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八

公會提供的房間不大，家具也只有一架被來往冒險者盤出包漿的老床和牆上幾個挂東西的木鈎，其它的亟待住的人發揮想象力。萊因把幼龍放木床上，自己習慣性将房間探查一遍。光禿禿的床板連張床單都沒有，幼龍穩穩坐着，并不想動。

嫌棄。

萊因只好解下龍騎士制式的皮甲，仔細藏起來的白綢裏衣皺巴巴的，無聲控訴主人平時怎麽不愛惜它，沒控訴幾聲，無良主人直接脫下來，鋪在床板上給幼龍墊着坐。十七歲、對龍鱗片過敏的龍騎士有貴族養出的白皙，但肌體線條十分幹淨流暢，加之他體态修長，已有幾分昂藏英挺的味道。

幼龍不自然地扭開頭。

萊因伸手撓撓小家夥的下巴，幼龍理智地打掉他的手，莫名其妙生氣幼崽的權力。“生氣了？”萊因只好抱起幼龍，平舉着認真晃起來，果然幼龍活潑起來，掙紮着想要下去，“好吧好吧，真拿你沒辦法。”

也許已經認出自己不是帕帕，萊因想着，将裝備解下放在床板上整理。

龍騎士的裝備種類、多寡由他的龍确定。沒有龍的落魄龍騎士只有一領制式皮甲是正規的，其它的東西就雜七雜八了，有盜賊的夜光匕首、反陷阱道具，普通人也可以使用的附魔道具，魔法師的空間卷軸和魔法道具，巫師的草藥，冒險者勳章，幾顆女孩子塞給他的糖。

糖？

幼龍眼睛一亮，湊過去嗅嗅。

萊因直接剝一顆塞進它嘴裏，“你有名字嗎？沒有的話我可能要幫你取一個。”

幼龍的腮幫鼓起糖的形狀，甕聲甕氣地說，“伊利摩爾。”

“你的爸爸呢？”

“不知道，”幼龍睜着藍眼睛忽悠龍騎士，“很久沒有見到了，媽媽也是。醒過來只有我。”然後迷迷瞪瞪間一瞪眼，瞪掉季風之島波利切裏城。

說起來有一千年了呢，人類幼崽。

萊因凝視着那雙一明一暗的眸子，忽而擡手撸了把幼龍的溝頭，手感很好，特別是耳朵，壓扁了還會恢複，妙趣橫生——

比撸狗手感好，比撸貓更大更滿足，完美。

幼龍嗷嗚一口咬住賊手。

沒長成的乳牙磨得人心癢。萊因撓撓小家夥的下巴，“乖，放開。暫時跟着我們怎麽樣？我們可以幫你找爸爸媽媽。”

“啊呸，”伊利摩爾把手吐掉，“不需要找他們，我已經是獨擋一面的巨龍了。”

這是真的，奈何沒有人信。

萊因噗嗤一下笑出來，哄道，“是呀是呀，伊利摩爾是巨龍。”

要是胡克現在場，他一定能驚掉下巴、瞎掉雙眼，這麽溫柔還是他認識的萊因·外白內黑·謊話王·威爾頓嗎？這人是不是哪裏壞掉了？

幼龍哼唧一聲，大概是同意了。

萊因在房間裏用魔法卷軸布置下守護法陣，叮囑幼龍等他買完東西回來，“需要我讓胡克過來陪你嗎？”

“不需要，我已經是獨擋一面的巨龍了。”伊利摩爾強調。

于是萊因笑着換衣服出門，吓傻過來分被褥的胡克。

胡克最終還是過來陪着，他要給幼龍鋪床，順便做一個詳細檢查。“我是一個鑒定師，沒有具體的領域，什麽都鑒定。”他邊鋪床邊說，“二十七歲，未婚，沒有不良嗜好，收入一個月五個金幣，我是有金幣的人。”

“給我嗎？”不給的話請不要對着龍這麽說。

“不是，只是在博取您的好感，”胡克笑笑，“我們人類大多數是很窮的，一點點挫折就會倒地不起，這些人一輩子見不到一個金幣。金幣在主教、國王、貴族、官吏、高階龍騎士手上。”搶這些人就對了，阿狗！

“我已經不喜歡金幣了。”

胡克打開工具箱，拿出一副藥劑師的聽診器，“那您喜歡什麽呢？”

幼龍起身趴到胡克的工具箱邊沿，翻翻揀揀挑出一顆玻璃珠子，握在爪子裏，“這個是什麽？很亮。”

“泊美湖地寶石。”胡克默默放下聽診器，在莎草紙上寫，右前肢能舉泊美湖地寶石一顆，重量約等于長寬高均為十寸大的箱子所裝黃金，“您喜歡嗎？”

“唔，我用金幣給你換。”

“不用了，我也是撿到的。”胡克大手一揮，借花獻佛，“原主人知道寶物能獻給您，想必十分歡欣鼓舞。”才怪，不知道棺材板壓不壓得住。

幼龍認真撥弄着寶石，就連胡克在它身上量來量去也不甚在意。

相比寶石散發出來的一股強大、蠻橫、壓得他想叫爸爸的氣息，胡克的動手動腳顯然卑微如塵埃。“不許動尾巴。”

“好噠好噠！”胡克歡快地應着，一擡眼就見到幼龍咕咚一下把寶石吞掉，“呃。”

“我改變主意了。”

鬥室平地風起，卷走胡克和他的工具箱，還随便關上門。

傍晚買東西回來的萊因發現幼龍趴在他襯衫上睡覺。床邊的胡克拿着放大鏡觀察伊利摩爾的白鼻頭，“它好像是白子。”

“眼睛是藍的。”萊因在幼龍邊上放一包水果糖，“說話經一下腦子。”

“我激動嘛，”胡克收起放大鏡，“找不到純白巨龍，但是拐到它兒子。對，很嬌氣但确實是兒子呢。伊利摩爾在龍語裏是天空王者的意思，和你見過的那一頭一樣，它應該有風龍的血統、但形态上更接近黑龍的描述——不用緊張，我在泊美湖地寶石抹了龍眠草。”

“寶石呢？”

“它吞下去了。”

“有點想揍你。”

“快記起我是你表哥。”

“說正事。”

“找不到純白巨龍，但是拐到它兒子。最好的結果到時我們帶伊利摩爾去香麗舍，然後白色巨龍在聖光典禮上現身，次好的結果就是它提前找我們，不殺我們反正和我們成為好朋友。”胡克說不下去，“但你我都清楚這不太可能，我傾向于把伊利摩爾養大。”

“我記得聖光典禮是在三年後。”

“我的意思是，風龍是能改變體形的，讓伊利摩爾掌握這個技能，”胡克道，“在它能變大前，我們待在薩切裏哪兒也不去。這比直接對上純白巨龍穩妥得多。即使它在聖光典禮前找上門來要兒子，伊利摩爾也和我們有感情，結果不會太糟。”

“誰訓練它？”

“你啊！”胡克道，“好吧好吧，你是個假的龍騎士。那尼祿？”

作者有話要說：

【人物】胡克：我表弟是個假龍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