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窦曉霞也被裴靜姝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弄得尴尬, 只得把地上的錢撿起來, 若無其事地說：“幺妹，你的錢掉了。”
楊孟英見她的腰靈活自如, 瞬間就明白過來, “你演！你怎麽不演了？你這見錢眼開、偷奸耍滑的, 我還當真以為你有病痛，還讓靜姝陪你去醫院，也沒說讓你出醫藥錢，敢情你這是故意做給我看的？”
“怎麽了？”裴靜龍聽到他媽的罵聲, 趕緊跑過來。
“怎麽了？你問你媳婦！我哪裏對不起她，把她當親女兒一樣的, 她倒是好, 不想出工不想做活，就裝病騙我！你去這周圍問問，哪家的婆婆對兒媳婦有我對你好？”楊孟英估摸是氣炸了，劈頭蓋腦就是一通罵。
窦曉霞自知理虧，卻也覺得委屈：“你對我好，你對我好得很！家裏一切雜事都是我做, 喂雞喂豬打豬草，掃地洗衣還要忙山頭上的活，男人整月不回家……”
說着，窦曉霞也落下淚來。
裴靜龍夾在媳婦和親媽中間, 兩邊頭大。聽楊孟英氣勢洶洶, 想了想還是先勸楊孟英：“媽, 有什麽事先進屋關起門來說，你在這門口嚷嚷又有什麽用？曉霞确實不該騙我們，這段日子家裏活都她做，着實是辛苦了些……”
楊孟英一聽，拎起門邊的細竹棍就往裴靜龍身上招呼，“好你這個不孝子！現在有了媳婦忘了娘！就她一個人辛苦，你媽你爸把你拉扯大不辛苦？當年鬧饑荒，家裏的飯都是你吃的，你爸餓得啃樹皮，你現在翅膀硬了，就記不起這些了……”
裴靜龍拉着窦曉霞就往房間裏跑，裴靜姝看着這雞飛狗跳的一幕，感覺每天都活在鄉土家庭倫理劇裏。
裴靜龍挨了兩棍子，楊孟英還沒有罷手的意思，裴靜姝只得上前把楊孟英拉住。楊孟英這人看上去瘦，卻是個常年做活的莊稼人，裴靜姝哪裏拉得住她。
沒過一會兒，裴靜姝就被氣急的楊孟英掀倒在地，摔得臀部火辣辣的。門口的顧珊珊吓得直哭，還邊哭邊告狀：“外公，外婆打媽媽和舅舅！”
聞聲趕過來的裴建國把裴靜姝扶起，皺眉罵道：“我看你們一個個是想造反！鬧什麽鬧，有什麽好鬧的，都幾十歲的人了，還嫌不夠丢臉！”
楊孟英挨了一通批，氣道：“哎喲喂，現在反成了我的錯！我是造了什麽孽？為你們裴家辛苦操持幾十年，現在兒子老子合起來要趕人了！”
眼瞅着裴家兩父子想狡辯，裴靜姝趕緊搶先說：“爸爸和哥哥不是那個意思，這樣鬧下去也不是辦法，總得要有解決之法。這些日子哥在我這邊幫我做了很多活，晚上也一直住在我這裏，确實是我該給嫂子說一聲謝謝。但既然是一家人，嫂子心中有什麽不滿，大可以直接跟我說，沒必要這樣騙取家人的關心。”
這一通氣撒過之後，窦曉霞心中也冷靜了許多。其實她嫁到裴家這些年，裴家人待她算是不錯了，沒把她當成外人看。裴家也就裴靜龍一個兒子，沒有妯娌，少了許多明争暗鬥。
楊孟英這個婆婆雖然強勢，但對自家人還是很好的，待她也當半個女兒。裴靜姝這個小姑有些自視高傲，可每次做好吃的，也從來沒有少了她的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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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想，自己确實太不應該，外面還有那麽多做活的工匠，傳出去多難聽。
“媽！曉霞這次知道錯了，我也沒有頂撞你的意思。你要打，我讓你再打幾下，你看這樣成不？”裴靜龍把袖子往上一拉，露出結實的手臂，那蜜色的手臂上起了兩道醒目紅痕。
剛才楊孟英下手可沒有留情，她見狀也消了些氣。
窦曉霞垂着頭沒說話。
裴建國問了前因後果，這才正色說：“你們兩口子也太胡鬧了！曉霞，這次爸要好好說你，靜姝這邊的情況你是知道的，要是沒個人幫她看着，出了事，誰也負不起這個責。當初我們修院子，明軒休假回來幫我們連續幹了一個多月，我們一分工錢也沒給，吃的還沒有靜姝這邊好，靜姝可有說過什麽？你娘家兄弟有事，找上靜姝和明軒，他們也二話沒說就幫忙。你現在卻埋怨靜龍幫着靜姝這邊，既然這樣，今後靜龍還是回家，我和你媽輪着在這邊幫着看守。”
裴靜姝家裏值錢東西多，糧食也多，又放着錢，這邊還是村尾，真來了強盜，以裴靜姝那風一吹就倒的體質，沒準還會人財兩失。
窦曉霞的頭垂得更低了，“爸，我沒有這個意思……”
“你沒有這個意思？你不就是嫌家裏的活多，你以為我們這邊的活就少？你當真以為我們天天就吃吃喝喝……”
裴靜龍猶豫了好一片刻，試探着問道：“媽，曉霞一個人忙不過來，要不我們就把豬賣了吧？”
“賣賣賣！淨想着偷懶！賣了過年吃什麽？看着別人吃？現在家家戶戶都巴不得養頭豬，你倒是好，還想把豬賣了。你是不是就巴不得再退回去幾年，大家都不能養豬，那才得個清閑！”楊孟英氣道。
