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眼見要過年了, 農村也開始陸續殺年豬。今年的年豬大家都不急着賣給供銷社, 而是先來裴靜姝這邊學習做櫻桃肉和紅燒肉。

裴靜姝對大家也沒有藏私, 想學的都可以學，不過大家來學這道手藝也不好空着手, 都順便送了一塊肉作禮。

只是廚藝這東西也講天分, 就算大家腦子裏知道怎麽做, 可這手有時候就不聽使喚。同樣的配方, 不同的人做出來味道也大相徑庭。

肉不比別的東西，成本高, 要是做成黑暗料理，那就太浪費了。因此生産隊也有不少人和裴靜姝合作, 他們拿肉過來，到裴靜姝這裏加工, 一斤生肉的加工費一毛錢。

雖說聽上去這個價格有點高，但加工出來的利潤可就不止一兩毛了。不少人圖方便, 還是願意到裴靜姝這邊讓她加工。

當然也有一些心靈手巧的，在裴靜姝這邊學習之後就回去自己做, 這樣可以省下一筆加工費, 還學會了一門手藝。

在往年年底, 家家戶戶殺年豬留一半賣一半，留的那一半做成臘肉, 另一半則賣到供銷社, 只有那邊才收購大量的生豬肉。不過今年卻沒有人願意這樣賤賣, 他們可以拿去裴靜姝那邊加工成紅燒肉、櫻桃肉、肉醬、肉絲辣椒以及豬皮凍等。

這些加工出來的食品送去城裏非常暢銷, 價格也非常可觀，完全可以賺上一筆豐厚的過年錢。

裴靜姝這邊越來越熱鬧，不僅有上寒假班的學生，還有許多來加工豬肉的人，這些人不僅限于承山大隊，甚至很遠的地方也有人過來。

裴靜姝這裏現在根本忙不過來，她的那只竈臺完全不夠用，他們甚至還将柴房那邊的舊竈爐用上了。

楊孟英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便責備裴家兩父子，說他們鼠目寸光，把廚房修得這麽窄，竈爐只能放兩只大鍋兩只小鍋，完全不夠用。

裴建國和裴靜龍兩父子簡直委屈到家，他們當初哪裏想得到裴靜姝這麽有本事，能夠把這些事情做大。

要知道裴靜姝這個廚房在他們承山大隊來說都算是非常氣派的了，一般人家的廚房都不寬大。當時他們考慮到裴靜姝要做涼粉，再加上裴靜姝的堅持，已經把這個廚房修得夠大了。

裴靜姝這邊不分晝夜地做活，白天大家幫別人加工豬肉，晚上衆人便做柚子糖、陳皮糖、蛋糕等。本來裴靜姝不想做糖果糕點，但是考慮到那些沒有養豬的人家，最後還是加班加點做了。

那些沒有養豬的人家多半都是家中困難或是沒有足夠勞動力的，這種家庭到了年底更是要補工分錢給別人，如果不給他們一點賺錢的機會，來年他們的日子會更艱難。

裴靜姝原本想再請幾個幫工，不過現在已經放假了，燕明也能算半個勞動力，燒火、打掃衛生、擇菜等雜事都能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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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則便是顧老三現在勉強可以下地，只是不能正常行走，得杵一根拐杖。他大部分時候還是坐在椅子上，不過可以幫着裴靜姝切肉打蛋等。

有了這兩個勞動力，再加上還有個半吊子的窦濤，勉強還是能忙得過來。不過裴靜姝還是想再找一個幫工，這樣大家就不用忙得團團轉。

羅九娘得知裴靜姝的想法之後，便主動給裴靜姝說道：“幺妹，你請什麽人呀？！小慧現在就在我家，我讓她過來幫你做幾天，反正她在家裏也沒有別的事做，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到你這邊來跟你學點手藝。”

說起這個羅小慧也是個可憐人，她是羅九娘的獨女，前些年嫁給一個男人。那男人是個酒瘋子，喝了酒就要打老婆，羅小慧經常被家暴。

這個時代的農村女性大部分都老實得過了頭，結婚之後受了委屈也只能怨命不好，想要離婚何其艱難。不僅要遭受別人的背後指點，離婚之後沒有經濟來源，回到娘家那邊連基本的自留地都沒有，要是娘家還有兄弟姐妹的，回去也是被人嫌棄的命。

