是唇畔帶了絲古怪的笑意。黎成朗深吸口氣,轉身剛要離開,她卻輕飄飄地開口了。

“你剛才說了那麽多,卻忘了最關鍵的一點。黎叔叔,你能夠放棄得這麽快,其實也因為你……并沒有那麽喜歡我吧?”

他猛地轉過頭,宜熙笑容有些寂寥,又含着嘲諷,“這樣也挺好的。現在,我也能輕輕松松地放棄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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