裴建國沒有發話，作為從那個特定的年代過來的人，他對養豬也很執着。以前不允許農戶養豬，現在的政策終于好了些，允許農民養一兩頭豬，這樣的好日子，他自是珍惜。
可自從靜姝這邊可以賺錢之後，他們裴家的內部矛盾好像也越來越多，确實家務全推給窦曉霞，難免讓她心生不滿。
但是在這個時候賣掉正在生長的豬，實在太不劃算。
就在這時，裴靜姝開口說道：“嫂嫂不想養，那就賣給我吧！等豬圈和禽圈做好，我來養。”
正好她可以測試農場系統裏的禽圈功能，現在豬圈那邊的糞池已經挖好，豬圈石也打磨得差不多了。要是全部工匠集中造豬圈，大概再過半個月就可做好。
裴靜龍道：“你別逞強！你這邊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你一個人哪裏忙得過來？”
“到時候請個人手就夠了，我這裏每天剩那麽多東西，扔了也可惜，喂雞喂豬剛剛好。”裴靜姝說。現在她這裏每天用剩下的菜葉子、雞蛋殼、紅薯皮等，都是裴建國兩口子背回去喂豬。
楊孟英道：“你養幾個牲畜還請什麽人，人工錢除去，還有什麽賺頭？到時候你嫂子給你搭個手，你年底分她一塊肉就夠了。”
她看得出來窦曉霞是鐵了心不想一個人耗在家裏，但是把正在長個的豬賣給別人，楊孟英也是舍不得。不過賣給裴靜姝養倒是不錯，裴靜姝養着，過年的時候他們也可以沾個光，這樣窦曉霞也可以過來學點手藝。
生氣歸生氣，等裴靜姝的房子修完，裴靜龍到時候便沒有別的事可做。現在整個生産隊的人都在賺錢，裴靜龍總不能掙工分混日子，還是該趁着現在政策松了，能撈錢就趕緊撈點錢起來。萬一今後政策又收緊，那就什麽好處都撈不到。
裴靜姝手上的絕學多，讓她哥嫂随便學一門，也足夠那兩口子混出小名堂了。
“你覺得呢？”楊孟英又沒好氣地問窦曉霞。
窦曉霞還能有什麽意見？她也不傻，雖然今天是鬧了一次不愉快，但總歸是達到自己的目的了。
“你沒意見，最近還是要把豬和雞養着走，這邊的豬圈還沒有修好呢！就算修好了也要看日子才能搬進來。”楊孟英說道。
窦曉霞悶聲不吭，只點了點頭。
現在矛盾解決了，屋內的氣氛卻還僵着。顧珊珊走到裴靜姝的身邊，對着裴靜姝的手臂吹了幾口氣，“媽媽，你受傷了，我去給你拿藥。”
說着，小家夥就搖搖晃晃地跑去了卧室。
前段時間裴靜姝去趕集市的時候，去醫院拿了一些常用的家庭用藥，家裏的小孩都還小，到處磕磕碰碰的，難免會有受傷的時候，總不能次次都用院子邊的草藥。
楊孟英也看了一眼裴靜姝的手臂，見她的衣服确實染了一些血，趕緊拉開一看，“哎呦，磨掉這麽大一塊皮，怎麽也不吱一聲？”
“你剛才不是一句話都聽不進去。”裴靜姝說。
“都怪你哥！他太氣人了！”楊孟英又在裴靜龍的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怎麽又是我的錯？”裴靜龍叫屈。
這一場鬧劇才總算收場。
自從裴靜姝給那些小孩兒承諾下兩分錢一斤樹葉後，每天到她這裏來換錢和換蛋糕的小孩越來越多，甚至還來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裴靜姝倒也沒有把他們排斥在外，只要送來柴火的小孩，都按一樣的價錢收下。
夕陽西下，承山小學放學了，一群學生像出籠的鳥兒般飛出學校。
就在小學不遠的茶葉山，幾個十歲左右的學生正在撿着幹柴。
“姐姐，我們撿柴火真的可以換錢嗎？”一個黝黑瘦小的小男孩問道。
旁邊的少女也有些茫然，她是這群拾柴火的學生中年紀最大的一個，“我也不知道，但是總歸要試試，萬一真的可以換錢。”
“燕麗，你拾好了嗎？我們要走了。”手上拿着一根粗大幹樹枝的小少年問道。
“我還有一會兒。”
“那我們慢慢走着等你，你要快點哦，要是沒追上，我們可不等你，一會兒你就只能自己問着去。”那小少年說道，跟着其他一群小孩走了。
他和少女是同班同學，不過他偷偷賣完柴火，也要趕緊趕回家，不然回去遲了被父母發現，是要挨棍子的。
“我聽我奶奶說燕麗姐畢業後就要嫁人了，她嬸娘都給她找好了婆家。”
“找的是哪裏的婆家呀？”
“是淚風崖那邊的一戶有錢人家，給了她嬸娘很多錢。”
“燕麗姐學習那麽好，她才不想嫁人呢！”
……
小孩們叽叽喳喳的讨論聲漸漸遠去，少女用地上的野草擰成繩，把拾起來的幹柴捆成一小捆。
“姐姐，要是這些才可以換成錢，我們就可以養活自己了，你也不用嫁人。”小男孩滿懷憧憬地說道。
少女唇角微微動了下，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走吧，再不走趕不上他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