羅小慧和那個男的沒有離婚，因為當時他們倆結婚根本都沒有扯證。這樣的婚姻關系在這個時代非常正常，很多人都沒有扯正式的結婚證就結婚了，不過這樣的婚姻關系只要有人證在多年後也是法律認可的。

這次羅小慧回來，也是因為那個男的家暴，羅九娘去的時候正好遇上女婿打她女兒，當時就氣得把羅小慧拉回來了。

裴靜姝笑了笑說道：“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要請一個長久固定的人，萬一哪天那個男的回來找小慧，小慧又跟他走了，到時候我又要重新找人重新教導。如果我只是要找一個臨時幫工，每天來我這裏念書的那些大一點學生也可以，不需要那麽麻煩。”

裴靜姝也想幫助羅小慧，但是害怕羅小慧對家暴生活習以為常，不肯從這種泥潭中走出來。如果羅小慧是這樣的人，那她幫助也沒用，到時候可能還反而落得一個離間別人夫妻感情的罪名。

羅九娘又是她請的長期幫工，鬧得尴尬也不好。

“這個問題你不用擔憂，反正小慧和那個男的也沒有孩子，她這幾年也受夠了，現在好不容易跳出了那個火坑，哪裏還會再回去？要是再回去，指不定哪天就死在那個畜生手上。”羅九娘談起那個女婿，也是絲毫沒有好話。

裴靜姝道：“你這麽認為，小慧未必這麽認為，她要真的和那個男的斷幹淨了，決心今後再也不回去，那你讓她來給我說。”

羅九娘見裴靜姝這麽說，只好笑道：“行，我今天回去就給她說。”

第二天，羅小慧果然就跟着羅九娘來找她了。羅小慧長得又黑又瘦，二十出頭的年紀卻一身死氣，一看就是一個被生活折磨過的人。

“靜姝姐。”羅小慧看着漂亮大方的裴靜姝，多少有些自慚形穢。

“你來了，坐吧！我聽你媽媽說你想到我這邊來做活？”

羅小慧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羅九娘笑着說：“這丫頭是個嘴巴笨的，不會說話，幺妹，今後你多指點她。”

這确實是個不善言談的女孩。

裴靜姝微微點頭說道：“指點不敢當，一起交流是可以的。我想找一個長久穩定的人，可以每天早上到晚上來我這邊做活，一日三餐都可以在這邊吃，每個月十塊錢的工錢，要是加班有格外的加班費。我唯一的要求就是長久穩定，不能做到一半就拍屁股離開，要是有事耽擱一兩天，可以給我說，五天以上的長久耽擱不行。這些你能做到嗎？”

羅小慧點點頭：“我可以做到。”

羅九娘見裴靜姝一直很糾結這個問題，也趕緊擔保說道：“她能有什麽事？一年到頭都是二門不邁的，靜姝你就放心吧，她沒結婚之前基本上都不出門。”

“這個口說無憑，不如這樣吧！今後我每個月給你發五塊錢的工錢，另外五塊錢就壓在我這裏，到了年底我再一次性結給你。你在我這邊做活，我會教你很多手藝，但是如果你半途走了，對我來說損失也很大，因為我下次要再栽培一個人，也要花很多精力和時間。”

羅九娘一聽裴靜姝要把羅小慧當成徒弟一樣來栽培，每個月還有十塊錢的工錢，這樣的好事去哪裏找？

羅九娘趕緊笑着點頭答道：“靜姝說得有道理，你幫她壓工錢，也省得她亂花。”

雖說裴靜姝這邊的事情比較多，但是生活開得好而且工資也給得這麽高，這樣的要求在羅九娘看來完全不算要求。

羅小慧也喜出望外，一個月就有十塊錢，她這輩子想都不敢這樣想，一時間覺得恍恍惚惚像在夢中。

裴靜姝又說道：“羅九娘，你也不要答應得這麽幹脆，要好好想清楚。而且我還要麻煩你當一個中間的擔保人，因為小慧是你介紹來的，你要壓二十塊錢在我這裏，等小慧做滿兩年，這二十塊錢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但如果她沒有做滿兩年，這筆錢和她壓在我手上的工錢就不歸還了。你們看這樣成麽？”

羅九娘有些意外，畢竟以前的裴靜姝非常好說話，不知道為什麽在對小慧的事情上這麽較真。難不成因為小慧嫁出去了，所以要這樣防着？

可羅九娘和裴靜姝還是相處了一段日子，覺得裴靜姝不是那樣的人。

她這些日子在裴靜姝這邊做活，林林總總倒也真的攢了二十塊錢。羅九娘不舍得把這樣的機會拱手讓給別人，雖然舍不得這筆押金，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反正這筆錢最後還是會還給她的。

裴靜姝算得非常準，沒過幾天羅九娘的女婿就來找羅小慧了。羅小慧當時有些動搖，不過羅九娘想着那20塊錢，最後把女婿攆走了，硬是沒讓羅小慧跟着去。

這事算是告一段落。羅九娘這才體會到裴靜姝的苦心，如果不是那筆押金，自己這不争氣的女兒又要被那個畜生騙走。

羅九娘也有些怒其不争，随後又勸了羅小慧一通，羅小慧本來就是一個懦弱拿不定主意的，如今男人真的被自己的媽攆走了，現在也只有一條路，就是好好在裴靜姝那邊做活。

直到多年之後，已經成為優秀女企業家的羅小慧回過頭去看年輕時候的這一段歲月，她依然很感恩把自己從泥濘中硬生生拉上來的漂亮女人。

到了年關，生産隊也開始清算工分，裴靜姝養的那頭牛非常茁壯，她也不需要補多少錢出去。

隔壁的顧老三因為下半年耽誤的工分比較多，最後貼了一些錢，不過幸好他們兩口子最近幫着裴靜姝做了許多事，也從裴靜姝手上拿了不少工錢。裴靜姝讓他們明年再還欠下的那筆錢，這兩口子現在手上還算寬裕。

相比起來，顧大娘和顧老二兩房人就非常慘了。尤其是顧大娘，最後兩個月耽擱的時間多，再加上顧明春是一個掙不了多少工分、又是按大人來領月月糧的，今年要補的工分就特別多。

顧大娘手上的積蓄全都賠償給了曾家，現在這補工分的錢也沒了，只好殺豬來抵。

顧老二兩口子雖然不貼錢出去，但是因為家中有兩個小的，也根本沒有錢進賬，只能算持平。他們家的豬崽是分了家之後再買的，現在才百來斤，今年年底也沒有豬可以殺。

至于村中的其他人家，基本也都不愁，就連本應該是最艱難的何婆婆也掙了不少錢，至少不用愁補工分這事。

年底家家戶戶都熱鬧非凡，那些殺豬之後又加工去城裏賣了大錢的自是歡喜，連着把當地的小豬價錢也擡高了不少，還有許多人着急着買不了小豬崽。往年那些只養一頭豬的，現在也舍得多買一只來喂着，家裏人多一些的，便買上三只，有的甚至還買了四只。

雖然找豬草辛苦了一些，但豬肉是真的香，價錢也賣得非常好，生産隊裏的工分少掙就少掙一些，大不了多補一些錢出去。

大家現在對錢也不再看得那般緊了。

顧大娘的手臂現在基本已經好了，只是今後不能再使力，在農村不能用力做活，那豈不是跟殘廢了沒兩樣。她現在工分也掙不了幾個，再這麽下去，明年怕是沒法過了。

裴靜姝今天點開禽圈的時候，發現雞蛋好像又少了兩只。

不對！

她的雞的數量不對！

“窦濤，我們的雞怎麽少了三只？”裴靜姝叫來窦濤問道。最近她忙着竈上的活，也沒空暇管理禽圈，這些雞和豬全都交給窦濤負責的。

窦濤放眼望過去，密密麻麻一群雞，幾十只雞湊在一起，還走來走去的，哪裏數得清楚少了幾只？

“沒有少吧，我每天在這裏喂雞，也沒有人過來呀，這四周都攔着的，它們也飛不出去。”窦濤說道。

裴靜姝四處去巡查的一番，果不其然，外面被人刨了一個洞，不過對方很聰明，把那個洞眼蓋住了，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來。

“這個不是我挖的！”窦濤趕緊解釋。